《三千阴曹路》冥山鱼客

32、第二十一章 疑云

　　上僧迦叶在前，闻歌在中，周歧路在末。经过淄河城主面前，闻歌突然蹲下，正了正鞋子，周歧路不以为意，错身而过。
　　闻歌起身时，将腰间的千军万马兵符微露，淄河城主的脸色再次青白交接起来，她刚想问什么，却见闻歌已经收起兵符，擦肩而去。
　　得亏周歧路的提醒，闻歌才想到，自己身上有一张隐形的王牌。他是可以告诉淄河城主，自己是王女，但是，无凭无据淄河城主凭什么要相信？
　　最能说明他身份的，是这张千军万马兵符，这可是国王陛下给他的好东西，能够调动正规军，淄河城主看到兵符，应该立刻明白，他既不是圣园的圣女，也不是邑义的圣女，而是国王的人。
　　如果他猜的不错，淄河城主应该会来见他，因为，他是王权阵营的考验者，她需要闻歌手里的兵符，才能帮助她完成任务。
　　“一百号圣女，二十三号圣徒，你们这一行，有何收获？”
　　闻歌和周歧路乖巧的站在上僧迦叶面前，谁也没有先说话。
　　“一百号圣女，你先说。”
　　“是。我和二十三号，根据上僧的指示，扮作兄妹，进入小枣村求医，二十三号圣徒探得无钱支付药资的人，会被送去山里造像抵债，于是，我们将计就计，果然被送进山里。当天夜里，一住菩萨上山，将山里的女人带往邑义。”
　　“嗯，二十三号？”
　　“禀上僧迦叶，事情就是一百号圣女说的这样。圣女被带走后，我被安排做采石工，负责凿山上的石头。两天后，山里突然来了几个邑义教徒，说是奉命要带我去邑义。我到了邑义，才知道是圣女做了十住菩萨的圣女，将我救出来的。”
　　这个周歧路，挺会挖坑的。
　　“禀上僧迦叶，我被带进邑义后，先是被三住菩萨送到七住菩萨那里，七住菩萨要逼迫我服下一种药物，我不愿意屈从，就拼命喊叫，被经过的十住菩萨听见。也不知道十住菩萨为什么要帮我，总之，他亲手杀了七住菩萨，让我做了十住圣女。”
　　“是吗？”
　　迦叶的声音极其冰冷，闻歌知道，他不相信他的说辞。“回上僧迦叶，我不敢有欺瞒。十住菩萨是个沉默的怪人，我从九住菩萨那里，听到一点消息。十住菩萨挑我做十住圣女，似乎是因为我长的像什么人。我做了十住圣女以后，就求他救哥哥，也就是二十七号。”
　　“你求了，十住菩萨就同意了？”
　　“是。”
　　“后来呢？”
　　“二十三号进入邑义后，十住菩萨让他做了新教徒，之后的几天，我一直随侍在十住菩萨身边，也就没有见过二十三号。”
　　闻歌说完后，周歧路立刻补充：“禀上僧迦叶，就像一百号圣女说的，我被安排做了新教徒，一直在菩萨庙前活动。”
　　“嗯，很好。本尊安排你们去小枣村，本是为了弄清楚神药的事情，没想到，你们会深入邑义。你们不仅活着回来，还带回非常有价值的信息，很好。”
　　“得神庇佑，圣园永昌。”
　　“一百号圣女，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是。”闻歌很快退了出去，他知道，迦叶要和周歧路详谈。

　　夜色如凉。
　　来神国时，是炎炎夏季，转眼已入深秋，天空，阴云遮蔽了星月，有一种山雨欲来前的诡谲平静。
　　“圣女是在等我吗？”
　　闻歌回身，看到淄河城主。
　　“城主。”
　　“我该称呼圣女为一百号圣女呢，还是十住圣女？”
　　“城主自便。”
　　“自便？呵呵。上僧迦叶说，你是一百号圣女，可他没有看到，你在十住菩萨面前的放肆模样，否则，他只怕不会再让你做圣园的一百号圣女。”
　　“那城主为什么不告诉上僧迦叶呢？”
　　淄河城主冷着脸，没有说话。
　　“哦，是了，你不敢告诉他，因为你知道，我知道你是王室的人，一直暗中帮助王室，帮助邑义，甚至不惜帮着王室下流药，残害百姓。我说的对吗，淄河城主？”
　　“我要杀了你。”
　　闻歌淡淡的摇头，笃定的回答：“你杀不了我，也不敢杀我。”
　　“为什么？”
　　“因为你心有怀疑。”闻歌取出千军万马兵符，“兵符是国王给我的，而我，在成为一百号圣女前，曾是神都的王女。”
　　“你要灭了圣园？”
　　“不，正确的说，我是奉国王的命令，来协助城主，剿灭动摇王权的一切神权。”
　　“……”
　　“这当中，既包括圣园，当然也包括邑义。”
　　许久之后，城主才问闻歌：“我凭什么相信你？”
　　闻歌摇了摇手里的兵符。“这个，不够吗？”
　　“够了。”
　　“城主放心，我是来协助城主的，一切行动，以城主的计划为第一，绝对不会干涉城主。”
　　“王女，有件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左右圣园的，是圣园的上位者们，而这些上位者都得到了神的庇佑，但凡伤害他们的人，都会受到诅咒，所以，没有人敢对圣园动手。就算你带来了兵符，可以调动军队，恐怕也无法剿灭圣园。”
　　“这一点，你不用操心，会有人解决的。”
　　“谁？”
　　“城主无需知道。”
　　“王女，你既然是王派来协助我的，就该对我坦诚相告。”
　　“城主，我没有必要对你坦诚相告，因为国王没有要求我，要对你坦诚相告。还有，我并不知道谁会解决这个问题，我只知道，会有人解决的。”
　　“既然这样，那我就静候佳音了，只希望王女不要让我等的太久。”
　　“敢问城主，怎么样叫做太久？”
　　“……你不需要知道。”城主拂袖而去。
　　夜风中，闻歌确定了一件事。神国任务中，每个人进来的时间都不一样，周歧路比他和辛早，而淄河城主，大概还要比周歧路早。不同的时间线，导致了考验者触发任务的时间点，千差万别。
　　“阴曹管理者，我要投诉！”
　　“……”
　　“管理者，我知道你在，不要做缩头乌龟！”
　　“弥天者闻歌，你要投诉什么？”
　　“为什么神国任务的考验者，得到的是不公平的待遇？”
　　“阴曹行事，一切依据《阴曹法则》。”
　　“所以《阴曹法则》就是针对我和辛咯？”
　　“……”
　　“不倦者周歧路，至少比我们早进入任务一个月，而淄河城主，更是不知道比我们早了多久？管理者，这难道不是不公平吗？”
　　“弥天者闻歌，请稍等。……经过查证，神国任务的时间线确实存在偏差，这一点，是阴曹处理不当，不过，并非是针对你和普度者。之前，阴曹时光盘不知何故出现了偏差，阴曹虽竭力调试，但似乎并未完全调好，这才出了偏差。”
　　“还真是一个好借口。”
　　“……弥天者闻歌，你待如何？”
　　“总之，神国考验，对我和辛不公平是事实，管理者，你是不是应该补偿一二？”
　　“弥天者闻歌，我为阴曹服务千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人魂。说吧，你想要什么？”
　　闻歌仔细想了想，但真的还没想好，要和阴曹管理者要什么。要的好，搞不好能左右最后的结果。“还没想好，管理者认账就行。”
　　“……”
　　闻歌再一次气走了管理者，他不管其他考验者，是不是畏惧管理者，而对他们恭敬有加，反正他不在乎，也不认为自己对管理者客气，就能从管理者那里得到特殊关照。
　　管理者说的很清楚，阴曹行事，有《阴曹法则》为基准，考验者需要遵循法则。但恐怕，这个遵守，不止限于考验者，对管理者一样具有约束作用。否则，闻歌要求补偿，管理者大可拂袖而去，甚至给他穿小鞋。
　　阴曹这个地方，到底是由谁建起，又借助什么而存在的呢？
　　闻歌很好奇，但他很快收敛心绪，现在，这是一个并不合适去思考的问题，他急需要解决的问题，是神国考验。

　　一连三天，风平浪静。
　　上僧迦叶安稳的住在淄河城主府里，闻歌身为圣女，理应去侍奉上僧。而迦叶对他，没有要求，没有质问，任凭他站在旁边。
　　至于周歧路，从进入城主府之后，闻歌就再也没有见过。而淄河城主，每日早间，必会到上僧迦叶的院落里请安，神情极为恭敬，就像是一个真正虔诚的信徒。
　　闻歌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正确的？淄河城主真的代表了王权吗？周歧路又真的代表了邑义吗？
　　周歧路说过，阴曹的考验，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公平合理的，所以，如果一个世界当中同时存在多个冤者和罪人，那必然是一场力量均衡的对抗。
　　可是，神国形势，邑义有普度者辛，有不倦者周歧路，圣园和王室，却只有他和淄河城主。这是一种不平衡。
　　参与这个任务的考验者，是否全部浮出了水面？
　　假设是，那么神国考验者，一共有四个。辛和周歧路是冤者，那么，他和淄河城主必然是罪人，这才符合公平的定律。
　　可是，这样还不能构成真正的公平。
　　因为神国是三方对抗考验，四个考验者中，两个冤者代表了同一势力，邑义。这显然是不够公平的。当然，这其间的理由，或许是因为邑义相比较神国王权和圣园神权，太过于弱小了，所以才有两个冤者为邑义出力。
　　但是，神国的这条故事线当中，三方之间的关系，又是另一种奇妙状态。可以说，王权是邑义的倚靠，在邑义和圣园的矛盾没有大爆发，进而造成大伤亡前，王权这股力量，会一直帮助邑义。
　　也就是，邑义实际上，并没有那么脆弱。
　　那么，问题来了，任务的公平性，在哪里？
　　神国考验，不仅不存在公平，甚至是毫无公平可言，因为事实上代表了圣园立场的罪人闻歌，和邑义立场的辛是同盟者，这层关系，极大的阻碍了公平的实现。
　　“一百号圣女！一百号圣女！”
　　闻歌被吓了一跳，才想起来，自己正在侍奉迦叶。“上僧迦叶，有什么吩咐？”
　　“你在发呆？还是在思考？”
　　“思考。”
　　“你在思考什么？”
　　“上僧迦叶，我到底是谁？”
　　“这一点，对你来说，很重要？”
　　“如果我没有离开圣园，没有进入淄河，没有见过十住菩萨，那么，我是谁，一点也不重要。”
　　“哦？”
　　“我是圣园的一百二十一号圣女，终其一生，我只需要住在圣园的地下，等待神的召唤，将神的福祉送给神的信徒。”
　　“这一点，并没有被改变。”
　　闻歌望着迦叶，反问：“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