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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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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拉科醒的很早,有时候他会这样,更准确地说,大部分时候他会这样。他知道也许他给人留下的印象里并不包括良好的作息——他是一个堕落的纨绔子弟,他就该做所有堕落的、不健康的事情,比如像个吸血鬼那样“昼伏夜出”。但是,要知道,实际上他是一个马尔福,马尔福是一个贵族,在哪种文明里面一个良好的教养会不包括节制的作息呢?是的,也许这让人惊讶,但是马尔福是得需要在一个非常确定是“早上”的时间起床——不只是马尔福家,体面的上流的家庭都是这样——哪怕他们中的有些人在起床之后的任务就是在花园里的树荫下静静地坐着,当然啦,穿着体面,妆发得体,尽管贵族家庭暂时还没有成为旅游景点,但是显然他们早在诞生之初就开始为之做着准备了。
他没有睁眼,他不想睁开眼睛。他也说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这是循序渐进的,也许这是突然有一天发生的——他不再期待明天,他甚至不期待今天,时间流逝的每一秒都让他痛苦,他好像静止了,从名为时间的车上跌落了,所以他没能跟着它一起前进,所以它从他的身上碾过去,载着除了他以外的人们,而他却要花费力气,去假装自己还在这辆车上,去和车上的其他人一起生活,同他们打交道。
这太残酷了,他应该干脆死掉的,什么时候都可以,谁动手都可以。他为自己的痛苦感到羞耻,他该为什么痛苦呢?他怎么还有资格痛苦呢?谁能允许他痛苦呢?
战争的结束或许减少了一部分他的恐惧,但是几乎没能减少他的痛苦。他的痛苦和战争比起来过于渺小了,他的痛苦只是一根细细的针,也许换成波特,或者哪怕是格兰杰,都不会感觉到这根针的存在,可是他,他偏偏清楚地感觉着它,在他的体内,痛感也就是那根针的程度——你能感受到,并且它在你触碰的时候会更加疼痛,但是你也不会为了一根针而叫出声,你不会为了它上医院,或者进行包扎,你可以带着它继续做你要做的任何事情。
可是它就在那里,一直都在。
也许这根针在他不知不觉中流进了他的血液,有时顺着他的血管流到了心脏附近,所以他才会这么他妈的痛苦。
他不确定,他只是失去了期待、乐趣,他只感到疲惫,说真的,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乎马尔福家族、他的母亲、傻瓜巫师世界——或者说,加上麻瓜世界、他的未来……他按部就班的起床,做着按照逻辑上他应该想要做的事——比如,享受美食、为马尔福家的未来担忧并操心、检查他的庄园、关心他的母亲、和有姿色的姑娘们调情……说真的,如果梅林告诉他他可以冬眠,他被从每日醒来这件事中赦免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马上冬眠。
好吧,德拉科,别傻了,你没有死,你得起床。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能从早上醒过来开始的第一秒起就这么疲惫,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并为此感到惊讶——原来叹气甚至不需要一张嘴。他在心里罗列他今天或许可以做的事情:陪母亲说说话,当然,无论是从礼仪上、责任上还是情谊上,他都得这么做,哪怕他和纳西莎已经快要无话可说——战后他几乎哪都没去过,也没有什么朋友往来,家里只有他和纳西莎,这种情况已经维持了至少四个月了,起初他们还可以互相安慰,为未来感到焦虑,为失去的亲人痛苦,为彼此的幸存感到宽慰——包括父亲,虽然他入狱了,但是总归还活着,他们甚至还有过乐观的几个瞬间共同幻想马尔福家的再一次得势,或许还能把父亲接出来呢——但是情绪可能不是一个无止尽的东西,过了一个多月,最多两个月的时候,他们开始感到麻木,互相倾诉并安慰对方好像不再对他们有吸引力,他们几乎每日待在一起,也没有任何新鲜事,回忆也变得无聊又疲倦……但你不能因此责备他,毕竟,什么样的两个人才有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依然有话说呢?
也许他之后得去见见那个从北方来的麻瓜,他不喜欢麻瓜,没有马尔福喜欢,但是讽刺的是,马尔福家失势之后得亏了这些麻瓜,他们才不至于彻底完蛋——马尔福可不会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并且他们同时也是生意人,他们家与麻瓜们一直有生意上的往来,虽然麻瓜不知道他们实际上是什么人——谢天谢地,还好他们不知道。从前与麻瓜的生意是父亲处理的——或者说,从前家里的大部分事都是父亲处理的——但是既然现在父亲不能再继续处理了——考虑到马尔福家的情况,虽然他们依然可以探监,但是他们并没有被允许频繁的探监——母亲还要处理庄园,以及他们的贵族亲戚相关的人情世故——如果他们还有贵族亲戚还活着并且没有进监狱的话——他至少得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处理这些生意。
这么想来,来格兰杰这里或许还挺划算的——也许他还能注意注意麻瓜的习惯之类的,毕竟现在不像曾经,马尔福家已经失去了那些来巴结他们的下等人,他已经不大可能找个看起来体面、能够处理生意、还懂麻瓜的巫师来帮他做这些事了——你明白,有这种条件的人肯定能找到有钱有势的雇主,而仅仅有钱可能很难招来体面人。
他正想到这里,就听见浴室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并且没过一会儿,又传来了淋浴的声音。德拉科不禁脸红——下次去洗手间可一定得记得施无声咒。他感到了一些许的隐私被侵犯的感觉,再一次在心里抱怨格兰杰的寒酸和不讲究——“她就不会给每间房施无声咒吗?谁说格兰杰是麻瓜呢?”
他现在不确定要不要起床了,为了避免尴尬,他最终决定等格兰杰出门了他再起床。在他自认为还算得上好记性的回忆里,他并不记得有经历过这种时刻——你知道,马尔福家很大,有什么体面家庭会让自己的沐浴和新陈代谢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呢?(格兰杰:?)霍格沃兹的学生宿舍虽然穷酸(其他学生:?),但是至少睡觉的地方与洗漱的地方这些都是分开的,拜托,如果他今天回家告诉他的母亲他今早听着一个泥巴种上卫生间的声音醒过来,他的母亲一定会让家养小精灵给他洗耳朵。
他胡思乱想着,又闭上了眼睛,而让他感到意外的是,他没有感受到他以为他会感受到的恶心——实际上,除了起初的羞耻和惊讶,他没有为此感到任何负面情绪,并且随着他习惯了花洒的声音,他甚至开始有一点点宁静感,是一种跟任何“特殊”都不沾边的感觉,却意外的舒适。水流的声音就像格兰杰的花瓶,他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几乎被它的穷酸劲震惊,然后他发现它是这么没有存在感的好看,舒服的好看,就像空气,你闻不见它,它那么普通,它什么也不是,可是也许你会发现一个理所当然的事实——呼吸是一件多么让人舒适的事。
是的,呼吸。
他第一次想到原来呼吸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原来呼吸是一件这么畅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