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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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德丽用最快的速度走进了洗手间，将整张脸埋进了盛着清水的木桶中。
这可是自己与彼得·菲利普第一次正式见面，还没开始就已经被自己搞砸了。
六年前，彼得·菲利普受邀出席了哨兵学员的第一节课。奈德丽永远都不会忘记，精神力释放的那一刻，看起来谦和有礼的彼得所带来的压迫力，他甚至还没有任何动作，却已经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缴械投降。
六年来，奈德丽在每一次训练中都拼尽全力，所有的科目都要求自己拿到最优，为的是将来在塔中服役时，能给自己的偶像彼得·菲利普留下一个好印象。
刚才的自己不仅当着彼得·菲利普的面，恬不知耻地吹嘘着自己，还神游了。
虽然情况并不严重，但奈德丽在彼得完全没有隐藏自己的踪迹的情况下丝毫没有察觉有人在靠近，也完全忽略了亚瑟的聚焦在自己身后许久的眼神。奈德丽无法为自己开脱，一个优秀的哨兵不应该频繁的进入神游。
“你有好些了吗，斯诺小姐？”
奈德丽茫然地抬起头，第一下映入眼帘的就是爱丽丝关切的眼神，紧接着是爱丽丝还没有来得及收回的精神触手。
又神游了。
“好多了，谢谢。”奈德丽机械般地回答道，声音里不带丝毫的感情。
“可是你的脸色很差，头发还湿透了。”爱丽丝并没有因为奈德丽的话就放下心来，她伸出手想将奈德丽扶起来。
奈德丽没有理会爱丽丝的善意，她自己站了起来，挺直了身体：“我没事，你快回去吧，下一支舞就要开始了，还有很多人望眼欲穿地等着你呢。”
说完，奈德丽微微屈膝，转身向宿舍走去。
*
彼得离开后，亚瑟身边又冷清了下来，他只得重新投入到数人头的事业中。
一个黑色短发棕色眼睛的哨兵走到了亚瑟身边：“很高兴认识你。”
他等了一会，亚瑟却毫无反应。
于是他又重复了一遍：“很高兴认识你。”
依然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被忽视的哨兵清了清嗓子，放大了音量：“很高兴认识你，亚瑟·威尔逊先生。”
听到自己的名字，亚瑟这才转过身来。
“很高兴认识你，赛缪尔·卡坦因先生。”椅子和餐桌靠得太近，亚瑟被卡在中间，一时站不起来。
赛缪尔对于自己被无视了两次这件事相当不悦：“我想我可能对于向导的感知能力存在一些误会。”
“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亚瑟又努力了一下，还是没能成功地站起来，“似乎大家都在围着女孩子转。”
赛缪尔摆摆手表示理解，他面带嫌弃地看了一眼不远处围在向导身边的哨兵们：“但不是每个人都沉迷于当炮灰。”
赛缪尔拉开亚瑟身边的椅子，用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那你要来参加舞会是为了什么呢？”亚瑟不解。
“为了三文鱼。”赛缪尔痛快地坦承，他指着亚瑟餐盘里还没有动过的三文鱼：“你介意吗？我刚才有事来晚了些，你这里的是最后一点了，而你已经有足足12分钟没有碰过它们，甚至都没有看一眼。”
亚瑟愣了一下，在赛缪尔殷切的目光下连忙把整个餐盘都推了过去：“当然不介意。”
“我本来以为你是来找我的。”亚瑟略带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赛缪尔心满意足地朝着嘴里塞了一块三文鱼，含糊不清地回答：“怎么可能。”他弹了一下自己胸前的月季，又弹了弹亚瑟胸前的玫瑰，咽下了口中的食物继续说到：“灰狐，信天翁，一看就知道我俩不是同道中人。”
“而且我喜欢女人。”塞缪尔又补了一句。
“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伊芙琳·斐瑟波，她的精神体是莱茵鹅，而且她的精神力也是B级。”亚瑟把赛缪尔的目光引导到了一个拥有着修长脖颈的淡金色长发少女身上。
此时，伊芙琳含笑的目光恰好也在看向这边。
赛缪尔赶忙收回了目光，转过脸掩饰尴尬：“上餐桌的那个莱茵鹅吗？应该不会飞吧？”
“你在害羞。”亚瑟无情地拆穿了赛缪尔试图转移话题的小把戏。
“你……”
“我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向导，伊芙琳也是。”
“她……”
“你和她距离不到10米，即使是精神力最弱的向导，也足以感受到你快要溢出的情绪了。”亚瑟不慌不忙地补刀。
“我……”
亚瑟吃吃地坏笑了起来，这次他成功地摆脱了椅子，弯下腰，贴着赛缪尔的耳朵：“其实，我还能感受到，她对你很在意。”
亚瑟拍了拍赛缪尔的肩膀，潇洒地转身离开。
*
亚瑟正等着看赛缪尔那边的好戏，但伊丽莎白端着一杯香槟走了过来，他只好恋恋不舍地撤回了视线。
“克拉尔女士，”亚瑟弯腰致意，不失时机地夸赞道：“您的裙子很漂亮，诚实地展现了你完美的身材。”
伊丽莎白笑了笑，收下了亚瑟的奉承。
“所以，你自己呢？候选人名单相比已经很长了吧？”
伊丽莎白刚才只是和边上的人寒暄了几句，再转头时亚瑟身边又空了下来，彼得·菲利普更是直接不见了踪影。
无奈之下，她只能自己亲自上场了。
“呃，其实，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菲利普伯爵邀请过我。”说到这里亚瑟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丢丢的委屈，长长的睫毛盖住了苍翠欲滴的眸子：“我是不是有史以来最失败的向导？如果没有那个意外，那就一个都没有了。”
这个回答很是出乎伊丽莎白的意料，她从事介绍人工作接近20年，也从没见过这种情况。没有一个向导会遭到几乎所有哨兵的共同忽视，即使他与大部分哨兵性别相同。过去最差的情况下，一个向导也会接受到三五个哨兵的邀请。
“我记得你之前与奈德丽·斯诺交谈过。”伊丽莎白提醒道。
“她……但是她中途突然退场了，”亚瑟挠了挠头发：“我觉得不应该算上她。”
伊丽莎白还是不能相信：“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哨兵找过你了？”
“还有赛缪尔·卡坦因。”亚瑟如实回答。
赛缪尔，听到这个名字的伊丽莎白在心中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他找你要三文鱼？”
“是。”看起来这不是第一次他这么干了。
不过出于私心，伊丽莎白也不希望看到许多哨兵向亚瑟提出邀请。毕竟作为哨兵，彼得·菲利普除了顶尖的等级以外唯一的优势只有那张英俊帅气的脸了，但亚瑟偏偏又不是个女孩子。
伊丽莎白不动声色，继续装作打趣：“那你呢？这里有没有你看上的哨兵？”
“确实有几个，我觉得或许还算合适的。”亚瑟目光转到了大厅另一边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身上，“但他们都去了贝拉·法莫那里。”
贝拉·法莫的等级为B，精神体是耳廓狐，与亚瑟的生态位可以说是完全重合。
伊丽莎白看了一眼贝拉身边簇拥的哨兵们，带着一丝丝同情地摸了摸亚瑟头顶蓬松的深棕色小卷毛：“他们最多只有一个人能成功，你还是有机会的。”
*
舞会散场还有一会，但再呆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亚瑟独自悄悄离开了会场，打算回宿舍躺下，好好复盘一下今天的事情。
半路上，他遇见了也正要回宿舍的凯丽·福斯特。
凯丽也是A级向导，精神体是橙褐色闪蝶，本人也和精神体相似度极高，华丽的褐色长发下是明媚艳丽的五官。凯丽比亚瑟早觉醒两年，算是亚瑟的前辈。亚瑟在圣所人缘极好，但正儿八经算得上好友的，其实也就凯丽一个。
凯丽倒也不意外，拎起小狐狸就是一通蹂躏，“感觉如何？”
这毛茸茸软乎乎的手感，真是好久没摸到了。
“还不错，蛋糕比圣所的好吃。”亚瑟说着从身后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两个纸杯蛋糕，给了凯丽一个。
那就是不太好了。凯丽对同语种翻译这种事也算得心应手。
“真的没有向导给菲利普伯爵疏导成功过吗？”
凯丽也不客气，接过蛋糕，“伊丽莎白找你了？”
“嗯。”亚瑟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没有。最开始的时候，伊丽莎白给他介绍了一个与彼得匹配度高达86%的向导，A-级，结果第二天，那个倒霉的向导就因为精神损伤，卧床休息了三个月。”
“会不会只是因为菲利普伯爵的精神力太强？”亚瑟问。
在精神力弱于哨兵的情况下，向导如果强行对哨兵进行疏导，不仅起不到治疗效果，本人还很有可能因哨兵的精神力攻击而受伤。在现阶段的精神力划分下，哨兵的精神力与低一阶的向导相当，也就是说，B级的向导可以完成给A级哨兵疏导，但她拿S级哨兵毫无办法。
“那也不能是这么严重的精神损伤吧？而且，为了验证，琳达·提普亲自给彼得做了一次精神疏导并全程观察。你猜怎么着？在疏导过程中，彼得的精神体进攻性极强，即使是塔中精神力最强的琳达，也在疏导过程中收到了轻微的精神损伤。”凯丽摇着头，咬了一大口蛋糕。
琳达的精神体是一头非洲象，做完疏导后象鼻子上全是猫爪子挠的印子。
“但我疏导过程很顺利，虽然那只猞猁不算特别配合，但并没有攻击行为。”亚瑟仔细回忆可以一遍自己的疏导过程，实在找不出凯丽所说的攻击性。
“咳，你成功给他疏导了？”凯丽差点被蛋糕噎住：“你和他匹配度多高？”
“11%。”亚瑟帮她拍了拍背：“不过其实试验过的向导样本也不多吧，或许多试几个，就成功了？”
“A级以下的向导没试过，但A级的都不行。我比你高点，25%，刚来的时候也被伊丽莎白叫去了，一样的待遇，幸好我的小蝴蝶当时飞得够高。”凯丽不太想唤起这段回忆，“你怎么成功的？”
“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亚瑟脸上也写着迷茫和疑惑。
“可惜，菲利普伯爵未必想要一个向导，不然，你……”
“他邀请我了。”
震惊的次数多了，凯丽愤怒了：“重要的事要先说，你不知道吗？”
“行。”亚瑟知错就改：“那你觉得我该接受他的邀请吗？”
凯丽把最后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吃完了才气鼓鼓地回答：“挺好啊，你不是不想卷入塔里乱七八糟的势力纷争嘛。他可是辛克霍勒帝国伯爵，保持中立是他的家族传统，不会因为你当了他向导就突然丢了不要了。”
“可做他的搭档，也太……”亚瑟想了想：“显眼了。”
“你圣所的成绩还不够显眼？”凯丽毫不留情地呛了回去。
“这不一样。”亚瑟自知理亏，也不敢回嘴：“你对他还有什么了解吗？”
“没了，他人平时基本不在塔里呆着。”
“你都在这两年了。”亚瑟面露嫌弃。
“是是是，我没什么用，你还是另请高明吧。”凯丽把小狐狸扔了回去，拍拍手转头回了自己宿舍。
*
舞会后，每个向导都会领取到一份参与舞会的哨兵名单，用来帮助回忆邀请者的姓名。第二天一早，大约一半的向导还会收到伊丽莎白为自己量身定制的哨兵推荐名单和履历表。
哨兵们的待遇则差了许多，由于哨兵和向导的人数比常年稳定在5：3，因此注定一些哨兵终其一生都只能靠向导素来维持自身的精神稳定。除了新人入塔后的一个月，经年累月的哨兵积存使得塔中独身的向导的数量几乎不会存在超过一只手所拥有的手指。而即使是这种时候，独身的向导数量也不过十个出头，于是哨兵们拿到的都是薄薄的一页纸，上面简短的写着独身向导的姓名、等级和精神体。
按照礼仪来说，不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不可以在舞会上直接拒绝搭档邀请。这主要是为了照顾人数较多而且情绪容易波动的哨兵，避免出现因被拒绝而受到其他人嘲笑的哨兵出现暴走之类的情况，最大程度上维护舞会的和谐。
舞会后的三天之内，向导和哨兵还可以对心仪但未能在舞会上进行有效交流的人提出搭档邀请，但受到的所有邀请都必须在一周内做出明确的答复并上报给介绍人。
出于安全考虑，哨兵和向导的住处是严格分开的，并且非特殊情况不得擅自前往对方的生活居住区域。因此，舞会后的邀请与答复将全部由书信完成。
*
新人第一天进塔，往往都会因为兴奋而难以入睡。
当第一缕晨曦穿过窗帘照进房间，瞪了一夜天花板的亚瑟起身走到书桌旁，拆了一瓶新墨水，铺好信纸，却迟迟没动笔。
直到太阳完全升了起来，亚瑟才终于在信纸上写下第一个单词，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有什么事吗，爱丽丝？”
亚瑟看到门口站着的爱丽丝，不禁有些惊讶。同窗六年，这还是爱丽丝第一次主动找他。
“我……我昨天……，”爱丽丝有些紧张害羞，声音小的可怜，但还是鼓起勇气说了下去：“我昨天看见奈德丽·斯诺小姐对你提出邀请，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回复她。”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相当冒犯失礼，爱丽丝连耳根都红透了，低下头不敢看向亚瑟。
在种类繁多的精神体中，羊被称为“万能精神体”。而身怀白羊精神体的爱丽丝，在圣所中女孩子们讨论自己心仪的哨兵时，却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居然是奈德丽。
这倒是有些出乎亚瑟的预料。
亚瑟当然不会因此恼怒，他刚刚下定了决心，微笑着回答：“斯诺小姐并没有对我提出邀请。”
“如果你想对她提出邀请的话，不需要考虑我的意见。”
被人看穿心事的爱丽丝更加慌乱，她嗫嚅了一句“谢谢”后，埋着头跑开了。
*
虽然奈德丽没有，严格来说，没有来得及提出邀请，但亚瑟思考再三后还是写了一封回信。
于是奈德丽收到了两封信，一封薄薄的似乎只有一张纸，而另一封显然厚实了许多。
奈德丽先看了看薄一些的那一封，信是爱丽丝·库克写来的，去掉称呼问候和署名，信上只写了简短的一句话：“因昨晚较为匆忙，未能来得及向你提出搭档邀请，希望你能同意。”
奈德丽皱了皱眉头，扔到一边，打开了另一封。
相比修改了五遍最后删减到一句话的爱丽丝，亚瑟完全是一气呵成，甚至没通读一遍。
“奈德丽·斯诺小姐：
昨晚的舞会上未能有幸与你畅谈，甚是遗憾，故而提笔再叙一段。
首先，十分感谢你对我的抬举，但此番盛赞实在是令我受之有愧。圣所学习期间，我着实算不上优异，只是因为课程设置将体能一类的加权比重抬得略高，才使得我的纸面成绩不至于太过难看。你昨晚所说的打破记录也要归功于德林格先生对枪支进行了改良，极高地提升了准头，加之射击课程考核中运气较好。单就精神力的掌控和感知来说，我的表现实在算不上优秀。
至于搭档有关的方面，恕我实在不能苟同你的看法。匹配度确实是搭档间是否默契和谐的重要参考，但单就合适而言，我个人认为作战风格的相似和擅长方向的互补更为重要。以我昨晚与你的短暂接触，我认为你更需要一个警觉性较高的向导来帮你观察环境提示危险，我的同窗爱丽丝·库克小姐就是此方面的佼佼者。而我对于周遭的环境观察则愚钝许多，相较而言更擅长迷惑敌人制造偷袭机会。
虽然向导必须跟随哨兵完成任务，但向导对哨兵作战能力的提升依然是不可忽视的。真诚地希望你能找到真正适合你的向导。
亚瑟·威尔逊”
“虚伪。”奈德丽读完不禁骂了一句。
亚瑟的措辞再委婉，也无法掩盖掉这是一封拒信的事实。
大约有三分之二的哨兵会收到过拒信，但奈德丽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其中一员。虽然自己昨晚出言不逊，之后的表现又堪称地狱级的糟糕，但她绝不承认她比在场的其他哨兵差——除了彼得·菲利普。
奈德丽心里大骂亚瑟不识货，明明除了精神力等级，自己其余的能力都强于康妮·泰勒。
远在圣所，无知且无辜的康妮打了个响亮无比的喷嚏。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