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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还有王法吗? ...

  •   三日后。

      李忘鱼与陶章二人行于西市路中。当下却是夜食时分,行人络绎,当得热闹的紧。二人驻足在街边摆弄着皮影戏的摊子旁,顺眼瞧见了一旁的糖画摊子,小道士心念一转,又自怀中摸出几枚大钱来放到那摊主面前的竹篮中。。

      “得嘞。”那糖画的摊主是个年岁有些高的老人,一脸慈祥笑容,对着二人道:“二位想吃个什么形状的?自己挑便是。或是告诉小老儿我,给您二位现画也成。”

      “我都行。”小道士单纯是嘴馋了想吃糖,形状对他倒是没什么所谓。旋即随手挑了一个小鱼形状的,寓意年年有余。

      “能画个桃花形状的吗?”陶章倒是细细在糖画摊一旁的竹篾盘子里寻了一通,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出言问道。

      那摊主倒是极少见到要画桃花形状的,愣了一愣,旋即笑着道:“能画,能画。您二位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旋即自一旁燃着炭的小炉子上的小陶锅里,搅出了一勺尚且冒着热气的暗红色的糖浆。初春时节,夜里凉风吹过还是有些许凉意的。可这摊主显然技艺娴熟的紧了,三两下便画出了一朵五瓣的小小桃花,很是可爱。甚至还等了片刻才让糖浆凝固。

      李忘鱼一手拿着一根细细吃了,另一根却接过那摊主递来的桃花样式的糖串,转手塞到了身后那位身携两把剑的娇小红衣少女手中。陶章接过,放在鼻前皱眉细细闻了闻,然后试探性的伸出舌头舔了一舔,旋即整张俏脸便缩了起来。

      “好甜啊!臭道士,你想害我得虫牙!你完了!”

      “没大没小,叫师兄好嘛。”小道士伸手屈指作势要弹少女的脑袋一下,陶章却身法极为灵敏的溜远了几步。

      “很甜吗?我倒觉得还好。这是麦芽糖,纵使熬煮的时间久了些,也不至于甜到如此地步吧?”小道士将信将疑的舔了舔自己的,有些疑惑。他倒哪里知晓,陶章平素随着受吕三所托的烛鲤在骊宫修行,三年时间内一步也未曾下山过。又到哪里去找糖吃呢?

      “莫不是你的那串特别甜一些?让我尝尝让我尝尝。”旋即小道士一副没脸没皮的样子想凑上去妄图尝尝陶章手里的那串。

      “滚!才不要。”少女转身护住手中的小小的糖串,再次伸着舌头舔上一舔,然后给甜的牙根发酸,却一副乐此不疲的样子,看起来绝非如她所说那般厌恶这糖串。

      两人一前一后行走在这长安最热闹的地段之中,周边全是热气腾腾活生生的人,这等生活的烟火气是在山上无论如何也体会不到的。

      “臭道士,你前面跟叶叔说的可是出来采买对付那画卷的物件,你带着我逛了三天的西市,可一件看上去跟祛邪有关的东西都没买啊。你到底有没有办法救那殷家大小姐啊?”陶章一边举着那小小的糖串在半空中轨迹诡异的挥舞着,隐隐间透出了剑意,一边转头问着身旁的小道士。

      两人入长安城内已然四五天了,一开始有些尴尬的陌生关系现下已经缓和了不少。二人少年心性,这几日聊着便隐隐的已经有些熟络了起来。此刻谈话间甚至已经隐隐有了多年老友间才会出现的埋汰之意。

      “说了多少次了喊我师兄,臭道士多难听啊。”李忘鱼依然坚持不懈的做着想让陶章改口的无用功。“我可是专业道士好嘛,要什么物件我自然心中有数。那殷家的邪灵,听其描述,该当是成画之时便困于图中。如同叶大叔所言,观其纸质,成画年岁已然久远。应当是之前一直给什么灵器镇着,没什么逃脱的机会。”

      “可机缘巧合之下,不知怎的便给殷家大小姐给买下了。悬于府中,人气旺盛,加之远离了那镇压之物,便开始入侵殷家小姐殷娇的梦中,借以恶魇动摇殷娇的神魂,而后起到鸠占鹊巢的目的。那殷齐见状妄图以拆解画卷本身的方法消弭邪祟,本身便是错误的方法。反而使得那些处理画卷的下人反被诅咒侵害,更多吸收了几人的血气和怨念。”

      “按照那殷娇所说,梦中之人已然转过全部身来,显然离其突破诅咒之日不久了。待得梦中之人触及殷娇之时,便是夺舍来临之日。但这也是问题所在,在那邪祟完全突破画卷束缚之前,那画卷本身便是封印其的一个诅咒。”

      “若是我们主动出手,打破画卷,又要于其中邪灵战斗,这样算下,我们要接连两战,且都要获胜,难度自然不小。以我之策,当按兵不动静观其变,等那邪灵突破画卷诅咒,元气大伤之时,我们再出手剿灭它,岂不是事半功倍?”

      “扯了一大堆,不还是现在拿那个东西没办法的意思不是?”少女白了李忘鱼一眼,继续舔着手中糖串。少女吃的极慢,手中糖串尚且余了大半。一边的小道士却早就吃的一干二净,只留一根小木棍儿叼在嘴角。

      “时机未到时机未到。”小道士一脸被戳穿的尴尬之情,旋即目光却是一动。眼前是先前那入城时见到的书屋,却不知怎的转到了此处。小道士心念一转,转身问陶章道:“这书屋,你先前进城的时候可曾见过?”

      陶章还在舔着手中糖串,闻言却是一愣。旋即想了想,答道:“应该是不曾见过。那日这书店该当是关着铺门的。否则我也应该会有印象。”

      显然,现下借着铺子里昏黄的灯光,她也看到了那些有些珍贵的道藏。

      “进去看看?”小道士开始不经意的咬起了那吃完糖串剩下的竹签。

      陶章点了点头。只是面前的书铺莫名的给她一种难以察觉的微微的诡异感,她微微皱起了眉,有些不动声色的快步越过了小道士半个身位,左手也开始幅度极小的摩挲黑剑“三斤”那略略有些凉意的剑鞘。

      书店布局一如小道士入长安那日一般,只是门口竹制躺椅上的老人现下精神算是不错,借着店内漏出的灯光,在细细的研读着手上的经卷。小道士眯眼望见,那经卷却是现下长安城内很是流行的不空三藏法师所著的《普贤菩萨行愿赞》。

      “要看书?”竹椅上的老者察觉到了面前光影的变化,于是自那经卷中抬起了头。

      “正是。”小道士双手合十,以佛家礼节行了一礼。

      “我非释家中人。”老者望了小道士一眼,淡淡出言解释道。

      “是贫道唐突了。”李忘鱼有些尴尬,仿佛是为了弥补尴尬,旋即出言问道:“不知老丈你这书铺可否售书?”

      “所有藏书概不出售。租借一日一两金。店内看书免费。”老者有些缓慢的说完,旋即又将苍老而浑浊的眼眸沉回经卷之内。

      “租书这么贵吗?”陶章皱眉,很是不解。

      “光是那卷薛洪度先生的《锦江集》原本,听说长安城里便有贵人原出价十万金收购。”小道士抬手指了指进门左边第二列书架上的一本书卷,出言解释道。今日到得店门前方才细看到,里面那些珍贵的书卷,远比当日粗略看得的要多得多。

      “你倒是识货。”那老者嘿然一笑。只是双目之间一片混沌,并未笑意,却是隐藏的极好。二人皆是无从发现

      “左右今日无事,不如进去随便瞧瞧?”李忘鱼望着满屋子的书卷,心中有些热切。转头问了声陶章。

      两人分别在店内转悠了两刻钟有余。小道士倒是寻到了不少想细细研读的书,只是今日天色渐晚,只怕这店主年岁高了,歇息的早,不好再打扰他。只好打定主意日后再寻时间来此细细看了。

      出门时恰巧遇到了陶章,只见少女手中拿捏着两三本略略有些显薄的书卷,书名那块被手挡住了看不真切。

      而后小道士只见得陶章自怀中掏出了一个很是朴实无华的荷包,鼓鼓囊囊的,少女自其中挑选了一块递给门口老者。小道士被其上反射的书店的灯火晃到了眼,那分明就是一块十足的赤金。虽然个头不算很大,但成色极好。

      “三本书,借十日。这里应该够了。”

      “你怎么不说你这么有钱!还让我请你吃糖串!你给我吐出来!”小道士在一旁看得分外委屈。

      “你又没问。”陶章翻了个白眼,一边躲闪着张牙舞爪的李忘鱼,一边快步往外去了。

      “你花了三十金租了三个话本?”小道士和陶章越走越远,打闹的声音也若隐若现,掺杂在喧闹的人群中,几不可闻了。

      门口老者余光瞥见了二人背影没入人群中越走越远,苍老而略略松弛的嘴角隐隐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手中略略掂量了一下方才陶章递给自己的一小块金锭,随手便抛到了青石板街面旁的窨沟中。

      “先生。楸鹤寻着了。不过受伤太重,现已昏迷不醒。不知何日醒转。观他身上和剩余那些人尸首上所受之伤,该当是先前在雁门关前给那玄甲骑劫到了。”

      先前卖着糖画的老摊主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摸到了竹椅背后,很是不引人注意的低声说道。

      只是不知为何,这半百老者的声音,此刻却如一个及笄少女一般清脆悦耳。

      竹椅上老者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旋即背后的身影便几不可察觉的消失了。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

      “有意思。”老者的声线低沉而浑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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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到了?”一边的李忘鱼和陶章逛了西市大半圈,眼见得路上行人渐得少了,便起了回清辉楼的心思。只是离着酒楼还有两坊距离时,小道士忽而莫名出声道。

      少女闻言一愣,旋即耳朵微不可查的一动,嘴角勾起,问那身旁的李忘鱼:“倒还是你快一步。你欲如何?”

      李忘鱼摇摇头,转身对着身旁幽深小巷之中,张嘴将那小棍儿吐到地上,提高了声音道:“跟了我们一路了,现在这里倒也荒僻,少有人来,你可是该现身了不是?”

      一旁的少女一脸嫌弃,毫不掩饰的表露出小道士这般没有素质的行为的鄙夷。

      “这都能发现我?那倒是我跟的急了一些。只是方才听得你们话中谈到的画卷邪祟,一时心痒,不由自主的便跟了上来。”幽暗小巷的墙壁高耸,在昏黄的月光下投下一块阴影。那阴影中却兀然传出声音,而后显出一道人影。

      “只是没想到你们能逛这么久的书铺。等的小爷我都快睡着了。”

      人影走出阴影后便看得清了,是一位笑的很是放肆,约莫十七八岁,身着黑色劲装的青年,右手搭着一柄长刀架于肩上。

      那长刀看着像是横刀的制式,只是寻常横刀不过三尺,这横刀却长了约莫一半,似是四尺五寸还要多些。陶章目光一转,瞧见了那刀鞘之上歪歪扭扭的纹路,心中却是一凌。

      “哦?原来是个道士。”来人上下打量了李忘鱼一番,望见了小道士身上青灰色的一袭道袍。转头思索一阵,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说道:“你可姓李?”

      “不...”李忘鱼口中“错”字尚未出口,面前便袭来一阵急掠劲风。那长刀却是连鞘也未出的直面李忘鱼袭来。那青年下手竟如此狠辣果决,叫李忘鱼如何不吃一惊?

      只是小道士手中指诀却未愣住,如蝴蝶版翩然拈过几个剑诀,腰间木剑惊蛰挣断红绳急掠而出,直刺向来袭之人的背心。陶章黑剑三斤出鞘,后发先至的挡住了面前青年来势汹汹的一招。

      来者见攻势无法建功,身后又传来飞剑掠空声响,旋即按下刀柄机阔,刀身之中传来一声爆响,那刀却是以惊雷之势转瞬出鞘,后发先至的格开了身后袭来飞剑。那青年借着两下碰撞之力借势在空中转了一圈而后安稳落地。左手探出,接住了在空中被弹开的刀鞘。

      “神经病啊!大街上随便乱砍人!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李忘鱼惊魂未定。若非那陶章挡住攻势,这猝不及防的一招是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的。旋即手中召回惊蛰,对着面前素昧平生的黑衣青年喊道。

      青年尚未回话,身边陶章却是归剑入鞘,转身依在了小巷墙壁上,双手抱着三本书卷环在胸口,俨然一副看戏的样子。“现下是公平了。你们接着打,我看戏。”

      那青年却是笑道:“今下倒是我看走眼了。若是早知道有两个先天境,我是不会现身的。小道士,境界不错,可惜人太蠢了。我叫温凉。今后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希望那时不要如今日这般,连我一招都挡不下。”

      接着转头对陶章说道:“你倒是不错。那一下的剑意,倒是挺厉害的。”而后收刀入鞘,后退几步,融入身后的阴影消失了。

      陶章似是对那青年来去匆匆很是不满,有些失望的直起了身。“这个叫温凉的,打架倒是挺厉害的。小道士你平素还是少读些死书吧。同是先天境,虽是他体修先手,但你这一招也没挡下来也太过了吧?”

      埋汰了一通小道士的陶章心情莫名的变得很好。旋即笑得很灿烂的越过了兀自发着呆的小道士,转身出了小巷。

      “这都算是什么事儿啊。”小道士一脸郁闷,就想出来偷懒逛街,先是被人炫富,接着莫名其妙被人砍。自己招谁惹谁了?

      只是李忘鱼没有注意到,今日左手上的念珠心猿锁却是很是安静。倒不知是不是先前那温凉出手之时并未带着杀意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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