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人间事》熹贵妃

108、如果存在不幸1

　　冬日的干冷，冷的人只想倦懒的躺在家中热乎的炕头上。老婆孩子热炕头，总是用来形容男人的没有追求。那些乡村的有追求的汉子们，真的会放弃这种舒适，为了寻求更好的生活，让家人过更好的日子，甚至在这严寒刺骨的冬天仍然在努力着。

　　庆西村的土地养活着这庆西村的村门们，可是纯靠天吃饭的人。是的，他们的每一口粮食都是要看老天爷的脸色，依照这四时的季节而活。简而言之，他们的生活是受限制的。这几年的辛勤劳动，让李长青家终于解决了粮食面临的温饱问题，不过，他们仍然受限于其它。李长青家目前最大的限制是柴。

　　因为花生的秧子和玉米的杆都要用来作为老驴的粮食，所以他们生活所用的柴一下子减少了许多。只有那些剩下一半的玉米秆，杨怡总是计划着用来引火。往年树叶落下的时候杨怡总是会带着孩子们一起去拾落叶，那些美丽的叶子总是会最后燃烧着自己给他们一家人带来火，带来热量，带来希望。可是今年的杨怡因为秋收劳重的农活和妈妈去世的打击，把这件事情搁置了。等到她终于缓过来的时候，叶子早已经被别人收的干干净净。他们，必须另外想办法。

　　“我去弄一些树枝吧，反正树下地的那片树年年的都吸收了咱家多少化肥了，看它们长的那么枝繁叶茂。也时候给咱们点报酬了。”因为临近腊月，天寒地冻，这些应时而生的人们已经不能在自然的条件下进行新房的建造了，他们的水泥需要更暖的温度才能发挥更好的功效，所以李长青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今天他决定要去帮家里弄一些柴。

　　“爸，我跟你一起去吧。”晨瑶总是热爱外面的世界，但因为寒冷她已经好久没有出家门了，她当然回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李长青也喜欢带着小女儿出门，自己一个人干活的时候，身边多个伴，总是会少了不少寂寞。

　　他们带着那长锯就步行出发了。树行里的路晨瑶太熟悉了，她无数次的穿梭在这里。或者去这块树下地去劳动，或者是那无数次的往返于看栗树和拣栗子的时光中。爸爸仍然沉默少言，但是她也不觉得孤独，一路上欣赏她的世界的风景。哪一棵栗树是没有人家看着的，哪一棵栗树结出的栗子，外壳的刺短里面的栗子大；哪一棵栗树是被看的最死坚决不能去的；哪一棵是她可以正大光明的用太孙女的身份和别人一起来争夺的。明年秋天的时候，她要去哪里找更多的栗子。她的脑袋里盘算着她的小世界。不一会儿，也就来到了家里的地里。

　　这块树下地，可以说是整个庆西村最差的一块土地，不过一亩半多的面积，上面生长着二十几棵的酸梨树，每一棵几乎都超过了十年的历史，那些树木拼命的汲取着地里的营养，跟他们的庄稼竞争，导致每年这块土地上都打不了多少的粮食。李长青和杨怡为此不知道头疼过多少次，可是却也没有办法，又不能看着这块土地被浪费掉。他们只能在无奈中继续耕种着这片土地。想到这里，李长青的内心积聚了一股怒火。他选中了地头那棵粗壮而多枝的大树爬了上去。

　　李长青身脚灵活，梨树的主树干本来就矮小，三步并两步的就登了上去。他环视着朝向四方伸出来的粗壮的树干，他们在春天的时候都将长出郁郁葱葱的叶子，遮挡住阳光，然后吸收自己地里本来给庄稼施下的肥料，变成它们的养料去茁壮成长，庄稼又是一年的亏欠。想到这些，他手中锯着树干的手不禁又多了几分力量。他只是偶尔停下给双手唾上两口唾沫，然后以更加有力而速度的双手用力锯着。他的思绪和他手中的锯子一样，一刻都没有停歇。

　　时间在李长青锯子的声音中一点点的流逝了。晨瑶乖乖的将那些落下的枝条按照大小分拣好。每次从树上落下新的枝干的时候，李长青总是会提醒闺女一句“老四，躲开。”然后晨瑶就会灵活的躲开。这是他们整个劳作的下午中唯一不断重复的对话。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晨瑶感觉的出太阳已经往西面转移了好久，自己的影子也越来越长，身体上也开始感受到了严冬本来的寒意。但是李长青仍然热火朝天的挥动着手中的锯子，甚至刚刚还扔下了自己的外衣。

　　“这操蛋的树，长的这么好，每年都影响庄稼。”或许是因为一整个下午劳作的劳累，或许是那不断重复的想法在脑海中回荡了太多次，或许是他庄稼人的本分对庄稼生出的热爱与惋惜，又或许是多年的在这片土地耕作的付出与回报不成正比的落差。总之，在那个瞬间，李长青的情绪爆发了。

　　“给它这个大树膀给它锯掉！”

　　是的，他手中锯着的这些小树干，已经不能发泄他心中的怒火了。

　　晨瑶很少听见李长青这愤怒的声音。在孩子们面前李长青从来都是一个慈父，从小到大对她们都是百般疼爱，连大吼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不像杨怡，甚至会挥动着巴掌和火杖打她们。现在的爸爸定是很生气吧，晨瑶没有敢搭话，抬头看了一眼爸爸，然后只是仍然默默的将那些小一些的树枝收集整理到一起。

　　李长青在手掌中用力的吐了两口唾沫，那劲头，大有一气呵成不把这树膀弄下来不停手的气势。那树的确了吸收了太多的营养了，从一米高的地方便开始分三头并行上长。而这分开的三个主树干的都要比一些长了十年的树木的树干还要粗，甚至比晨瑶那瘦小的腰身都要粗上一圈。它们笔直的冲天而去，然后在空中自在的生长，衍生出的枝丫在秋春夏都茂密的生长，每一片叶子都努力的汲取着阳光，甚至不给庄稼留下一点缝隙。李长青虽然不懂得光合作用，但是作为农民的儿子，他也知道阳光对庄稼的重要性。一想到这些，他手中的锯条更加用力了。

　　“嘎吱，嘎吱，嘎吱。”

　　那重复而乏味的锯木声是整个空旷的地里最响亮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给这枯燥添加了一些陪衬和附和。他们并不太会对重复感到枯燥，因为他们最擅长的事情就是重复着做相同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习惯，容易让人麻木。

　　这里唯一对时间的丈量就是太阳的移动。西沉的太阳逐渐拉长了晨瑶的身影，然后到现在影子已经完全消失。起身望去的时候，那红硕的太阳也只剩下不足四分之一的大小，但是因为是晴天，仍然映衬着天边的晚霞红的如此迷人。那种美是只有自然才能创造出的，天边嫣红的一片，偶尔有飞鸟从眼前经过，和那残枯却自由伸展的枝条一起，构成一幅“落霞与孤鹜齐飞，天水共长天一色”的晚照图。

　　“躲开下边。”李长青终于再次说了话。晨瑶灵活的躲到了很远很远。李长青看着女儿跑远，卯足了力气最后一搏。

　　“咔嚓”一声的巨响，然后伴随着的是那巨大的三分支中的一个巨大树干的落地声和树干上那些干树枝因为下降的大力而折断的声音，李长青似乎终于给自己的庄稼寻到了一点阳光。但是，他忘了，逞一时之快，终究是要付出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