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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从天黑看到破晓 ...

  •   就这样把自己关在家里和那七年一样不见人,不一样的是,那七年万念俱灰别说打扮就连洗漱都寥寥无几,这几天就像是弥补一样,脸上就没缺过东西敷着,他憧憬着下一次江竹三能一下子把自己给认出来。

      那七年他被压在美国的一栋别墅里,收了所有的通话设备,他谁也联系不到,除了美国保姆手里那台只供他爸妈打来的电话。

      他老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画画,从一开始的信手拈来到后来模糊的剪影,到后来就连打型都要靠原来的画。他已经有点迷糊了,七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也够忘记一个人了。

      他一直在写日记,把他和江竹三的事都写出来,他太怕自己忘记他了,他一直抱着日记和画册,从天黑看到破晓。

      高左清和杜琳时常飞过来看他,前几次他还会据理力争和他吵起来,后面他们再来,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饿了就拿保姆放在地上的饭菜吃,困了要么上床睡,要么搭床毯子就躺在地板上,眼里的泪水到了深夜不自觉的就出来安慰这不眠的灵魂。

      在异国他乡他生过几次大病,在美国的第三年他躺在病床上两个礼拜,他只念叨着江竹三的名字,杜琳心软的不成样子,可高左清说“再怎么堕落再怎么给我甩脸子,我都养得起,我不可能给他妥协”杜琳也是哭,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人会为了另一个人这么极端,会宁愿自己毁掉也不退一步。

      高左清嘴上是不愿意,实际也有意无意了解同性恋这个现象,知道它很难矫正的那晚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又想起那个在黑黝黝的桥洞里的小孩,那副失落与委屈,还有那个面无表情从三楼跳下去的孩子。他怕了,他推脱这把看他的日子一拖在拖。

      杜琳一个人偷偷去看他,他已经很久没有打扮清理自己了,隔着那么远也能问到馊味,头发拉长打结,胡子拉碴,脸上痘痘横生,皱纹也不合年纪爬了上来,原来一个健硕脱了衣服就是肉的小伙子,憔悴又无力,骨头都看得出型。手里抱着他原先画的那副画,拿着笔僵硬又笨拙的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这还是她的儿子嘛?自己四十好几保养得当,儿子几年就待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到底是图什么?她抱着这个已经木讷的孩子,哭了起来,高道枫也哭,他不停的说,江竹三很好的,他不坏没有心眼,他……

      杜琳一个劲点头说着对不起。

      那天杜琳第一次在公司和高左清硬刚,怼的高左清无言无理,围观的人多了,本就被媳妇儿训得窝火,大声嚷嚷着让他们加班。

      高道枫回到国,心里的波动已经很小了,他只知道刚开始他很开心后面又陷入沉浸,他坐在头等舱一言不发,只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天空。

      他回国的消息只告诉了姜逸磊,他不想直接告诉江竹三,他害怕。姜逸磊去接机,已经认不出他了,只是那双眼睛才堪堪明白这是原来叱咤风云一甩衣袖就干架的大哥。

      万方喝了个半醉,看不到江竹三他们俩,只得和他们边说边喝,被几个缠上灌了几瓶,酒烧得喉咙生疼,越喝越干燥,拿起手机往外走去醒酒。歪七扭八扒在酒店外的垃圾桶边上吐,他心里谩骂着这一定是假酒,喝得难受,黄色苦水都吐了一摊。吐完闻着垃圾桶又觉得胃里翻涌,往后退了几步咽了几口反上来的呕吐感,拿手随意擦了擦,脑子晕晕乎乎,跌在地上。

      紧盯了一会儿前方街边上石椅上的人,他当兵这些年靠着出色的视力省了不少事,十几米的距离他看的清清楚楚,黑色帽子下被围巾挡了大半的那张脸。噌地站起来也不管街上行驶的车辆人行,在汽车突兀的鸣笛声横冲过去。

      持续的气鸣声吸引了高道枫的注意,这才抬起头和冲过来的万方笔直投来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他把帽子往下压了压,万方也不绕,坐在他边上就问:“回来了?多久了?”

      “嗯,上周二到的”高道枫的声音被围巾挡住了不少,万方酒还没醒竖起耳朵也没听到多少,只觉他答应了。

      “今天是施子青结婚的日子,你都到这儿了不去问候问候?”万方透着点揶揄,“她可是对你余情未了呢,没准儿你现在去露个面她能甩下一切跟你逃婚呢”

      高道枫没讲话,把头埋得更低。

      万方恼得很,一个个都记着你,你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在这儿坐得安稳,之前怎么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在部队里没被熄灭的痞子气犯上,喊道:“都这么久了还他妈的不想见我们?!”伸手把围巾一扯,帽子也被打在地上。

      高道枫急忙去抢他手里的围巾,低吼道:“还给我!”

      万方吓得酒全醒了,路上车刚好开过,带过的风吹得他打了个寒颤,冷汗占满了后背。手里的围巾已经被拽了回去,高道枫正在捡地上的黑色棒球帽,他看着这个背影,有些恍惚,自己的大哥怎么缩了水一样,风衣像是选了加大号一样,垮在他身上,很明显的裤子还靠灌进的风撑着。脸也瘦的脱了相,侧脸更是扁平,颊面有些凹了进去,印象中少年绝美挺立的鼻子,现在像是贫瘠地上立着的一根木头块,突兀而冷峻,整个人白的苍然。

      高道枫把自己裹得严实,手压在帽子上,“别看了,难看。”

      万方心想这是被卖去做苦力了?!但真没开玩笑的心思,支吾半天,拍着大腿憨笑道:“难什么看,咱大哥可还是校草呢,好看着呢。诶,大哥,这几年你到底去哪了啊?叔叔阿姨也不说,我还被拉去当兵了几年,啥也不知道了”

      “被家里关在了国外。”

      万方震惊:“国外?!七……七年诶?!被关了七年?我靠,人生有多少个七年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高道枫盯着酒店门道,声音平稳连点情绪都没带,就像只是在说今天吃鸡蛋油条一样。

      万方哑然,自己在部队里经常就听着高左清的优秀事迹,许多惨绝人寰的惩罚方式都是他创的,那简直不是人,听教官说过他,做事果决简单粗暴,能做出这种事不奇怪,但还是让人难以接受,为了自己的执拗之举,让自己的儿子与社会脱节七年。

      “江竹三怎么样啊?”沉默半晌,高道枫轻声问到。

      “哎,我也刚从部队出来,但他现在可喜欢笑了,可总觉得违心得很”万方说,“有段时间他连饭都吃不起,还得拿钱养着一诚和你那只金贵的猫,那猫好死不死就吃进口的粮食,其他都不吃,又没办法,省吃俭用的啊!你倒走的干净”

      “……这样啊”高道枫喃喃道。

      “哥,他真的过得很难,跟你相比,没比你好过半分。他越笑我就越心疼,我真怕他哪天脸被自己给扯裂开了,笑着笑着血就流下来,太他妈的惨了,他什么也不跟我们说,听他们说他送外卖出了好几次事呢,单单我知道的那次就是右腿被摔到骨折,大风大雨大冷天又不能说不干就不干,十几个小时的工作量一做就做这么久。”万方说得激动,刚觉得冷现在又觉得热,一股脑要说完,这些话堵在他心里老是刺得他疼,“哥,说实话,如果没那档子事儿,他可能会好好读书,至少……至少比现在好点吧?”

      高道枫点点头,衣服口袋里的手狠狠掐着自己的肉,他现在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巴掌,头也不想要了,要着没用的东西干什么?当时真是被冲了脑子,等什么等?一回来就该抱着他死死抱着他,还管这些有的没的?!

      “艹”高道枫低骂了一声,眼角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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