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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打心底里可怜 ...

  •   山鸟盘旋于风,鱼沉河底而游,不见其踪可叹各自征途路不同。日子干干巴巴的过活,大排档生意不停歇,作息颠倒,串烧烤时经常扎到自己的手,没过一个星期江竹三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得不得了,烤的时候调料一不注意还洒在上面,有些都起脓了。下班差不多凌晨三点,生意好的时候甚至做到了六点多,租的小单间不防音,床少了个脚虽是垫了几本书仍是咯吱作响,每次得刻意放轻压在床上才不会把小家伙吵醒。

      他是感到很累但还觉得精力充沛,他甚至想再做一份工,总比现在躺在床上干瞪眼得好。

      两人同住一屋相处时间却少得可怜,刚好岔开的时间耽误了第一发现时机,徒留冰冷的床被和掉落在地还冒着热气的早餐汤汁。

      凌晨三四点夜深人静虫未鸣,职校一群人闯破夜色,他们拿起外套没来得及穿就冲出寝室直奔墙头,又顷刻间四散在浓墨似的街道。

      “你别急!我们都在找!李丰还叫了几十个人,找得到的!一个小孩能走多远?!”万方对着电话喊。

      一人实在困得不行点根烟强行续命,猛吸一口咳得魂归肉身: “这么晚了那小孩能去哪?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要不先去报警?”

      姜逸磊拒绝:“不行,宋一诚他家里比较麻烦,现在是住在竹子那儿的,我怕到时候报了警以后反而见不到人,先找实在找不到再去报案 ”

      “就算我们把这儿翻个底朝天也得找回他!”万方道。

      几十人从天黑找到破晓再到行人匆匆,几个小时一条街一条街找过去,楼房的旮旯角也没放过。最后李丰他们在一个小公园里找到了冻得发抖的宋一诚,江竹三到的时候他披着一件宽大外套扑腾扑腾要跑。

      江竹三真的急了,一个箭步冲去抓着他的手扯喊:“你跑什么?为什么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找不到路了还是什么?嗯?怪我怪我,我没让你记清路…”猛烈的啜泣压住了他的喉咙,他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走,可他只能这样怪自己没让他记清路。

      宋一诚连忙道:“不是!哥哥好辛苦,我不想当哥哥的拖累!我不要!我花的钱太多了,学费好贵!呜呜”

      “贵什么,不贵的,我会想办法,我已经存到钱了,你就好好……”

      宋一诚打断他的安慰:“骗子!哥哥骗我!我知道……”

      他这么多天的故作坚强突然在这一刻崩塌,崩塌得彻底,崩塌得恼人,他在吼,像是要把这段时间的压抑全发泄出来:““我他妈的让你管了吗?我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我让你给劳资管这些了?我他妈的在做,老子付得起,我可以,你就给我乖乖上学就可以了!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他自己也楞了,没想到自己会突然没过脑子蹦出垃圾话,“真的,算我求你,求你待在我身边,我他妈的求你了”,他双腿跪了下来,和他平视,几乎已经是乞求他,用讨好的语气挽留他,“我已经失去一个人了,他…就我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我求你了,我求你你看在…看在我还在做,我没逃,你能不能……能不能留下来,我保证我会好好工作,我知道你想为我好,可我真的再也不想失去了,求你了求你了,嗯?”

      原来是他离不开他啊。

      万方没见过这样的江竹三,他眼里的江竹三是拒人千里之外,不小心对上的眼神很多时候都会让人打个寒颤的人,他就像是水一样平静,纵使集体哀呼跳海溺亡它还是会以最快速度恢复沉寂。

      现在才知道他不是不在意,只是藏得太深,深到足以瞒过这几十双的眼睛。

      他突然有股悲悯不知从何处起直冲脑门,酸涩得让他眉头紧锁。一直以来他们都以为是江竹三率先疏远,一副高高在上毫无顾忌的样子,可实际上谁懂他不言不语藏着的喜怒哀乐呢?谁懂他心里奔腾着的万千海啸呢?又有谁昂起头对上他躲闪的目光呢?他不知道是谁,反正他没有。

      他真的打心底里可怜这个不爱说话不懂表达却极易擅长躲藏回避的人。

      冷风吹过十几分钟才吹开不绝的哭声,江竹三又恢复平常那副冷淡模样,要不是脸上还挂着没来的及擦干的泪谁都不会觉得刚刚哭得撕心裂肺的人竟是他。他就像是个老手或者说他太热衷于装作一个老手,不顾心里的刺痛佯装平淡无常的接受别人难以接受的一切,让谁都看不出来就好像这样自己也感受不到了一样。

      回去的路上万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说班里谁和谁又吵架了,谁和谁瞒着谈恋爱了,谁又考了第一。江竹三默默听着,时不时问两句。

      “这段日子发生可多事儿了。陈清清看起来文文静静的,跟老师对着刚丝毫不慌,老妖婆都顶不住。萧子逸那缺德玩意儿出国读去了,还欠我的几千没还呢。哎,还蛮奇怪的,一个个的都走了”

      “还有还有,萧子逸那大尾巴狼背着我们早把陈亦安拴着了”,知晓江竹三和高道枫关系之后,万方对这类关系也不再对他避讳,饶有兴趣的八卦着,“你知道的那老妖婆肯定不会罢休啊,让他们叫家长写检讨,陈亦安刚拿起笔要写就被萧子逸把笔折断了,可帅了当时,他妈的终于像个人样了!”

      “他们爸妈也贼搞笑,明明是来被批评的,结果跟提前结亲家一样,客客气气还当着老妖婆的面把微信给加了……”

      “……那他怎么出国了?”江竹三眼里闪过难以言说的神色,说是委屈却又杂着点宽慰,不甘间又藏着几经波折后的释然,杂七杂八,苦涩一片,万方是看不出什么,只觉得打开了话匣子。

      “他出国学音乐去了,说是学完两年再回来,他还把自己吉他拨片做成项链给陈亦安带着呢,听说还挺贵的。”万方手插在兜里,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儿,难得的怅然,“我都不知道以后干什么,继续呆学校也没什么意思了,我也出来怎么样?”他看着旁边头发被风吹乱的江竹三。

      “能读就好好读吧”自己都是从学校里辍学出来的,再去劝别人好好读书总觉得有些牵强违心。

      万方点点头,他想和他多说说话,分叉路就快到了,他再怎么不去想也知道会越来越远,但他没办法那么顺利的接受离别。不管是不告而别还是提前告知,他都难以接受。原来看武侠片,大侠地痞在恩恩过过中相聚相离,有的死于残刀下有的在回忆里摇摆活不出来,可有些不起眼的人说了几句不重要的话后便再也没出场了,挚友陪不了他之后的道路,他怕他就是那样的人,就这样停在路边。

      “诶,竹子”

      “嗯?”

      万方笑得明朗,眼睛成为缝看不清里面的粼粼波光:“记得常联系啊!一定啊!一定!”

      江竹三意识到了什么,低下头又抬了起来道:“会的”

      在微黄的灯光下一人向左一人向前的走过路口。

      世事无常打得他们猝不及防,念着有缘再见总归难逃命运捉弄。

      难得下雨了,淅淅沥沥的像是银灰蛛丝,打得窗前长青树叶抖抖落落。这盘密集的蛛丝网住了树,网住了这座阴霾的高档独幢别墅,也网住了少年本该有的如风不止般的热血,留下一个孤零零的背影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太安静了,就连呼吸都好似停滞一般。

      前一个星期他很亢奋,把所有的不甘、委屈愤怒发泄了个遍。家里能砸的都砸了,不能砸的也得踹出几几个黑乎乎的脚印,撕开嘴张着獠牙要和他父亲干架,一拳拳挥去带出红嫣嫣的破皮擦伤,高左清身后的墙面如同一个巨大的涂鸦画,黑的白的红的连成一片,他的儿子赤红着双眼就连脖子上的青筋都跟着暴起,拳拳从他耳边笔直打向墙面,动作在他耳边生风。

      高左清再看不下去这荒唐模样,作为优秀退伍兵,一手掐住这发狂如狗般人的脖子,臂腕用力噗通一声死死将其压在地板。

      “我已经给你放宽了,我让你进入那所垃圾学校,是不是你非得进去的?你说我不尊重你,好!我答应你去里面学习,结果你呢?!你给我带了个不男不女的关系回来?损不损阴德啊你?要不要点脸?”

      高道枫双手挣扎拉扯着脖子上的那只有力的大手,争到一口气忙喊:“我有我喜欢的人!我们互相喜欢!叫他妈的两情相悦!我他妈的损什么阴德?倒是你背后说别人坏话,你才是真正损阴德!”

      高左清气急一巴掌猛的甩过去,“你真是翅膀硬了,要飞了?你看我不把它折了!你干点什么不好?我给你铺了那么多路,你就是自以为是眼高手低!好高骛远!!”

      高道枫从小就知道他的父亲控制不了自己的气力,惹得他生气力道就没什么分寸。他清楚的记得几岁的时候不知何为惹到了他,啪的就把自己举起来摔在了老宅的院子地板上。老院地板是由几百块不平的大土石拼在一起,当时一摔虽然没摔得头破血流,但背部着地,胸腔挤压,他只能顾着大口呼气,可窒息感一直萦绕不散,已经快没了任何视野。下着小雪地面也铺了层薄薄的雪层,几岁的小孩在刺骨的雪地里缩成一团为了□□命的气拼劲呼吸,而他的父亲生了气转身走开还关上了门。

      也像现在,脖子上一直用力的手掐的他不能呼吸,气血上涌直逼脑头,他感到热急了,尤其是脸和耳朵,小时候的记忆和现在重叠。

      他恨!恨这个真要他窒息的钳制,恨这个说不通的关系,恨这个没用的自己。

      杜琳眼见自己的儿子双眼直泛白,而他还没有停手的意思,忙死命锤打他的背,吼道:“你疯了!你真要他死嘛?!”

      “打什么岔?”虽然是恶狠狠的回嘴,但一米八多的魁梧大个子还是收了力,被一米六不到的女子一推一个趔趄,一推一退让,嘴里还是不饶人,“我告诉你,我能生你我就能灭了你!这么多年,让一个人死得无声无息我还做的到,好好跟你讲你永远都不听!真不知道你像谁!”

      “咳咳!!呜,我能听吗?!你是要把我们分开,你已经把我们分开了!你是要了我的命!爸!我求你想想你原来也是被外公所干预的啊!你和妈妈……”

      “别把你妈跟那个人连在一起,恶心!掉价!”

      恶心一词刺激到了他的神经,自己如同珍宝一样想护着的人,那个一笑都能带着嘴边痣舞动的人,那个明明特别优秀干净的人竟在自己最应该亲近的人嘴里成了如此丑恶不堪的存在,他猛得上前,和高左清直直对视:“我喜欢的人怎么就成了你嘴里那么不堪的人,掉什么价了?啊?!你喜欢我妈我喜欢他!我尊重你们,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别把那些词放在我们身上!你当过兵!没说那些犯罪犯法的人恶心丑陋掉价!反而说你亲生儿子!说一个你连见都没见过的人!!那…你配吗?!”

      拳脚如骤雨般袭来,杜琳挡在面前制止:“阿清!别打了!别打了啊!”

      “我跟他讲道理,他非得气我”

      少年嘴角划过一丝嘲弄:“夭寿了,不讲道理的人跟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

      “你看他!有没有认错的样子?!”高左清指着他骂道。

      “阿枫!你能不能别说了?”

      “认错?我认什么错?我做错了?你告诉我,我做错什么了?”高道枫红着眼泪还没断,嘴边却笑得违心的反问

      “难不成你觉得你一点没错,错的是你老子我?”高左清跟着反问。

      高道枫盯着他再次反问:“那不然呢?”

      少年似虎狼般的眼神看得他微微发怵,更多的是气愤,气愤他的儿子误入歧途,气愤他的儿子用这样的眼神看他,气的他手都发抖个不停。

      “好,不愧是我儿子”拿着旁边被砸下来的桌子腿狠狠挥过去,打空了,又被杜琳死死拦着气急得很,“你别拦我,他今天就是残了,我也养的起!”

      “你要是再打他,也打我好了!都打成这样了还不够吗?!难不成他是你的种从我肚子里出来让你厌恶吗?!不就是早恋了嘛?他也不小了,有什么关系嘛?你要真不喜欢那个人你就让他待在这里,我们都不回去好了,总有一天他会忘掉他的,等到那一天再好好说不行嘛?他还有时间去改变”杜琳再一次挡在他俩之间,只这一次,她护在高道枫的前面,高左清的对立面。

      看到杜琳眼里要泵出的泪,高左清火气话一噎,身体一僵间手里的桌子腿也掉在了地上,断断巴巴跟高道枫放狠话:“我…我…我看你能犟到哪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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