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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病你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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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没有说过作为学生你们最好不要谈恋爱?谈恋爱不要在自己班里谈?就算谈了不要摆上来!!不要让我们看到!!”褚肃指着龚居仁,“你自己想想你干了些什么?!你和姚北北干得漂亮啊?!当着我的面你们都亲起来了?啊啊啊!!说吧,是打电话给家长啊还是回家面壁啊?!”
“这不明白打老褚的脸嘛?老褚都没有女朋友,你居然!!大逆不道啊你!!”全班算是平常心都是带着调侃意味的,高中谈恋爱就像是分两派,老师对此严惩不贷,深恶痛绝,学生则是见怪不怪,拉拉小手亲亲嘴。
你以为我三好学生专注学习,实则我是浪里小白龙混得风生水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个泥鳅钻来钻去,事实上,就像看小儿撒谎,一逮一个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本身都没当回事,没想到第二天孔泽板着脸打断了褚肃的课程,孔泽身后还有校领导,都带着审视意味扫了几遍,一位校领导背着手在班里慢腾腾转。全班大气都不敢出,褚肃忙凑到孔泽身旁,孔泽摇摇头,背着的两手晃了晃,褚肃一愣,眼睛不住眨着,不自觉后退了一步,两人皆是无言。
孔泽清清嗓站在讲台,用力一拍讲台,巨大的声响让班里人都抬起了头:“我们学校从来都不允许你们谈恋爱!从来没有允许过,咳咳,我知道有些人总是犯贱去试,你们才几岁??你们太不对劲了!!学生没有学生的样子!!哼咳…我就问一遍,南边楼梯的女厕所里带着两条杠的验孕棒是谁的?!”说着把手里的验孕棒啪的放在讲台,推了推眼镜,“有女同学发现了捡起来给我们的,我就想问问这个的主人,要是不被发现,是不是还在学校不吭声的生个孩子出来?自己站起来总比我们指名道姓让你站起来的好 !!我给你这个面子!!自己站起来!!”
校领导已经站定,墨镜下的眼睛一直看着旁边的姚贝贝。
姚贝贝攥着袖子抖腿,班里其余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开腔。
“高一大多数都是未成年的,自己还是个没成年的孩子还想生个孩子嘛?!女生洁身自好,男生要有担当,这还用我们一遍遍强调嘛?”一墨镜男领导说话铿锵有力,几许沉默之后直接把姚贝贝扯了起来。
姚贝贝吓得花容失色,豆大泪水止不住的流,呜呜咽咽说不出话。
“女生要有点廉耻之心!别听了点什么甜言蜜语就着急岔开腿!男的呢?!到现在也不站起来嘛?说实话我们这些班外老师真不知道是哪谁做出来的!!未成年!未成年啊!!就这么急?!学也不用上了回去抱孩子好了?嗯?!这么想的吗?”
孔泽:“男的给我站起来!!学习没学好,做人也没做好嘛?!!”
视线猛然转向龚居仁,他低着头,目光呆滞,死咬食指弄得上面牙印深重,他没有站起来的意思,小幅度晃荡着座椅。班里人从窃窃私语到高声让他快点承认担责,被后面的人推搡拉起,他也终于爆发。他肩膀不够宽,还有点勾背,明显承受不了窗纸捅破后的狂风暴雨。
龚居仁全身发烫发红,眼里逼出了血丝,不受控制的嘶吼:“管我什么事?!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她就一破鞋!!之前还不知道跟谁搞过呢?!凭什么??凭什么是我?!啊!!你告诉我!你他妈的告诉我啊?!”他抓住旁边一位校领导,瞪大的眼睛里全是血丝泛红瞳孔缩紧,手上的力抓上领导的衣襟,扣子都蹦出几颗,“你说啊!!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我该怎么办?!嗯?我求你了,你他妈的告诉我啊!怎么办!!”
他的求助从喉咙里吼出,开口不住打颤连成丝的唾液,将本该是少年英气生生折弯。
这才发现有些人受到根本承受不了的刺激时,是会晕眩呕吐的,他被人架着出了教室。
易碎而苍白。
少年的肩膀很宽,撑得起一方天地,等得了花草丛生,少年的肩膀又很窄,抵不住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少女的肚子可以装下可乐汉堡,雪糕奶茶,可这小小的生命不该过早在此安家落户。
他不该,她不该,他不该。
孔泽:“光是高中生谈恋爱我校那是坚决杜绝!!而你们行为恶劣,品德败坏,学校形象全给你们败光了!你们俩通知家长即刻离校!!”
姚北北擦擦眼泪,直起身子吼道:“行为恶劣,品德败坏?!你们学校教育的很好嘛?!旧学楼里面干得龌龊事你们真不知道?还是说你们也参与其中?!所以不敢查不想管??现在出了事情就都是我们的错?!不能恋爱?谈恋爱的还少吗?学校形象?要是你们知道班里有同性恋这种恶心的变态是不是为了形象把他们也赶出去啊?!”
褚肃出言打断她的吼叫:“够了!去办公室打电话叫你家长来!”
她像是已经魔障,奔去抓住江竹三的袖子扯了几下被高道枫推了回去,她忙叫:“就是他们俩!同性恋!我亲眼看到他们俩个在班里舌吻!就在前天!在窗帘后面!!两个变态!!要是他们……”
陈清清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打得她一阵茫然,没了说辞,捂着带有红印的脸直瞪陈清清。
她已经从观望者成了参局者,李娟护在陈清清身前,没让没了神智的她近其半分。
“我变你奶奶的妹啊?变?!别在这疯狗乱咬人!!”万方喊。
“我有照片!我有照片!!就是变态!!就…呜…就是变态!!”
墨镜男看完,扫视了眼他们俩,说道“跟着走吧,你们。”
“卧槽,这女的傻逼吧?”李娟骂道
“大哥大嫂亲嘴管她什么事?还非得让人垫背?”
“报复呢,得亏她来得不久,理清关系打算把我们全坑上!”
“枫哥和江竹三真那种关系?两个男的?我妈说这是病!”
“病你妈!”
他们俩被带到教务处,褚肃作为班主任站在他们身后。江竹三看着面前的校领导,慢慢的他们变得模糊,透过他们缝隙窗外越发清晰,天气些许回暖,麻雀站在抽着嫩芽的枝头,大风挂过,它奋力煽动翅膀保持平衡,不一会儿顺着风不见了踪影。
电话是孔泽帮忙打的,情况说明后,高道枫很快就被穿着黑色西装套装人带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打量几眼江竹三。
这是他的父母离婚一年多第一次再见面,一个正襟危坐,一个觉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来回回几次才坐上椅子一半。江竹三心里发笑,也许以后自己得了场大病,住进ICU,需要他们确认的时候也应该是这个场面吧?!
他妈再次确认之后,兀得站起来扇在了自家儿子身上,声音哽咽:“为什么你会是个变态?!你们姓江的害得我还不够吗?!你为什么喜欢男的??以后你该怎么做人!我们…”
“这是你们离婚后我们第一次见面”江竹三抖抖肩站了起来,平静的说,“你不问问我过的好不好就…直接质问我为什么是个变态?喜欢男的为什么是变态?因为以前不合礼数?那以前满腹怨言的离婚是不是也不合礼数?我怎么就是变态了?我没偷没抢没□□,你们打的钱我也没花一分,怎么就成了你口中做不了人的变态了?!我哪儿变态了?我哪变态了??哪里你告诉我?”
“我们离婚跟你没关系,你管好你自己,你既然管不好自己那别怪我们来管你!”江爸指着他的鼻子说。
江竹三这十几年为数不多的话语失控,一拳砸在墙壁上怒吼道:“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管我?你们管过我嘛?!打过几次电话给我?我妈至少还打过,你呢?别说打了你接过一次吗?你们可真…真搞笑,一见面就说自己的儿子是变态!我怎么就成变态了?!卧槽!卧槽!!卧槽啊!!!”
他咽了一口气,又恢复平静:“我们…我们已经没什么话可以说的了,你们不觉得吗?哎,随便吧,变态就变态吧,反正跟你们也没什么关系了。你有一个好老婆还有一个刚出生的亲的儿子,你呢,有一个对你好的人还有一个愿意叫你妈的孩子。可我呢?我…只有他了啊,我还要谁…可以依靠呢?我不想靠你们了,你们也难得让我靠。我不怪你们,你们也别大义凛然的来教训我,错没错的,变不变态的我自己可以分辨。”
“就算我们离婚了,我家里还是有你一份的!我从来没说不管你!!”江妈抱住他,呜咽声不绝于耳“你听妈妈的话,妈妈管你,妈妈会管你一辈子的”
“算了吧妈,我已经不想再做多余的人了。”
“你…你这孩子……”
江爸:“你别这样阴阳怪气的说话,对我没用,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是同性恋你也不可以!我们江家就从来没有出过一个,你非这么得与众不同?!就不该给你签什么同意书,不该让你来到这所学校,害了你啊!!现在不给你掰回来到时候你又怪我们怎么办?被别人戳脊梁骨的时候怎么办?你再怨我们也来不及了!!我们本身就累死累活的到现在,受不住你的埋怨了!”
“爸,你电话响了。”江竹三冷不丁提醒。
江爸瞄了眼来电显示,略带愧疚与为难的看着江竹三母子俩。
江竹三淡淡开口:“本来就没什么事,爸你回去吧,他们等着呢。”
“诶”他看了几眼江竹三,手机放了几次才放进口袋,“那爸先走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们是不可能的!你叛逆也不能拿这个冒险!照顾好自己,没钱了找爸爸给。”
拍了拍江竹三的肩膀后,他踏步走了。就像是突然参加了一个临时会议,在大环境下装模作样说了些看似痛心疾首的话,实在无关他的痛痒。这就是他的爸爸,踏出门头也不回,一次又一次的离开。
大半年前他也是像这样走得干脆。出了民政局那天下午就打包好自己的东西,打车出去的。因为是婚内出轨,算是净身出户,东西不算多,走的也轻松。那天江竹三一直待在阳台,看着他从楼梯口出来,看着他拿起手机打电话,看着他进入轿车,看着他没了踪影,看着他如释重负一般欢喜的离开了那个牢笼。
挺可笑的,十几年的亲情就这样土崩瓦解,到了最后,一个简单的对视都显得局促又难得。
“妈,你也回去吧。”他不想再对他的母亲说出脏话,只得转过头。
“元元,就当妈求你…”
“那我也求你了,好不好?妈妈?”
江母眨巴眨巴眼,眼泪顺着原先的痕迹流了出来,沾在扬起脖颈上的项链上,闪着光。她站在那里不动,又猛然抓住江竹三的手臂往外面拽:“跟妈妈回家!跟妈妈回家!!我们回家!我们…我们回家!”
江竹三不知道一个九十斤都没到的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硬生生把他给拽了出去,江竹三没有阻止由着她这般拉扯。
这时恰好下课,验孕棒的事把这四个人弄得人尽皆知。说来讽刺,谈论的最多的不是少女未婚先孕,不是渣男提上裤子不认人,是那两位男生偷偷摸摸、小心翼翼维系的恋情。
“两个男的怎么谈恋爱?”
“不是吧?他们喜欢男的?”
同性恋这三个字在他们看来就是个炸弹,这里的学生又或是老师本就对爱情有无限的憧憬渴望与好奇,许是经历,年纪的加持让他们对此一知半解。他们对同性恋有迷糊的模糊的概念,也许还有人曾努力让自己平和接受。但真正出现在自己的生活身边时,却也无法用对待男女感情的方式去对待。
偏见一词也许连自己都未发觉,身体却提前本做出了让人后知后觉唏嘘的判断,这两个字仿佛生来就刻在了骨子里。
过道两边都有人探着脑袋张望着,自以为很平常的瞥眼,交头接耳、目不转睛。看到他就像是看到什么稀奇的人一样,明明昨天还一起跑过步,一起说过话,一起讨论着那家店好吃又便宜。
人还是那个人,人却不是那个人。
江妈扭头怒瞪着他们,吼道:“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他是我儿子!看我儿子干什么?!啊??!”
这一吼让过道上的人散了开去,躲避那强势疯狂又可怜的视线。些许碎发焉巴巴粘在脸上,精致的妆容抵不住一直流的泪,崩了线,脖颈上一条条青筋越出单薄的皮肤,很是惹眼。江竹三低着头,眼里酸涩。
有些可怜,是他也是她,就像是审判定罪的犯人。
一个是同性恋,一个是同性恋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