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反派才自在》木木木南

13、未知

　　铁链望着她的背影浅浅一笑，随后，又陷入了惆怅。
　　不在意过去，是真的。即使不知道自己是谁，铁链也从不觉得迷茫惶恐。待在林紫烟身边，被她当做重要的朋友、亲人，他为此感到快乐、满足。若能一直这样陪在她的身边，他宁愿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谁。
　　但此刻，他却希望自己真如林紫烟所猜测的那般，不是一般人，只是被封印在这具令人厌恶的躯体里。这样，或许他就可以不只是站在林紫烟的身后，而是有机会再向前走一步，站在她的身边了吧。
　　自己现下的这副模样，卑贱得如同任人踩踏的泥土，又拿什么去配得上。哪怕是存了一丝奢望，铁链都觉得是自己僭越了。
　　林紫烟坐在浴缸里，回忆起刚刚和铁链的对视，也觉得后悔不迭：“搞什么，我怎么会对铁链如此失礼？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冒犯，这以后相处起来，会不会就因此尴尬了呢？我要不要找个机会跟他解释一下？”
　　林紫烟沐浴更衣完，天色也已暗了，她琢磨着该是用晚膳的时间了，就自己去找铁链和翠螺了。翠螺果真已经摆好了晚膳，看到林紫烟欣喜地说道：“我正要去叫你呢，可巧儿你就自己来了。”
　　林紫烟笑着应了应，悄悄地打量着铁链的神色，见铁链并未有丝毫不妥，于是便将提着的一口气泄了，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小姐，你也忒会偷懒了，我就去个厨房的功夫，回来你就不见了。还说要自己酿酒呢，摘花洗花晾花都是婆子们做的。挖坑埋酒是铁链做的，你也就将糯米和水一股脑儿地倒进锅里，再将它们从锅里倒进坛子里，也算你自己酿酒么？”
　　“你懂什么？酿酒最重要的是什么？是配方啊。我做的事虽不多，却是这酿酒繁杂步骤中的点睛一笔。”
　　“说得像你是行家似的，你不也是乱搞一气吗？”
　　林紫烟白了翠螺一眼，就不再和她斗嘴，而是斯斯文文地坐下来开始用晚膳了。翠螺见林紫烟落座了，就也跟着大大方方地坐下了。铁链原是限于身份，还是有些别扭，但林紫烟多次强调不在意规矩，不愿让她觉得失望、扭捏，也不安地坐下了。
　　“对了小姐，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我方才去厨房的时候，竟瞧见了李公子。”
　　“李不周吗？”
　　“嗯。”
　　“这没什么奇怪的，圣主生辰到了，李不周为表孝心，要在府中为他做寿，延请城内各个武林世家。我林家虽然如今家道中落，在江湖的影响力大不如从前，但终究也是风光过，虽称不上是武林世家，但也算是在江湖中有个名字的。李不周最好铺张，他想要风光，自然是叫得上名字的，都要请到才好。此番来，想必也是递请柬的。”
　　翠螺虽然看着林紫烟不以为意，但她的心里也还是有些疑虑：“但是，若是正事，何不在前厅与老爷相交便可，何故要来这内宅后院？小姐总要提防些才好，免得他在背后做些小动作。”
　　“你说得对，但我又何时曾对他放松过警惕呢？只是，他若要放暗箭，我也没法子时时盯着。左右不管他有什么阴谋，明日圣主寿宴上都会见分晓的。别想这些糟心事儿了，快好好吃饭吧。”林紫烟给翠螺送了一箸菜，笑着说道。
　　待酒足饭饱，月亮已含羞出席，如约而至。林紫烟主仆三人，便差人搬来三只躺椅，坐在院子里，对着月亮聊着天，如同铁链刚来林府那日一般。
　　“说起来我那坛子酒，铁链也是有功的。待明年开坛之时，定少不了，你的那碗。”林紫烟想了想，又补充道，“有酒无肉也是无趣，最好是给你配上几只烤鸽，那才是绝妙呢。”
　　“小姐，你又想作弊吗？诓铁链帮你分担惩罚，这可做不得数。”
　　“谁说是帮我分担了？我这是在帮你找退路呢。你这小妮子，也忒没良心了。”林紫烟啐了她一下，又接着说道，“记得你之前说过，你娘给你弟弟相了姑娘，晚上我给你封些银子，你明日替我拿给你弟弟，就当是个彩头儿。恰好前两日得了副上好的料子，很是柔软，给长辈做衣裳最是合适了，你明天回去一并拿给你娘，找个好裁缝，量身给她做两身新衣裳。估摸着你这些日要回家的，我早早封好了两坛好酒，令尊不是最好这口儿，带回去给你父亲。但也得劝着点，莫要贪杯，身体最要紧。”
　　翠螺见林紫烟对自己的家人，像对自己家人一样上心，忍不住悄悄垂泪。
　　林紫烟立即就察觉翠螺哭了：“你给我憋回去啊，难得本小姐今日心情好，你可不许给我煞风景。不许哭！”
　　翠螺吸了吸鼻子，擦了擦眼泪，倔强地回道：“谁哭了，你瞧错了。”
　　“嘁，小花猫，就会嘴硬。”林紫烟开了句玩笑后，又正经地说道，“你也大可不必对我感恩戴德，我其实羡慕你得很，父母健在还有个弟弟作伴。不像我，我身边便只有你和铁链还有七白叔了。子欲养而亲不待，我对你父母好，也不过是想补偿一下自己无父母可孝的缺憾而已。所以，你也不必谢我，我并非为你们，而是出于私心。”
　　“刚刚还让我不要破坏气氛，现在又是谁在煽情啊。”翠螺不愿意看见林紫烟失落的表情，就打岔岔开了。
　　“嘿，你这小妮子，敢数落起我来了，看我不收拾你。”林紫烟说罢就作势要打翠螺，翠螺则赶紧躲开，两个人便在这方院子里追逐打闹了起来。
　　铁链做了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悠悠闲闲地看热闹。
　　日子，若能永远如同今日这般就好了。
　　若能永远这般简单、快乐就好了。
　　然而，明天是什么样儿的，谁又能说得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