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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好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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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一国旗下讲话,校长从旁边的校长信箱随机捡起封信,隽秀的字迹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信里没有写名字也没写检举对象,可全文谐音后“蒋梅”二字提到不下十次。傻子都知道了信里控诉的那位不负责任,端着腔调的老师是谁,短短几分钟蒋梅的脸青一阵紫一阵,尴尬恼火却不能发作。
“都不承认?敢做不敢当是吧?好!我现在就查,都把书打开!”蒋梅翻书的声音很是刺耳,就像把全身气发泄在这个动作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不好惹。
江竹三转着黑笔,越转越快,都成了旋,突然他食指一压用笔轻轻敲击书本。
正当他要站起来承认的时候,陈清清抢先一步站了起来,低着头细声细语道:“这封信是我写的”
蒋梅停下翻书的动作快步向她走去,让人没想到的,蒋梅身旁的那个男同学也站了起来,:“我写的!你觉得陈清清那么矫情的人能写出这么干练的字句嘛?”
蒋梅转头怒瞪,眼睛都快出来了,那男同学丝毫不慌,挠挠头,笑嘻嘻邀功似的开口:“怎么样老师?写得不错吧?”
蒋梅一巴掌就要扇过去,却被前面的同学抓住手停在半空,他站起来捏着蒋梅的手腕,:“蒋老师,你刚来肯定不会知道我儿…不是,他!他语文都没及过格,这事,我做的”
“我做的!”
“我也是!”
“也有我的份!”
蒋梅看着他们一个个站起来,就连自己这段时间悉心培养的同学都站的挺直,仿佛一口气提不来,堵在胸口发闷的很,啊的一声把旁边的桌子掀翻在地,哭着跑了出去。
“怎么办啊?明天看样子都要叫家长了…”
“那不挺好?我叫我爸给我们带炸鸡吃,上次的汉堡吃得不香?”
“香!香!再让叔叔带几杯奶茶,住校真的馋死我了!”
“快来各位!想吃什么写过来,我让我爸带进来!”
江竹三看着现在哄作一团的他们,心里某些地方塌陷了,透过一块块碎渣,触碰到一朵娇小的花。他看得出神,被人兀的拉进白嫖队伍,“千载难逢可不能手软!快写!快写!!”
“这话说的,我亏待过你们?”说着他将笔塞给了江竹三。
江竹三申请退学的那天学校还在考试,老师都被安排去监考,幸好提前打过招呼,还留了一位办理手续。本以为会很麻烦却意外的顺利,申请书提上去填好信息,家长签完字,就没他们什么事了,老师动作也很快,学籍的注销也就是动动手指点下鼠标的事,还退了三十多块钱,虽然都不够来这里的打车费。
他们班没作为考点,这时候班里没人,东西之前也都收拾好了,一本本堆在行李箱就好。他搬空了两个座位,自己和高道枫的。专门选在这个时候也没想好好告别,他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到“小卖铺的牛奶记得都拿掉”,从窗口看去,外面蓝天白云阳光刺眼,窗帘被飞吹得震动不停,就像刚转到这个班一样的天气,让人不经恍惚是否只是经梦一场。
江竹三把书本堆叠在公寓地上,本本翻去,少有字迹,洁白如新。原先是不在意懒得动笔现在想来倒有了些怅然若失之感,连点念想都倒腾不出来。
昨天下午回到家,一位身材娇小的红衣女子正背对着逗那只橘猫,摸摸脑袋点点鼻子,橘猫像是被弄烦了,舞着爪子躲过放上来的手,接着跳下椅子一溜烟跑到江竹三身后,用软乎乎脑袋蹭着他的裤脚。
她一回头就这么碰了个照面,两人皆是有些尴尬难掩。
橘猫饿得难受一个劲儿用爪子挠裤腿,喵喵乱叫,江竹三从电视机柜里拿出猫粮倒了半盆。
“我刚刚喂它,它硬是不吃呢”杜琳起身笑道。
江竹三没答,他生性冷淡不喜多言,自然也就不想应对这一推二就三转旋的局面。
杜琳整理了一下后坐在了沙发上,一阵沉默之后她先开了口:“我就直说了,我是高道枫的妈妈,他是个男孩子,按理自然是得和女生结婚生子。所以他如果对你说了什么让你误会的话做了让你误会的举动,我们向你道歉。他在学校的事我们知道后啊,确实很难过很担心”说着她不着痕迹地低下头看了眼手心的字迹,“呃…不过我们作为他的父母绝对不能如此放任他,也不会放弃他我们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葬送他的前程”
“嗯”江竹三轻声道。
杜琳听到这平淡的回复,抬起头问他:“那你有什么想说或者什么想要的嘛?”
江竹三摇摇头坚决道:“没有”
杜琳一愣,随后她往周旁看去,“这房子…是我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他的,他当然可以让他的朋友们住下,只是…你,可能并不是普通朋友,我…”
看出她找不到恰当的措辞,后面语句磕磕绊绊的,但许多事不谈自明了。
“我会搬走的,最迟明天下午”
“不不不”杜琳连忙摇摇手,“不用那么急的,我是来说明情况的,不是来收房子的,你可以多住一段时间。”
得到这样明确的答复,少了弯弯绕绕,让杜琳有些无措了。包里特意准备的卡此时成了块烧红了的铁疙瘩,烫的她难受。拿出来看他这样子怕是不会要,虽然没那方面的意思但仍存留点轻浮羞辱,不拿又觉得对不起这孩子。怎么我儿子这次选得这么好?上一次的男生哭哭啼啼娘们儿唧唧的,看这长相、这谈吐、这身段,我儿眼光终于向我靠近了,便宜那小子了。可是,这太过平常没点过激反应,会不会也没多么喜欢我儿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江竹三见她两手抓包,时不时抬头瞟自己几眼,脸色变化极快,每次看过来意味都不一样,看得他心里一阵别扭。
两人重新对上视线,又急速躲开各自动作。
杜琳悄悄拿出包里的卡,放在桌角不显眼的位子上,卡背后已经用凌厉的字迹写上了一串数字。
江竹三转移视线专注给猫祖宗顺毛,橘猫舒服得很了,发出难耐的声响。
“那你走的时候多看看整理整理,我就先走了”杜琳背上包起身道。
“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江竹三。”
“江竹三?”杜琳重复一遍,“长江的江,竹子的竹,小…一二三四的三对吧?”
“对”
杜琳深深看了他一眼,夸赞道:“好名字,人如其名,干干净净的。”
这公寓很大,房间很多,过年凑到一起也还有几间空房,可真要收拾搬走却连个小小的行李箱都装不满。
“哥哥!”宋一诚抱着一堆叠好的衣服从房间里跑出来,“我整理好啦!”
“我也快好了”说着将几件卫衣胡乱塞进箱子。
猫祖宗终于觉察到了一丝不寻常,放慢了吃粮的速度,随后竟离开粮盆撒腿跑向江竹三,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他的整理衣服的手,喵喵喵喵放声叫唤。江竹三看它焉巴巴的模样活像那段日子里装柔弱来撒娇的某人,兀的心头发紧,说不出话。
两人一猫三行李在下午五点多离开了公寓楼。
万方上牙紧咬下压正努力压抑那股憋着的怒气,从学校直径跑到这里,吹了几公里的风火气还未消尽。可看到那双洁白纤长的手拿着脏兮兮的抹布时怒气噌地窜了起来再也挡不住。
“你到底什么意思?凭什么不告而别?我!万方!”万方食指猛戳自己的胸口,一次次在衣服上戳个褶皱“有那点对不住您江老大爷了?你说啊?!要不是万亦那小子跟我讲,我还根本都不知道你在哪!你把我当兄弟了吗?!你就那么退学了?!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学?你又不是不会!我他妈的,你退学我……我怎么办?!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
见江竹三没搭理自己的意思,肾上激素飙升,抬手拉他的衣襟,拽得江竹三一个踉跄。
大排档里烟雾缭绕,两少年的是是非非成了他们此时难得的下酒菜,乐趣徒增。
“你哑巴了?!说句话啊?!诶我发现你根本就没半点喜欢我大哥,你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难过的意思都没有,该干嘛干嘛的,你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吗?你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你关心吗?你他娘的只关心你自己!”
江竹三扶着桌子站稳,反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哭着闹着不吃不喝非要他?我没那个气力也没那个兴趣。”
“兴趣?是啊,都他妈的太无趣了!”说着泛上了哽咽,边走边像个没达到心意便耍横的死小孩,一脚又一脚踢开旁边的椅子,哐当作响。
江竹三拿起被他扔到地上的抹布甩了甩,擦理满是油污的桌面,一遍又一遍用力擦拭,却还是有一层薄油粘在桌上,糊得他难受。
万方气不过可又没地方发泄,满心苦涩委屈说都说不出来,他一个劲儿的跑,学着原来的样子在酒吧买醉。凌晨三点多姜逸磊拿着键盘行使网络雷锋的职权,正惹得群情激奋一个个叫妈的时候一个视频电话吓得他一哆嗦,还没说什么,放肆的哭声顺着网线奔涌而来,直击他的心脏。
万方躲在酒吧厕所里哭得不能自己,残破的语句拼凑出一个大致位置,姜逸磊穿着短袖冲了出去,上了车才发现自己脚上的拖鞋一大一小一篮一粉,甚是滑稽。
“几楼?我在二楼大门口,你从里面出来!”姜逸磊对着手机大喊。
万方迷迷糊糊道:“电梯口那里啊!我已经出来了啊!”
想从一个喝得酩酊大醉时醒时昏的人里知道确切消息那可真是说梦,白瞎了几十瓶酒了。姜逸磊从酒吧外的走道人群里穿梭,这里的烟雾酒气扰的他发闷,那人的哭声在视频里没停过,呜呜咽咽像是快睡着了,心里着急只得一遍又一遍找来找去。
“你真在二楼?酒吧里还是外面?!”
“外面!二楼电梯口!你凶我!你也凶我!”万方这时哭得更厉害了,视频里脸已经皱到一起了。
姜逸磊抓着头发不知所措,刚要说话对面的哭声全给驳回来了。
“三楼,三楼电梯口”清脆女声从对面响起。
姜逸磊一愣,嘴里无味应答: “好,我马上到”
三楼还未招到商户,黑乎乎的全靠窗外的光亮接济。电梯一开门,姜逸磊看到地上瘫坐的万方,脸上全是泪光,连忙抱住他安慰。
万方靠在他身上,哭累了一样缓口气,咬着嘴压抑的说:“我今天…不是,昨天?差不多!我去见江竹三了,你知道他现在在干嘛吗?!他…他在擦桌子在路边!你知道的啊!他的手可好看可好看了就…就抓着脏啦吧唧的抹布擦来擦去全是油!他可是江竹三啊!我嫂子诶!!他……怎么可以?!”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姜逸磊抬顺着他的背,打量着几步远穿着黑色亮片短裙的女生,长发及腰飘飘而荡,虽然画着艳媚的妆但底子算得了清纯,是万方喜欢的类型。
“我本来早就想退学的还给那老妖婆道歉?我不就是……是为了他!我就想替我大哥保护好他啊?!可他呢?他从来就没有把我们…呜…把我们考虑进去!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就觉得自己抗的了!那我们呢?!我们算屁啊?!”万方恶狠狠道,“我再管他我就是…就是条狗!我他妈的!怎么就…就可以退学呢?一声不吭的!就没有任何…都没说过!呜呜呜,我太他妈的讨厌他了!”
“你也哑巴了?!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呜!你还看她?!她…”万方定了定神,又哭喊道“她是我的!你不许看!”
“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回家吧这么晚了”说着姜逸磊使劲将他拽起来。
万方赖在地上不起来,这么一吃痛大声嚎叫:“你掐我?!你竟然掐我?!”
控诉完,万方歪七八倒去拉那女孩,发凉的手抚上脸的同时温热的唇两两相拌,一瞬间在春情里难舍难分,一人于旁黯然神伤,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吻完万方跌跌宕宕眼看又要跌倒在地,姜逸磊强劲有力的臂膀这时条件反射的伸了过去,揽入怀,万方酒气上头,对着他眯眼笑。
“笑什么啊笑,你怎么笑得出来啊?”姜逸磊心想。
黑裙女子也担心万方,挨着他不走。
姜逸磊抵着一口气问她:“你是他谁啊?”
他自以为谈吐得当询问平常,可实际气息乱得已经将短短一句话嘴瓢了数次。
他再问了一次女子才听清,“我也不知道。他朋友也是我朋友,都刚好在里面喝酒”
“哦”姜逸磊点点头,抓万方的手又紧了一分,“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注意安全。”
告完别想着逃离,可这电梯上上下下就是停不到三楼,姜逸磊尴尬得想直接从窗户跳下。终于等到电梯,里面人多的很,都面面相觑。急忙挤到角落,这颗心才算停下,电梯还没下行万方又想起了飘荡在外的江竹三,苦涩伴着胃酸涌上喉咙逼得他嚎哭起来,逼仄的空间哭声阵阵回荡,同乘人有意无意都往他这里瞟。万方脸朝着姜逸磊的胸口,接收不到,哭得稀里哗啦,姜逸磊迎着他人目光,大力拍打着他的背:“别哭了,别哭了!卧槽别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