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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柳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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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那公主不是跟了母亲姓么?
“李可灿,又去哪里淘气了?”驸马的语气里并没有任何责备。
噢,确实跟了母亲姓。灿儿兴奋地和驸马叽叽喳喳讲了一大堆,然后指了指钟觉躲的那根柱子,于是整个院子里诚惶诚恐的目光都跟着她的指尖投向了那根柱子。
这柱子怎么那么窄,是谁挑了这么个地方躲着,怕人看不见么,刚刚干嘛要跟着进来,说是有事推词掉不就好了,钟觉一万个后悔,只恨此刻不能原地蒸发掉。
她犹犹豫豫从柱子后面走出来,立刻捕捉到了父亲差点气晕过去的表情。
皮归皮,她还能分得清场合,在大人物面前该如何自持她很清楚。于是像个受过教养的真正大家小姐,不对,大家公子那样,走到驸马爷面前行了个礼,做了自我介绍。
话音刚落,父亲就急匆匆地冲出来,一番 “小女顽劣,小女顽劣,还请见谅,还请见谅“替全家老少道了一遍歉,即刻捅穿了她是女儿扮男装瞎胡闹的事实。
钟觉瞬间矮了半截,偷瞄灿儿一眼,只见她依旧无辜地朝自己忽闪着眼睛,并没有觉出任何不妥。
“无妨,钟大人。让孩子们自己去玩吧。“驸马爷的语气也病怏怏的,但是温润和蔼。
钟觉还没从刚刚的尴尬中回过神来,就已经和灿儿并排被扔在院子里了,长辈们进去喝茶聊天,见过面后不再管她们。
驸马对女儿疼爱有加,才不会烦她去听大人们无聊的客套。钟大人即便在驸马爷劝阻下还是回头瞪了女儿好几眼。
钟觉自是无聊,打算抬脚溜达回家等着挨罚,但……
“我带你看个东西!”,灿儿没等她张嘴,拉着就走。钟觉现在再看她时已没了之前的玩笑劲儿。这可是久国的宝贝公主,钟觉僵硬顺从地跟着,像是被赋予了看护世上仅有一份宝物的职责,突然紧张起来。
好好的非要看什么热闹,这下好,自己成热闹了。
灿儿带她穿过装点得琳琅满目的花园,来到客房。客房里布置的恐怕比主人房间还要富丽堂皇,凡是能想到的一应俱全,诸多家具每个都明显价值不菲。两个丫鬟还在不停擦拭着那些摆在架子上,本就一尘不染的贵重装饰物。
见灿儿进来,丫鬟们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低头请安,这娴熟又训练有素的动作一看就不是一般的丫鬟,一定是宫里教出来的。
“你们出去罢”,灿儿带着钟觉径直来到房间朝阳一侧的书案前。案上所有物品被码的整整齐齐,灿儿一去就东翻西找,把架子上,箱子里一众物品搞得满地满桌,钟觉在一旁手足无措,只好随便翻翻。
随手一翻钟觉眼睛就直了。被灿儿随手扔了满地的可都是些珍贵的名画,平常人即便花重金也不一定能看上一眼。钟觉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在那满地的写写画画中,钟觉注意到一张画着个小屋轮廓的纸页,房子模模糊糊,只有个大致形态,像是随意勾勒,屋旁一颗大树却描的很细致,树上的纹路枝叶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一棵年岁不小的柳树。
钟觉见过灿儿那潇洒狂野的画,这一幅风格笔法迥然不同,绝不是她的作品。
“这是哪个画的?”,灿儿回头看了一眼,“奥,那大概是周先生教我时随手涂的,下人大概忘了扔。”说完回头继续她的寻找去了。
钟觉鬼使神差的,就将那幅并不完整也说不上特别的画偷偷卷起来,塞进了袖口。
灿儿并没看到她在后面做什么,终于从地上堆成小山的画堆里翻出一个卷轴。展开一看,是幅朦胧的远山。画被装裱的很华丽,但卷轴显然已经很久没打开过了。
待钟觉看清画幅边缘的署名,立时大吃了一惊。
“这难道是……”
“奥,那姓孙的老头儿送给我母亲的,因我学画,母亲便给了我。”
“孙彬的真迹?!”
“是啊,不是真迹还有什么好收的。”果然这些对灿儿来说都算不上什么。钟觉只好收起自己的大惊小怪,可那孙彬已经过世有几年了,现今这画作少说也值上……,她想了想,标价都困难。
这样的东西竟被灿儿这样随意压在箱底。
“你那日说要让画活起来,我便想起了这幅,你看,这里雾中的人影是不是就算让画活了?”
“远超于此。”当然,这画钟觉是听说过的,但是没见过,如今一见,此画的意境可谓简单又深奥,远看只是幅云雾缭绕的群山,细看却藏着重重玄机。可怎能以自己那信口的胡说来形容呢?
“我看你对画倒是懂得很,周先生虽是厉害,可她教课方式实在怪异。不如干脆我让他们辞退了周先生,你来教我好了。”
“你可别这么说。”灿儿天真的可以。钟觉倒还有些自知之明。
“我不过纸上谈兵,真要下笔,恐怕还没有灿儿你画的像样。要我教你那真成笑话了。”灿儿大概只是随口一说,便也没太在意。
“不过灿儿公主为何突然到杨城来了?”
“别连你也一口一个公主呀“灿儿听了显然有些不快“不是说了?叫我灿儿就好。”
“是,灿儿…”
“谁知道母亲在想些什么。说也没说,就把我扔到这小地方来了,我都没来得及和表哥他们告别。”
长公主安排女儿突然离开,会是因为什么呢?这事没头没尾,钟觉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扔到了一边。
灿儿又拉着她陪自己下棋,可没成一盘就乏了,然后又拽她去看自己院子里的鸟儿,总算是折腾到日头将落,父亲离开,这才找了借口一起告辞,可刚出门又想起小语还守在后门,就又自己跑了。
钟大人似乎是已经没了脾气,便由她去了。
带着小语离开后,钟觉还不打算回家,今日天气晴朗,傍晚空气也十分清爽。绕着绕着,就绕到了韩府的门外。韩天承大约已经上完了课。她也不知是想找这狐朋狗友聊天还是什么,站定在门口。
正要迈腿就见韩天承带着自己的书童,两人怀抱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从外面回来。
韩天承今日真是兴致高的很,见了她就乐成一朵花。赶紧把东西往小语手里一塞就把钟觉拉到一边,“哎呦钟老大,我正想找你呢。”
“你这是又怎么了?最近怎么总这么不正常。”
“我跟你说,我打定了主意。如此的人儿恐怕一生也就遇到一回,我可不能错失了良机。”
“你在说什么?”
韩天承激动地压低了声音,“我打算明日就向周先生提亲!”
“你说什么!”
钟觉一声惊叫吓得一旁过路人掉了包裹。韩天承赶紧拉住钟觉,“嘘!“可是钟觉此刻感觉到的却不是惊讶,而是有股火莫名地在胸口燃烧,一直烧到脑袋顶。
“你在胡说些什么!”
“哎呀,钟老大您消消气,小弟我不是不尊重您报复先生这爱好,这事咱们对那些迂腐的老头子使使也就算了,可这周先生毕竟是个姑娘家,且还貌美如仙女一般,您看在小老弟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也算是成全了我后半辈子的幸福了吧。以后老弟得此良妻,我给您鞍前马后可好?”
钟觉不再说话,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该怎么开口。这事让她很生气,可好像也并不是为韩天承想娶个先生这事在气。自己也不清楚在气什么。
没想到这小子还没完。“还有啊老大,这事儿你明日得帮小弟我一把。“
因为明天周半轻正好要来给钟觉上课,而韩天承搞了挺大的阵仗,城中河边让人备上烟花,他势在必得,此事一成就命人万花齐放。可是这最关键的一步还是得让钟觉把她带到河边去,他好开始接下来的动作。
论他怎么说,钟觉都无动于衷。哼哼唧唧地没答应也没说反对。这事儿的冲击太大,她甚至不知该说什么。叫上小语就走了。
窝了一肚子火回到家,怎么也想不通韩天承怎么会这么容易就看上了……不对,她想的好像是,周半轻怎么就会看上了韩天承这肚子里没半点墨水的臭小子。
钟觉到家,想起袖子里那幅画,翻出再看,却满是伤感。那树叶分明已经掉落一地,哪来先前看到的生机。
又是翻来覆去噩梦连连的一夜,钟觉一早起来竟然还盛着昨天的气,见周半轻来了也是爱搭不理,甚至没换上课时的白衣,就着自己平日穿的浅灰色青边男装见了老师。
“怎么,今日又无心学?给我备了什么好礼?”周半轻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脾气。
“没有”,钟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这谎撒的毫不上心。
“走,让小语带上笔墨纸砚。”周半轻也没说去哪,就一句走,钟觉气归气,还是跟了出去。
这倒是顺了姓韩的心意,周半轻自己把她领到了河边。钟觉的心情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