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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探望 ...

  •   李栖英刚刚从浔阳押送了一批新米过来,准备盘点完毕后明天一早就送到陆遇知那里。

      临近晌午,永兴镖局时常入住的客栈后院里,李栖英带着一帮兄弟围坐在一起,正将刚买来还冒着热气的几只烧鸡掰开来,分着吃。

      他们这一行人平日里风餐露宿,现在到了目的地,能吃上餐好的也是不易,可就当李栖英正要把那喷香流油的鸡腿再啃一口的时候,怀安就出现在他们歇脚的客栈门口了。李栖英见他面色铁青,心道:坏了,这张家三小子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忙放下那鸡腿随他到了张兰山住的宅子。

      李栖英坐在案前饮了口茶,又把张兰山细细地端详了一番,见这小子是面色惨白,斜靠在枕头上的半边身子半天不见移动,可见伤得确实挺重,但好在精神还算不错,言语清晰流畅,逻辑分明,很有他爷爷当年帮先帝打江山时,重伤卧榻仍指挥部下作战时的影子。

      “李叔,这曹聪如今夹带这么多银两让我们的人帮他带到京城,如今上面已经有人暗查了……”张兰山见他盯着自己,只喝了茶半天不答话,语带急促道:“怕是东窗事发的话会连累我们呐……”

      “哦……”李栖英回过了神,道:“他们这些人,经常干这样的事,不扯到咱们还好说,咱们可以推说不知内情,一笔带过,可万一哪个乱咬就麻烦了……”

      “嗯……曹聪家的货一直都是由鲁霖鲁镖头押运的,我跟他不熟,他只听我大哥的,还得麻烦李叔帮忙去跟他说一下这个厉害关系。”

      “你可是有应对之策了?”李栖英往前倾了倾身道。

      “嗯,我想借着此次机会壮大我张氏,就看李叔愿不愿意帮忙了。”张兰山道。

      “你要怎样?”李栖英摩挲着茶杯,再次盯了张兰山的脸。张兰山是他看着长大的,自幼聪敏,又能吃苦耐劳,最重要的是没少爷架子,早年曾跟着他走过好几年的镖,算得上他半个儿子,张兰山找他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可镖局这档子事儿归他大哥管,自己虽是元老,可也不能越俎代庖。

      “这后面的人可都不好惹啊……”李栖英搁了茶杯道:“你要镖局帮你做事,得问过你大哥才行。”

      “嗯,我马上休书一封,让闽重带去。”张兰山本来以为李栖英会犹豫一会儿的,没想到他这么快松了口,心中畅快,微笑道:“李叔,你下次运米来估计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明年了。陆遇知的这个货,以前一年或是半年送一次的都有,现在他要的勤,都是上等贡米,放库里存久了也不好吃,运的都是当季的新米,最新的这一季米早在两个多月前就熟了,这运的已是第二趟了,估计今年就这么多了。”李栖英说。

      “好,李叔,那要麻烦你,明天送完这批米之后 ,赶紧回浔阳再押一批米来,平时你押多少,现在就押多少,但要快 ,十天左右就到这里来最好,最迟不能超过三天。”张兰道。

      “送到你这里来?”李栖英问。

      “不,送到陆遇知那里。“张兰山道。

      “送他那里?!他又没订!”

      “我明天就找他订,加急,他会找你的。”张兰山道。

      ***

      傍晚,北风暂停,雪还在洋洋洒洒地下,院子里已是银装素裹。元茄趴在案前奋笔疾书,张兰山刚换过药,感觉白日的疼痛都积攒到了晚上,左半边身子已经完全不能动弹,人也昏昏沉沉,身体发热,头痛口干,似乎正在发烧。他勉强撑了精神,让元茄帮忙代写一封书信,叫闽重送去给他大哥。

      这里发生的事情必须让大哥知道,衢州这边镖局的事务得由他代管一阵了,等过了这个坎儿,形势转好之后就还回去。大哥信任他,应该没什么问题。

      元茄写完了信,瞧了一眼旁边的闽重。闽重一脸忧愁,见张兰山口述完毕,自己终于有机会可以说话了,便急忙道:“公子,你明天真要去陆遇知那里吗?”

      “对,得订货的,去追加点米。”张兰山懒懒道。

      “可您这身子怎么出门呐?”闽重看了看张兰山包成粽子的左肩,“一出去不得给人看出来你伤了。”

      “看出来伤了也不要紧啊,别让他们看出来哪儿伤了就行。”张兰山半眯了眼睛,声音明显已经有气无力。

      “可是公子......”闽重还欲继续。张兰山打断他道:“不要担心,闽重,去做你的事吧。这边有元茄跟怀安,不要紧的。”

      他撑起身子往枕头上挪了挪,提了嗓子对元茄道:“元茄,等下你把我上次伤了腿坐的四轮车找出来,叫人收拾干净。我这一段出门就靠它了,你们公子我是伤的是左腿,不是左肩,知道了吗?”

      “知道了。”元茄跟闽重齐声答道。闽重将元茄封好的信贴身放了,扭头又瞧了瞧他家公子,道:“公子,我走了,您保重身子。”

      “嗯,速去速回,这里还等你帮我做事。还有,别学怀安在大哥那里带些有得没得回。”张兰山抬眼望着他严肃道。

      本来闽重不舍,看他家公子伤得重,万一伤口恶化,有个三长两短也不是不可能,自己不能在身边伺候,心中悲苦,还欲再叮嘱元茄两句,谁知张兰山提到怀安上次从大公子那里带回的东西那一茬,又差点笑出了声。

      闽重辞别了张兰山,推门出去。屋里只剩了元茄一人,他走上前来,帮张兰山掖了掖被子,轻声说:“公子,你休息一下吧,明天还要出门。 ”

      “嗯,等一下吧,你到书房将那本《禹贡》拿给我。我看一会儿就睡。”张兰山缓缓道。

      元茄凝视了一会儿他们家公子,见他脸色苍白,双眼泛红,疲相尽显却仍是吊着精神不愿意休息,心里大概猜到他在等人,等那个也许根本不会来的苏家小公子,不由得觉着凄苦,又不敢说,只得哽咽着出了门往书房去。

      院里已是白茫茫一片,积雪没过了脚踝,脚踩上去‘吱吱‘作响。元茄叹了一口气,盼望着叶青萝赶紧来,这样他家公子也不必强撑着一直等。没走出几步,忽然,他听到墙头有人冲他吹了一声口哨。“谁?!”元茄惊道。怀安本来正站在张兰山卧房门外守卫,忽闻元茄惊呼,立马一个翻身跃过了廊檐的栏杆,站到他身旁。

      “是我。”叶青萝轻声说。她从墙上翻身而下,明清紧随其后。元茄见他俩来了,欢欢喜喜、急急忙忙地跑去找他家公子。

      张兰山右手里握了个墨兰香囊,正眯了眼睛盯着它发呆。元茄稀里哗啦闯进来嚷嚷道:“来啦,来啦,那苏家小公子来啦。他翻院墙进来的。现在就在院子里。”

      “一个人吗?”张兰山来了精神,问道。

      “跟他兄长一起。”元茄道。

      “哦,”张兰山微笑道:“那快请他们进来吧!”元茄赶紧出门,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他们家公子语气里带了那么一点点失望。

      元茄在前面引着明清和叶青萝进屋。张兰山靠了枕头向他俩点头致意。叶青萝一进门就闻到屋内一股淡淡的馨香,又没看到什么花,也没看到香炉,奇怪道:“你这屋里是什么香气?”元茄刚想答话,却见那床头几个香囊都不见了,知道这话不好答,便默不作声,假装没听见。

      “养了盆墨兰,刚搬到别的房间去了……”张兰山笑道。

      “哦……”叶青萝看了看他,觉得这人精神挺好,心说:师兄就知道夸张,说什么他伤重,这不是挺好的嘛。

      明清上前来深鞠一恭,道:“之前多有冒犯,还请张公子见谅。”

      张兰山连忙摆手道:“是我不对在先,还得你们见谅才是。”

      叶青萝想起来的时候明清交代过要她一定要道谢的事,遂躬身行礼道:“多谢张公子的救命之恩。他日若有事情需要帮忙的,在下必当全力以赴。”

      张兰山见她说得认真,微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苏公子不要因为之前的误会继续怪我就好。”

      “嗯……”叶青萝对他之前的行径甚为不齿,最近这几天虽说稍有改观,但也不是再无嫌隙,听他这么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张兰山看她局促,又道:“如今冰释前嫌,咱们又同患过难,应该算得上是朋友了。如果以后有要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叶青萝不大想再跟他扯上什么关系,表情僵硬答道:“嗯,好......”

      张兰山见她眉间带有愠色,也不好再扯过去的事,于是换了话题,道:“二位容我多问一句,昨夜你们到曹府去,可是为了那米中的银两?”

      明清听出这张兰山这是把他们当贼了,忙说:“不是,银两我们不缺。”

      “那就好,曹府现在守卫森严,就算是运出去,也是由永兴镖局押送,若有人想打这个钱的主意,恐难得手。既然二位不为钱财,难道是......?哦……听闻太子太傅莅临衢州,你们不会在为他做事吧……”张兰山望着他们两个幽幽道。

      明清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心道:这张兰山果真是个狠角色,几句话就能猜出人家的底细,此地万不可多留了。他不再作答,只说:“张公子,恕我不能直言以告。时辰不早了,我兄弟二人就不多作打搅,改日再登门拜访。”

      “嗯……”张兰山望了一眼叶青萝,见她面带疲色,精神不佳,想必也是折腾了一天一夜了,便道:“今日张某行动不便,恕我招呼不周,来日再请二位到府上相叙。”说完,他又冲元茄道:“元茄,替我送送二位公子。”

      “是,公子。”元茄答应了,又领他二人出门。叶青萝刚在院中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明清之前让她交给张兰山的金创药没拿出来给他,遂苦了脸从怀里掏出来对明清说:“五哥,我忘了送药了。”

      明清倒吸了一口冷气,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俩居然给忘了,忙冲她道:“那你赶紧送去啊!”

      “哦……”叶青萝又慌忙跑回去。元茄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来张兰山叫自己送羊羔毛轻裘给叶青萝的事,便也急急忙忙地跟着跑回去。

      张兰山原本是打算把自己对苏小公子的这份感情压在心底的,可这两次见了面发现自己对这人根本就是情难自已,今晚更是一团乱麻,又想时时和他在一起,又怕扰乱他的生活。正烦恼间,见叶青萝推门而入,带着室外清凉的寒气以及那股莫名的清甜来到他床前。

      “你......”他抬头望着她的脸发现她两颊因为寒冷而微微透出些绯红,不由得心潮腾涌,颤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叶青萝眉眼含笑。张兰山觉得她那双眼里似盛了细碎的波光,虽未含情却已是惊心动魄的颜色,想到他日若是动情又会是怎样无边无际的痴醉,不由得生出些恍惚。

      叶青萝见他呆滞,以为是困了,忙从怀里掏出那个月白小瓷瓶放在他床前的小案上,说道:“这是我师傅特制的金创药,很好用的。等你用完,下次我.....”她想说下次再叫明清拿两瓶其他的来,可是又觉得没什么下次了,便没再往下说。

      张兰山听她说下次的事,晃过神来 ,接了她的话道:“下次来,就不要翻墙了,走正门。”

      “哦?!”叶青萝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要再来的意思,只是想让明清帮忙送药,听他这一说,愣住了。

      忽然,房门再次响动,叶青萝扭头去看,只见元茄探了脑袋进来,小心翼翼道:“公子......”

      “嗯。”张兰山有些不悦,问道:“何事?”

      “那个羊羔毛轻裘......我来拿给苏小公子。”元茄轻声说道。

      张兰山想起来这事儿了,他这一整天除了睡觉其他时间都在忙,都把这茬给忘了,便向元茄点了头,让他进来。

      早上闽重把这轻裘放在了床旁的小案上,后来元茄在这里写信,就把它收到衣柜里了。说来也怪,元茄早上还不打算将它送出去的,现在见公子高兴,亦觉得这苏小公子可爱,又回来给他拿。

      叶青萝看他从柜里取出一件雪白毛绒绒的衣裳,郑重其事递与她,道:“这是我们家公子赠予苏小公子您的,还望小公子笑纳。”

      叶青萝发现这轻裘厚重却甚为轻巧,觉得应该很是贵重,自己本来是来还人情送药的,现在还要再欠上一笔,她不想收,忙说:“谢谢张公子的美意。可我已经有一大堆衣服了,你这件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张兰山见他皱着脸推拖,居然显得很是娇俏,便咧嘴笑道:“这是向你赔罪的,赔罪光嘴上说说怎么行呢?你若真原谅了我,就收下吧……”

      叶青萝闻言只得勉勉强强将这羊羔毛轻裘抱在怀里,再次谢了他,走出门去。

      明清在院里等了许久不见叶青萝出来,正欲进去看看,却见叶青萝抱了一大团白绒绒的东西走出来,忙过去拉了她问:“这是什么?”

      “羊羔毛轻裘。”叶青萝现在正愁不知道把这轻裘怎么办好,见明清问她,又加了一句“送你的。”

      “啊?!”明清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后面元茄赶来送他二人出门,明清心里纵然有一万个问号,却也不好当着张家人的面再去追问。

      待他们俩上了马车,明清催马疾行了一段路他才问坐在车里的叶青萝道:“张兰山干嘛送衣服我啊?”

      “喜欢你呗!”叶青萝没好气道。

      “真是这么回事?”明清笑道。

      叶青萝无奈,只得说:“他送我,我送你,等于他送你。”

      “你这说的是什么呀?”明清差点给她绕糊涂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轻裘是张兰山送叶青萝的,他哈哈大笑了半天,继而又戏谑道:“我不敢收,怕你将来要恼我。”

      叶青萝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心中不爽,将怀里的轻裘狠狠揉了几把,道:“不要算了,我送师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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