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 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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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柳无端的私宅。
落日余晖遍洒，沈江口中的“谢叔”，这位早就被他家主子忘得干干净净的老谢，此时此刻仍然执拗地蹲在院子里生着闷气。
他在脑中想象着某些人可恶的嘴脸，气急，一把扯下蒙面布狠狠甩向地面，权当甩了人家的脸了。
他家二公子简直是被猪油蒙了心！
明明有他忠心不二的老谢在，竟然选择带上姓柳的同行，倒把他晾在一边凉快！
成何体统！
也不知谁才是自家人，谁才是外人！
他望着在院子里追蝴蝶捉虫子玩得不亦乐无的柳无寐，不禁替沈家几个小辈的前途瞎操心：
沈海是个能独当一面的，但问题也正出在他过分独当一面了。非但大包大揽把弟弟妹妹的事儿都管了，还贼喜欢事无巨细里里外外地替他们张罗，硬是把弟弟妹妹成长道路上的一些个牛鬼蛇神全都扫得干干净净。
这才养出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偏又秉性纯良的小鬼。
这样的小鬼，放在自家瞧着挺可爱的，放出去就难办了。咋滴，江湖难道是能仗着可爱蒙混过关的地方吗？
看吧，沈江这才入江湖多久啊，就已经招惹上了柳家的小鬼。
一想到柳无端，老谢的心情就老复杂了。
他与柳无端的娘亲曾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他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小年轻，被自个儿师父夸了几年就飘飘然入了江湖妄图一展拳脚，可谓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专爱追着名声在外的大佬比武决斗。
大佬们见他年纪轻轻，长得虎头虎脑傻乎乎，生了恻隐之心，不愿亲自动手辣手摧花，也不想放水打击年轻人求胜求强的积极性。一个个默契地推说忙，真是忙，一整年都忙得焦头烂额，总之没时间赴约就是了。
小谢到处碰壁郁闷得很，在向柳家家主柳苍宇求见无果后，遇见了柳无端的娘。
那时候柳苍宇刚哄骗了这位官小姐私奔，两人情意正浓，还住在一处。小谢慕名而来，每日顶着炎炎烈日堵在门不肯走，如顽石一般，就等柳苍宇出来接他的战帖。
可惜他没等到柳苍宇，却等到了柳苍宇的新夫人。
一道纤瘦而单薄的身影，伸出郁葱般的手指替他拉开了门栓，邀他落座给他沏了一碗凉茶，还怯生生地替她那位行踪不定且多日未归的夫君致歉。
罢了，柳夫人礼貌地收下了战帖，并答应替他转交给自己的夫君。
小谢看得出，柳夫人不会武功，似乎也并不懂得江湖规矩，贸贸然就给陌生人开了门，还收了书信。柳夫人生得极美，小谢恍惚间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概是嘱咐提醒她小心江湖险恶，莫要给人欺负了去。
临走时，柳夫人将他送到门口，明眸微动，款款道：“谢大侠是个好人，即便未能一战成名，假以时日，定能在武林大有作为，威名赫赫。以谢大侠的气度与眼界，当凭借一身武学惩恶扬善，造福百姓。何必拘泥与我夫君之辈间争强好胜。所以这封挑战书您还是收回去吧。”
柳夫人说的客客气气，又字字在理，听得小谢一愣一愣的，也分不清柳夫人所说是真是假，鬼使神差地收回了战帖，当真回家反思人生去了。
从此，江湖上少了个抓人比武的莽汉，多了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小谢的同门师兄聚首时还总拿他说事，说他不就出门递个战帖，回来就像是受了得道高僧的点拨，重新做人了。
脸皮薄如纸的小谢不好意思明说，只敢在心里嘀咕：点拨他的才不是什么秃头老合适，那分明是下凡的仙女！
现如今回望当初，单身四十多年的老谢感慨万千。
真是一遇美人误终身啊。
二公子啊，您可千万别赴我的后尘！
70.
感慨完前尘旧事，再瞅着眼前无忧无虑捉虫子的小丫头，老谢又念起了沈海多年的努力。
柳家五个儿女的底细，沈海多年前就已经摸得清清楚楚。针对这对兄妹，他的方针一直没变。
天生痴傻的柳无寐放着不管就成。
至于与柳老爷子向来不睦的柳无端，他则奉行“继续找茬，暂不下毒手”的策略。
沈柳两家互相找茬属于日常的消遣活动，是祖上传下的惯例，不搞说不过去。
沈海说了“找茬但不下毒手”基本上就等于睁着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意放过了。
前提是柳无端本人不主动招惹。
现在倒好，这人嘛招了也惹了，就是说不清算是谁主动的。
要怎么办？
老谢摇着头，替沈海头秃。
柳家五个儿女中最难搞定的那位还没个着落，二公子如今又与柳无端纠缠不清，保不齐什么时候给骗了去，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为柳家操碎了心的老谢长吁短叹一阵，回神之际，就见眼前一抹鹅黄的影子愈来愈近。
老谢：“？”
柳无寐：“~~~”
少女嬉笑着提起裙摆冲老谢狂奔而来，一双纤纤玉足跑出了非同寻常的速度。
老谢：“？？？”
老谢习武多年，是何等眼力，他定睛一看，柳无寐身后乌压压一团。
来自她刚捅的马蜂窝。
嗡嗡长鸣的黄蜂，像一团聒噪的黑雾，在柳无寐身后紧追不舍。
老谢：“……”
这对该死的兄妹！
……
当晚，毫发无伤的柳无寐拉着柳无端，与他断断续续地讲述老谢英勇大战黄蜂的故事。
而她故事中的英雄好汉，老谢，顶着满头包垂头丧气地回去向沈海复命，收获了一个的劝君早日退休的冷漠眼神。
71
所有人都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沈柳杨三家人又会迅速回归往日的平静生活。
然而，两日后，一个噩耗打疼了沈小川的脸——杨少爷反悔了。
沈小川摇着侍女的肩膀，难以置信得瞪大了一双盈盈明眸：“你说什么？”
侍女：“小姐，大公子那里已经收到了消息，说杨家那厮就是不肯退婚！”
沈小川颓丧地抱着脑袋，以枕蒙面懊恼不已：自己怎么没让姓杨的混蛋当场按手印、写血书呢？
……
杨少爷不肯退婚，究其原因，就不得不提他的择偶标准。
言简意赅四个字：以貌取人。
自打他认真瞧清楚了沈小川的外貌，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生气也这么漂亮的媳妇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真可谓缘分到了挡也挡不住，杨少爷一见钟情，自此陷入了情网不能自拔。
他甚至一改往日对习武之人的偏见，笃定媳妇这么彪悍，将来定能保护像他那样的文弱书生。
杨府迟迟不提退婚，沈家那头先坐不住了。
沈海一不做二不休，按照沈江的回忆，索性把那位杨少爷在家闹腾演的戏一一诉诸笔端，给沈家二老和杨家分别寄了一封家书和一封退婚书。
这是铁了心要替沈小川把这门糟心的婚约给退了。
岂料，事情并未就此了结。
沈海没有收到杨家承诺退婚的信件，反而从探子那里获知了一个离奇的消息。
说是杨家这几日，全府上下鸡飞狗跳，全是杨少爷给闹的。
他一哭二闹三上吊，以死相逼执意不愿退婚。
非说什么被沈小川的一踹，踢出了感情，踹出了志气。登时就醍醐灌顶，决心痛改前非。
还说自己顽劣不堪，刚好需要一个有性格有本事的媳妇管束自己。
总而言之，他自认为终于寻得自己的命中注定，要与媳妇一生一世一双人，此生绝不会放手。
沈海派人把话原封不动传给了沈小川。
对此，沈小川只给出了一个字的答复：
“滚。”
72.
沈江这几日忙忙碌碌，天天挨个儿约张明华、李威仪等好兄弟吃饭喝酒听小曲，片刻也不闲着。
只因他被沈海吓得不轻，实在不敢回家见亲哥。
……
刚送沈小川回家那会儿，他本来做足了挨骂受罚的准备，就等着沈海像往常一样引经据典地训斥他不懂事、胡来、没江湖经验。
然而沈海一反常态并没有责备他。
他训斥了沈小川不自量力置身险地，也罚了她闭门思过手写十遍悔过书。
轮到他沈江听训，却只沉沉叹了一口气，心平气和地问：“你与柳无端，究竟是什么情况？”
沈江：“……”
好似没什么情况，却又与初见时大相径庭。
沈江答不上来。
沈海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一字一句清晰有力地告诉他：“你与他，成不了友人。”
沈江眼睫微颤，顺着沈海的话想去：他们算是朋友吗？
好像不算。
柳无端的态度暧昧不清，捉弄大于真心。
一厢情愿的结交并不能称之为朋友。
是的，一厢情愿的结交。
他不再自欺欺人地假装拒人千里。
柳无端帮过他，为人武功高强，还不无聊。
他确实结交这个人。
除了说不清的道理，还有同样说不清的放心不下。
沈海循循善诱：“我们两家的恩怨，即便你觉得无所谓，旁人也不会这么想。事关两家在武林中的威信、地位与立场，谁都不能简简单单说一笔勾销。祖宗传下来东西，你要破，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江低着头不吭声，沈海说的道理，想顾全的大局，他都懂。
懂，又不想懂。
沈江执拗地反驳：“哥，你也说事关我们两家在江湖的威信了，那你还能容忍外头谣言四起？”
他了解他的大哥，既然大哥能容忍谣言，那事情说不定还是有转圜的余地。
他与柳无端不必达到传闻中的程度，稍微降一些火候，普通的和平共处也不错？
见自己弟弟少见的叛逆，沈海却笑了，笑得令沈江胆寒。
只听他冷冷道：“你可知，要扑灭你们之间的谣言，最快的方法是什么吗？”
沈江：“……”
沈海：“你们真刀真枪，势不两立的对决一次，就能扑灭了。”
沈江不讨厌比武切磋，甚至期待与高手的对决。
但他听得出，他哥口中的对决，绝非他所期待的切磋。
沈海：“谣言越盛，越真，有越多细节。在不久的将来，两家为了破除这个谣言而安排的对决，就必须越狠，越决绝，方能取信于人。”
他不再绕弯，一语点破。
沈海：“你现在与他撇清关系，那以后一次堂堂正正的比武，一胜一败，各有所伤就能堵住悠悠之口。若你今日不肯，那来日，你们之间就不是一胜一败，而是一死一活。”
沈江：“！！！”
沈海咄咄逼人道：“你问我为何不介意谣言四起？因为我不在乎姓柳的死活，只要他死了，死在我沈家人手上，无论什么谣言，都将不攻自破。所以我可以不在意，那你呢，你能不在意吗？”
沈江：“……”
沈江下意识退后一步，他突然就心慌得厉害，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发不出声音。
沈海断言：“我的傻弟弟啊，你太心慈手软，你在乎。我话已至此，你该明白，除非你存了与家族决裂的心，否则，就不要在与柳家那位有往来了。听懂了吗？”
沈江愣怔当场，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沈海言语带着讥诮，反问：
“还是你以为，他当真会为了你，与柳家反目成仇？”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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