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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Tp.笛声悠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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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消失”,江流乡恢复了正常,但本想在江流乡留宿过夜的苏深,被沈流觞的威逼利诱打消了这个念头。沈流觞御剑带着苏深来到江流乡附近的离茶坞。
离茶坞与江流乡虽同为商业贸易必经之地,但由于江流乡的缘故,这些天,外地来离茶坞的商客也不多。
已经酉时了,他们没有过多的讲究,找了一家门面还算干净,有静心之气的客栈住下。看店的是一位小姑娘,大概刚及笄的样子。他们订好房后,沈流觞确认苏深已经止血了,就先一步上楼了。剩苏深在楼下饮酒。那小姑娘在见了沈流觞之后就一直视线没有离开过沈流觞,以至于苏深叫了她好几次都没有反应过来。待沈流觞进了房,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目光,这才瞧见一脸怨念的苏深。
小姑娘打量了他片刻,才想起这位公子刚刚是和那位公子同行的,问:“这位客官,您要些什么?”
苏深扯了扯嘴角,纤长的手指指了指下柜上的“渡人劫”,道:“在下要那坛酒,送上天字二号房。”说完便要走,却被小姑娘揪住了发尾。
“姑娘有何事?”苏深抽搐着笑了笑,回头问。
那小姑娘脸红到了脖子根,羞涩地绞了绞手指,道:“客官与刚才那位公子可是熟识?”
苏深轻笑一声,回到柜前,道:“世交。”
那小姑娘挠挠头,羞涩一笑,问:“那客官可否将这坛酒顺便带给他,我送的。”她指了指那白色酒坛,是“逍遥散”。
“他不喜饮酒。”
“啊。没关系,那他喜欢什么,我可以慢慢学。”
“他喜欢我。”话音刚落,小姑娘怔住,苏深大笑着上了楼。
天字二号房。
苏深哼着小曲儿踏进房间,移步坐到沈流觞旁边。
沈流觞正擦拭他的剑,见苏深进来,淡淡地问:“你又整什么幺蛾子了?”
苏深瞟了他一眼,忍笑道:“刚有一小姑娘问我你喜欢什么。”
“哦。”沈流觞淡淡地答了一句,又抬眼问:“你怎么回答的?”
苏深强忍笑意,眼神狡黠地说:“我说你喜欢我。”
沈流觞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哦。”擦了一会剑,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你说什么?”
“不说,说了你会打我……喂喂喂!君子动手不动口……啊不对,动口不动手……你动真格的啊?我还有伤呢!”苏深被沈流觞压得直叫。
“你不记得了。”沈流觞似是在叹息,站起身掸了掸灰。
“不记得什么?”苏深捂着头勉强坐起来,问他。心里面却在腹诽道:“这沈小公子怕不是个断袖?”
“什么都不记得。”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正好这时,酒端上来了,也附带了一小盘下酒花生米。是刚刚那小姑娘端上来的。苏深一脸坏笑地看着那小姑娘,拈起一颗花生米放入嘴里,继续看着她。那小姑娘一脸尴尬地问:“这位客官,您一直盯着我作甚?”
苏深勾唇一笑,放下正要送入口中的花生米,问:“姑娘好生面熟,敢问芳名为何?”
“小女子名为池鱼,不知客官,是否认错人了?”
“噗!还真是。”苏深笑了出来,突然话锋一转,凑近池鱼,小声问:“池鱼姑娘可曾听说过一人?”
池鱼气鼓鼓地看他,闷哼一声,显然是生气了,但毕竟是顾客,她还是放缓语气,问:“何人?”
“挺有名的,世人皆知好像,江见情修士。”
“我知。他住过我家的客栈。”池鱼答。
“可否具体?”
池鱼见他如此在意,便努力回忆,慢慢阐述:“他背了两把剑,一黑一蓝,好似双剑,他向我家客栈的一个小厮打听过一个人。叫什么,陶……陶……陶青禾!对!陶青禾,那个时候我还才十二三岁,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这些。”
“哦豁!谢谢啊!”苏深嬉笑着倒了一碗酒饮下,看了一眼沈流觞。
池鱼见他再无言语,微微欠身,道:“那二位客官好生歇息,我就先走了。”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见池鱼出了门,沈流觞便无声无息地坐在了苏深对面。苏深一抬眼,故作讶异地道:“沈小公子,剑擦好了?”
“今日,江流坟地,嗜酒童子,许听,你是如何知晓他行为不善?”半晌,沈流觞才抬眼正色看他,依旧是那不变的声线。
苏深见他这副认真求教的样子,强忍着笑,手指却不自主地一下一下敲击桌子:“也不难,首先,嗜酒童子既然被称为嗜酒童子,那定是身上必有酒气,可那位‘许公子’明显一身竹木味,所以他不可能是嗜酒童子。其次,渡人劫并非药酒,可他送的酒有些药草气息,嗯,若他真的只是送药酒,也不必把坛上的字符换了,还加了些隐味的薄荷,明明会使酒醇之香受影响的决定,嗜酒童子不会做。况且,就算掩盖地再煞费苦心,也会有一股交杂混合的尸臭,呃,香味。最后呢,嗜酒童子修邪教,佩剑这东西他不需要。”
沈流觞淡漠地看着他的神色,低头也倒了一碗酒,边倒酒边说:“你想笑,便笑。”一听此言,苏深再也忍不住了,笑得那是,几乎全楼的人都能听见。
笑了一会,笑得没劲儿了,苏深自讨没趣,见沈流觞闷头喝酒,就不自觉地把玩佩剑上的剑穗,蓝白交织的流苏,玉珠束着,上有一铃,声音清脆。他摇摇铃,一段记忆撞进他的脑海……
那应该是他尚且少年时期,他模糊地记得有个人影在不远处呼唤他,他不由自主地朝那奔去,想要抓住那若有若无的人,却扑空了。视线一转,是一处峡谷,众人对他以剑尖相对,他的身后是一名少女。他一步一步后退,葱白的手指上沾满了血污,就连平时一尘不染的佩剑也被污血染的不成样子。然而,当他正准备冲出重围,身后护着的少女却纵身一跃,跃进那伸手不见五指的万丈深渊里。他也重重地向后跌去,失去意识前,他似乎听到一个人唤他,然后听到一声缥缈熟悉的笛音……
记忆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他叹息,握紧那铃,青筋凸起,用力至极。可再无记忆片段,无奈,只好放下,不再尝试。修长的手指拂过剑柄,浅白透蓝,花纹极简。握住剑柄,轻轻抽出,雪亮的剑身之上映出了一个倒影,苏深盯着倒影看了一阵,把他重新插入鞘中。剑鞘通体清蓝,鲜少花纹,最为用心的应是纹路中刻着的两枚古字。
“此剑有灵?”沈流觞食毕,见他出神许久,兀自地问了一句。
苏深道:“有灵。”
沈流觞看他,又问:“此剑何名?”
苏深抬头与他相视一笑,道:“清流。”
沈流觞凝眉,眸子里闪过一丝波澜。
苏深没有注意到,放下剑,指了指沈流觞身后背着的剑,问:“你呢?”
沈流觞怔怔地看着他,回道:“双深。”
此后,二人都没再言语。
是夜。戌时至。繁星布天,与月争辉。奈何百星不如一月。
客栈背阴处是一处小树林,待在房里百般无聊的苏深跃出窗外,攀上树枝,倚树望月,口叼着狗尾巴草,左膝弯曲,手搭于膝,一副江湖侠士的行情。
“苏清羽。”一个温润的男声忽的响起,苏深连忙左右查看,差点儿没摔下去。寻了半天,好容易才在身后那树枝上寻到了那人。“汐言老弟?”
叶汐言撇撇嘴,道:“说过你多少次了,别叫我汐言,怪娘气的。”却依旧是笑意未消。
苏深跃下树,把手伸向叶汐言,勾唇一笑:“叶子老弟,我带你去玩儿!”那笑,让人乱了心神。叶汐言就这样看着他,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他们还是八岁小儿,整日上山摸鱼偷鸡打枣,什么没干过?当年,那个八岁小孩也是这样,站在树下,朝他伸手,一双眼睛也是笑弯了的。现在,也是这样的吧。他也伸出了手,即使碰不到。他也跃下树,与苏深肩并肩。
“叶子老弟,你怎么来了?”见他也下来了,苏深便收回手,仰望星空,笑。
叶知将手搭在苏深肩上,另一只手指着北方那颗最为显眼的星星,才哑声道:“……清羽兄,我……”来看你是否安然无恙,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可事情总是那么巧,沈流觞的笛声悠扬响起。叶知欲说出口的话,也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的目光移到了苏深身上,朦胧的月光映在苏深还略显青涩的面庞,映出了一道柔和的轮廓。他知苏深喜笛音,也知他为何喜笛音,可奈何他吹不出他真正喜欢的笛音。十年前,峡谷前,那道划破天际的笛音,那首控灵寻人的曲子。
苏深见他久久不语,道:“你不想说,那便算了。”
叶知把搭在苏深肩上的手放下,从袖里拿出一管上好的白玉笛递给苏深。
苏深没接,诧异地问:“给我笛子作甚?”
叶知把笛子强塞在苏深手上,没作回答,忽的一下不见了。
苏深诧异地打量了一下这管笛子,色泽通透,质地极好,做工精细,笛尾还有一些巧夺天工的花纹,总的来说,就是上品中的上品,实在难得。这么好的笛子,叶知为什么要塞给他呢?若他没记错,叶知也是喜笛之人,藏品以玉笛竹笛居多。打量了半天没有想明白,苏深索性不想了,负手继续赏月听曲。
笛音戛然而止,一人唤他姓名:“苏深。”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不用转身苏深也知晓是沈流觞在唤他,他单手转笛,道:“沈小公子好闲情,笛子吹的不错。”
“你可知此曲何名?”良久,沈流觞才搭话。
苏深转身,抬头看向沈流觞,笑答:“恕在下未研习过曲谱音经,尚不知此曲之名,沈小公子可否指点一二?”
沈流觞就那样看着他,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特别是当苏深笑起来的时候,眼眸都暗了下去,沈流觞抿了抿唇,才艰难地启唇道:“《清流》。”只有两个字,声音却是颤抖的。
苏深看了看手中的笛子,又看了看沈流觞,嘴角上扬的弧度也落了几分,道:“沈小公子这曲名,与我的剑名颇有雷同啊。”
沈流觞道:“若你不喜,可以改。”
苏深笑嘻嘻地摆摆手,道:“大可不必,不是有句话叫‘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吗?”
沈流觞低喃一句:“如果我说……不是呢?”
苏深看他动了动唇,自己却没有听到声音,便一跃跃上窗上,凑近他,道:“如果什么?”
沈流觞面色一僵,耳尖泛红,一声不吭地收起笛子回了屋子,苏深意味深长地又看了看手中的笛子,终是摇了摇头轻笑。玉笛很精致,可惜他不想吹。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深也不知道自己何时睡去的,昏昏沉沉到凌晨,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一个激灵,才发觉昨夜自己竟睡在了窗边,浑身酸痛,好不容易才爬起来。
“亥时三刻已至,启程?”沈流觞的声音突然传入苏深耳中。
苏深大抵是尚未清醒,答了一句好,便一脚踩空摔了一跤。恰在此时,沈流觞推门而入,撞见了这尴尬的一幕。他默言,手里还提了一份早点。
苏深:“……”
沈流觞:“……”
苏深赶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一脸没事人的样子走向沈流觞。
沈流觞像是想起了什么,问:“你会吹笛?”
苏深道:“会吹箫,很惊奇吗?”
沈流觞道:“不稀奇,我听过。”
苏深指着他手上的早点,问:“给我的?”
“嗯。”
他们一前一后下了楼,那掌柜小姑娘一大清早坐在那里吃早点,苏深强忍没去打扰她。
他们走远后,池鱼抬头痴痴地看着他们二人远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