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三日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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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
听得外面的脚步声只纷乱了片刻，便有一人直往偏院而来，陌羲硬撑着站起身来，抓起一旁的衣服，想要从后窗离开。
莫祈祈已从脚步声听出了来人是谁，倒不如先前惊慌了，她一把拉住陌羲，说道：
“后窗封死的，走不了，快摘了面具。”
见陌羲还怔着，她干脆站起身替他取了下来，和刚才的腰牌一起藏到一旁的稻草堆里，低声急道：“他身上有太清观心符，躲了反而麻烦——快坐下。”
太清观心符乃太虚观道人所制，持符者可破一切障目之术。陌羲闻言立时会意，坐回了草垛之上，旦听得那脚步声已走到偏院月洞门边，两人目光一并从开着的杂间门向外望去。
只见从月洞门走进一个眉清目秀的锦衣男子，虽衣着贵气，却掩盖不住一身的书卷气息，他才迈进偏院，刚一抬头，便见到房间内形状暧昧的二人，顿时怔在了原地，莫祈祈见他愣住，也不忙解释，却是先行了一礼，平静道：
“辛太守，多日不见，可好？”
“……祈祈，你……”
辛穆远一瞥之下，本以为撞见了不堪之事，满心震惊，却见莫祈祈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这才注意到一旁半裸的男子身上缠了数道绷带，莫祈祈的药篓则放在一旁，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转身朝月洞门外道：
“我找到她了，你们先在府外候着。”
只听几声零落的应答，先前赶来偏院的人纷纷停住脚步，返了回去。莫祈祈知他是为自己着想，不想让别人看到这情景传出闲话，于是又行了一礼道：“多谢太守。”
“祈祈，你还是叫我穆远罢，不要这么生分。”
辛穆远苦笑一下，目光却落在受伤的陌生男子身上，微一皱眉问道，“这人是谁？怎么受的伤？”
莫祈祈正待回答，却见他忽然摆了摆手道：“且不说这事，辛府有个家丁从房上摔了下来，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本已先请镇上大夫瞧过了，却看不出个所以然，只说蹊跷。我只好又带人到处找你——眼下这位……既然没有大碍，你还是先随我到府上看看，救人要紧。”
莫祈祈一听说有人受伤，立时站了起来，却又想起一旁的陌羲，脚步一缓，回头说道：“你且在这养伤，我……”
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怔住。
刚才时间紧迫，摘下面具之后她并没有仔细去瞧陌羲的面容，此时却见他略显消瘦的脸庞轮廓分明，剑眉微挑，英气逼人；却因受了伤的缘故，眼神里透着一丝倦怠，捎带着整个人都显得慵懒起来。
他的这副模样，莫祈祈只觉得似曾相识。
于是她一眼看过去，竟一时忘了说话。
这一切全被辛穆远收入了眼底。
他虽不知细节，可再看向陌羲的眼神，却仍是掺了些别样的情绪。
定了定神，莫祈祈继续道：“我去镇上帮人医治，你身上伤势过重，需静养半月才可疾行，所敷之药三日后拆下即可，我且留些内服之药给你，记得天明时候服下。”
说罢，她从药篓里取出一支白色小瓶放下，又拿白纸包了一味药，放在小瓶旁边，轻声道：“我先走了。”
“多谢。”
陌羲低声谢道，身子却一动不动，似是重伤未愈一般。莫祈祈不再多说，提起药篓先一步踏出房间，辛穆远则深深地看了陌羲一眼，随后才跟了出去。
一时间莫府内外一片安静。
陌羲凝神细听了许久，直到再也听不到众人的脚步声，这才将衣服重新穿好，又从草垛间摸出腰牌与面具塞入怀中，站起身来，仔细蹭去了地上的字迹。
莫祈祈临走前的那句话故意说得含糊不清，前后矛盾——十日后乃是陌羲毒发之日，静养半月无疑是等死之举。还有所谓伤势过重不可疾行，也全都是胡扯。陌羲之前之所以昏厥单是因为中了落花玄实的毒，如今伤势也在莫祈祈的治疗之下好了大半，行动自然不是问题。
她话中有话，这点陌羲却是听得明白。
他俯身拿起地上的小瓶和药包，先拧开瓶塞，只感到香气扑鼻；又打开纸包，却见里面只有一株枯草。
这两样显然都不是可以直接口服的药材。
魍魉用毒识毒，也对中药有一定造诣。陌羲此时已认出这两样药材：瓶中之物为苏合香，纸中所包之物的却是千里光。而苏合香又名帝油流，取二者名称字尾，便是流光。
“三日后天明时分流光城见……吗？”
他笑笑，将两样药材收入怀中，顺便将面具摸出来重新戴上，走到门边，身形一闪掠上房顶，远离木渎而去。
莫祈祈和辛穆远正在赶往辛府的途中。两人走在前，一众家丁则远远地跟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祈祈，不是我说你，你知道那人的底细吗？荒宅里孤男寡女，万一他对你动手可怎么办？”
“……劳您费心了，我自有分寸。”
“江湖中人心险恶，他身受重伤来历不明，对这样的人还是多提防……”
“辛太守……”
莫祈祈忽然停住脚步，而她这一停，辛穆远与身后的家丁也猛然停了下来。待得站了片刻，莫祈祈脸上的神色逐渐恢复正常，她重新迈开步子，口气也平静了下来：
“我回木渎多日也未曾见您这么关心于我，今天又何必如此用心。”
“……”
辛穆远面上一红，嗫嚅道，“得知你回来木渎，我本想立刻去见你的，可……”
“我知道，新婚将至，总要避嫌。况且对方是永宁镇长的女儿，圣上所宠妃子的妹妹——所以，辛太守……”
“祈祈……”那一声声“辛太守”听得辛穆远心里总不是个滋味，忍不住开口打断道，
“你还是叫我穆远吧。”
“……”莫祈祈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明日便是你大婚之日，我不想成为你未来娘子的眼中钉，咱们……还是继续避嫌为好。”
辛穆远确是早就想找机会来和她叙旧，可她一回来，全镇的人便眼睁睁看着他的表现，他是左右为难。今日好不容易捉到这么个机会和她相处，却只听得她一口一个“辛太守”，往日的温柔淡然虽是没变，可两人间的关系却是生疏到连个陌生的受伤之人都不如了。
正懊恼间，众人又走出了不少路程，隐约间已可以看见辛府门前装饰的花团了。
门前一个家丁正焦急地来回张望，忽然看到一身绿衫的莫祈祈从拐角走出来，眼前一亮，转身朝内堂喊道：
“莫姑娘来了，快让开条道儿！”
于是本来乱轰轰的大堂顿时清净了下来，只剩下细小的窃窃私语声。
“祈祈，你总算来了，快看看大罗是怎么了。”
辛老夫人被个红衣丫鬟扶着，指着正躺在长椅上的青年说道，这青年身材魁梧，一身家丁打扮，双目禁闭脸色惨白，额边还有细细的汗水，看上去却不像是摔伤昏迷的状况。
莫祈祈蹙了蹙眉，上前仔细查看起来，辛老夫人被搀扶着走近她身边，颤声问道：“他还有的救吗？”
木渎镇小，就算是家丁下人，也多是镇上人家的后代，多年的邻居做下来，辛府对待他们却是极和善的。莫祈祈知道老夫人是真的心急，忙安慰道：“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又转过头问道：“他当时是从哪摔下来的？有人知道当时的情况吗？”
一个家丁挠了挠头，手指屋顶一角道：“他当时正忙着往那边的横梁上搭红绸，本来好好的，忽然不知怎么了，大叫了一声，接着便摔了下来。”
“什么地方先着地的？”
“这……”那家丁又抓了抓头，摇头道，“我没注意。”
“他是后背先着地的，我看见了。”一个丫鬟忽然开口道，“他刚摔下来的时候还醒着呢，光说手疼，我还奇怪，明明摔了后背，怎么会手疼……”
“……”
听到这话，莫祈祈将大罗两只袖子都褪到了手肘之上，查看起他的双手来。这时刚才那丫鬟又说话了：“没用的，刚才的大夫仔细检查过了，说手上一点伤都没有。”
“对呢，大夫也探了脉，说从来没见过这种脉象，‘真是蹊跷’。”
莫祈祈一边听着他们说话，一边仔细检查了一遍，还真如他们所说，大罗一双手上干干净净，一点伤痕也没有。
然而正因为这双手干干净净，她反而明白了他的病症。
“大罗平时做什么活的？”
“他？他平时多做些粗活，劈柴烧火，修葺房顶什么的。”
莫祈祈点了点头，从药篓的暗格里抽出了两根银针，找准了大罗两手上的穴位，运力缓缓刺入，入针三分半之后，她又取出两根银针，对准另两处穴道刺入。如此反复，直到针刺到上小臂部位，昏迷不醒的大罗终于有了反应。
只见他的双手忽然剧烈颤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游走，莫祈祈等的就是这一刻，袖中的子午针猛然出手，分别刺中了那两条游走不定的东西。
“双身独目，看来就是你了！”
大堂之上，顿时一片光芒。
作者有话说第5章 三日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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