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回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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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莱斯利夫人写信，彼得特地早起了十分钟。
是的，从铺开信纸到晾干墨迹再到封上火漆，十分钟绰绰有余。
彼得相当擅长写这一类信件，近十年的经验积累让他总结出了两个可以反复套用的模板:如果对方是普通人，那便是工作问题；如果对方是军队中的人，那便是个人财务问题。
但实际上，除了在外任务期间，对于非管理层的普通哨兵向导，塔中并没有强制工作时间，只需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即可。至于个人财务问题，彼得更是从来没有过问过，只需要写封信或者发一封电报给卡特莱特，就可以解决所有有关钱的问题。
彼得走到酒馆边上的邮筒时，正巧亚瑟刚刚放了一封信进去。
“你手里的是给莱斯利夫人回信吗？” 亚瑟问。
“是。”见亚瑟欲言又止，彼得放下了正欲投信的手，想了一会后猜测道:“你想参加瓦伦比夫人舞会吗？”
“不。”亚瑟摇了摇头，他放弃了挑选措辞:“你是用什么理由回绝的？”
“训练任务。”彼得如实回答道:“莱斯利夫人对并不熟悉塔中的事物。”
“如果她对塔没什么了解……”亚瑟又问:“你有曾对莱斯利夫人提到过我吗？”
“没有，我上次和她的书信往来还是半年……”
说到这里，彼得突然明白了亚瑟在担忧什么。
彼得叹了一口气：“怪不得莱斯利夫人会将舞会时间选在下周五。”
那是他们万神节假期的第一天。
“是伊丽莎白……”
告知并促使莱斯利夫人将亚瑟·威尔逊这个名字放入邀请函的人，也只能是她了。
就在彼得思考要不要将手中的信直接扔进走道另一侧的垃圾桶时，伊丽莎白从街角处走了出来。
在伊丽莎白转过身看见他们之前，彼得迅速将信收进了口袋中。
亚瑟上前一步打招呼:“早上好呀。”
“早上好。”伊丽莎白看起来心情不错，随口问道:“你在给谁寄信吗？”
“给我妹妹安娜。”亚瑟扫了一眼彼得，试图帮他转移话题:“她们学校已经确定了放假的日子，她想让我去接她。”
“我在给莱斯利夫人回信，我前几天去特拉维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她，她邀请我去她妹妹举办的舞会。”伊丽莎白说着将目光移到了彼得身上:“她没有邀请你们吗？”
“那天我或许会有……”彼得试图给自己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但是他上周开始就没有任何工作安排了，现在已经清闲了下来。
“亚瑟你呢？”伊丽莎白又问亚瑟。
亚瑟没想到伊丽莎白会突然发问，毕竟莱斯利夫人真正想邀请的人并不是自己。他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下:“我想我那天应该需要收拾一下行李，周六我需要去接安娜。”
“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社交舞会而已，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地拒绝吗？”身为向导，伊丽莎白知道也理解许多哨兵和部分向导不喜欢舞会的原因，但没有几个人会因此避之如洪水猛兽。
“我不会跳舞。”彼得语出惊人。
就在伊丽莎白和亚瑟互相瞪着眼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时，彼得解释道:“准确说是我忘了，在完成圣所的社交舞课程后，我一共跳过4次舞，到现在为止我已经快十年没参加过舞会了。”
伊丽莎白扶着额头陷入沉思，好一会后才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亚瑟。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了亚瑟的心头，他连忙摇头:“我也不是很擅长跳……”
伊丽莎白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的自谦:“拉倒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圣所给社交舞的老师当了4年的助教？”
亚瑟试图垂死挣扎:“但我没办法教他，我只教过女步。”
“那你跳了那么久的男步，一定对男步很有研究了。”
亚瑟彻底语塞。
“其实……”彼得也试图自救。
“陛下早就决定在明年五十岁生日举办舞会了，到时候你打算怎么推辞？”伊丽莎白将手中的信扔进邮筒，转身离开:“还有一周的时间，学个华尔兹绰绰有余了。”
哨兵中女性的占比大约为五分之一到六分之一，而向导中的男女比例又远比哨兵要失调的多。圣所中，在读的男性向导从没有超过3个，最夸张的时候，连续十三年都只有女孩子。
在这种情况下，向导们的交际舞练习就成了一大难题。
女孩子们之间确实可以互帮互助，但毕竟臂力不足，有些动作难以顺利地完成。
因此，在交际舞这门课上拿到了A+的亚瑟·威尔逊就被教习舞蹈的弗兰克夫人收为了助教，成了圣所里女孩子们练习交际舞时的首选。
劝退效果立竿见影。在14岁时，还没有参加过舞会的亚瑟就已经对跳舞失去了兴致。
本以为从圣所毕业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份工作。
亚瑟叹着气，认命地架起手臂，“我先用男步，你尽量回忆一下。”
彼得将手搭了上去，亚瑟扶着彼得的后背，向前收紧了一些。
彼得皱了一下眉头，但顺从地朝着亚瑟贴得更近了些:“需要这么近吗？”
彼得对舞会不多的记忆，基本都被舞伴那浓郁的香水和闪闪发光璀璨夺目的珠宝饰品，以及周围人群嘈杂纷乱的言语谈笑占满。
在舞会中的每一秒都是对感官和精神的折磨。
但现在不同，被白噪音包裹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令人窒息的香水，没有刺目晃眼的宝石，唯一闪闪发亮的，是亚瑟的眼睛。
“看个人的意愿和需要。”亚瑟笑了笑，手臂收得更紧了些，迫使彼得的腰贴上了自己的:“不过以往女士们练习的时候，往往倾向于选择最高难度。”
“哇哦，”艾玛瞥了一眼身旁一脸震惊的马克:“这可比你那大开大合的舞技好多了。”
这个万神节假期，艾玛和马克早就计划好要去海边小镇普拉德。这晚，艾玛本已提前收拾好东西，准备早些休息。结果都躺到床上了，马克硬是把她拉了出来，说要跟伊丽莎白一起验收一下彼得的训练成果。
本着看热闹的心态的马克猝不及防地欣赏到了一场敏捷轻巧，又不失优雅灵动的双人舞。
虽然是委曲求全跳的女步，但亚瑟简直就是在飞。
“你才是该好好练练了。”
数落完马克，艾玛想到这个冬天大概没有机会跳舞了，不免心中痒痒，但现在又嫌弃马克的技术，于是提出要和彼得跳一支。
如果说刚才亚瑟像是在飞，那么现在艾玛则是差点要飞了。
艾玛和彼得全程不在一个节奏上。刚起步，艾玛就踩了彼得两次，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哪里出了错，就差点被甩飞出去。
亚瑟和彼得几乎同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维持住了表面上的镇静。
“先别停。”伊丽莎白制止了打算停下的艾玛，她拧着眉头又看了好一会，转过头问亚瑟:“你们练习了多久？”
亚瑟双手捂脸:“两个小时。”
事实上，这短短两个小时中还有近三分之一的时间被两人用来吐槽舞会，顺便聊了聊莱斯利一家。
伊丽莎白神情复杂，好久后才开口:“所以我现在是不是该夸奖一下你们作战默契？”
这倒不是因为两人偷懒，而是练习过程太过顺利了，没到半分钟彼得就已经完全跟上了亚瑟的步调，换了好几支舞曲都是这样，让两人产生了一种不需要再练习的错觉。
直到彼得的舞伴换成了艾玛，两人才意识到，并不是彼得真的记起了舞步，而是像作战训练那样，彼得习惯性地对亚瑟的行动做出了配合。
因此，一旦舞伴换成了别人，失去了默契，彼得的舞步就彻底凌乱了起来。
亚瑟低头认错:“我现在就可以立马生病。”
当年莱斯利夫人刚刚生下女儿丽贝卡时，彼得的母亲去看望她，开玩笑时提到未来让彼得和丽贝卡结了婚，两家就可以亲上加亲了。
如今，二十二年过去了，莱斯利夫人却依然将当年那句玩笑话牢记在心。
彼得的觉醒让莱斯利夫人一度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听人说起过一半的哨兵最后都会和搭档向导结婚，就像菲利普夫妇一样。彼得觉醒得早，正式入塔服役时还不到16岁，而那时候丽贝卡也才12岁，在彼得找到向导前就让两人结婚的办法完全走不通。
不过后来彼得一直没有搭档，莱斯利夫人宽心了没多久，丽贝卡进入了叛逆期，她说什么都不接受母亲给自己安排的这场婚姻。在一次争吵后，丽贝卡甚至朝她大吼道:“我又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你要是那么喜欢他不如自己去嫁给他！”
但这都并没能动摇莱斯利夫人的决心。但半年前，丽贝卡开始频繁出入搞报纸杂志的那帮年轻人举办的沙龙，前不久还突发奇想闹着要去读大学。
莱斯利夫人自然是不会答应。她让丽贝卡去读中学只是为了让她能嫁的更好。只会刺绣弹琴的女孩子们失去了市场，如今的贵族青年都更青睐于读过几本哲学著作的女孩子。
但读大学是完全没有必要的，自主婚姻之类的想法更是不可容忍。莱斯利夫人禁足了丽贝卡，不允许她再去那些沙龙。为此母女俩在家隔三差五吵架，搞得鸡犬不宁。一个月前，莱斯利夫人干脆全家搬到了妹夫瓦伦比家中暂住，强行把丽贝卡从拉瓦林的家中带到特拉维，彻底远离那群不务正业的年轻人。
当然，莱斯利夫人也是希望趁此机会让丽贝卡与彼得多见几面，尽快把两人的婚事定下来。
前些日子出门时遇见伊丽莎白，听她提起彼得有了向导时莱斯利夫人的心一度提到了嗓子眼，在得知性别后才慢慢放下心来。莱斯利夫人当即替妹妹作出了舞会决定并提出舞会邀请，丽贝卡在边上几次试图开口，都被莱斯利夫人用眼神瞪了回去。
舞会这天，莱斯利夫人一大早就开始为丽贝卡挑选裙子和饰品。丽贝卡相貌平平，身材普通，说不上哪里不好看，但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如果不依靠服饰上的一些小心机，在争妍斗艳的舞会上恐怕无法吸引任何目光的停留。
然而，即使丽贝卡身上那巨大的裙撑吸引了全场的目光，莱斯利夫人心心念念的彼得·菲利普却迟迟没有现身。
起初莱斯利夫人还以“已经有约”为理由擅自替丽贝卡拒绝了好几位年轻人的邀请，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不得不松了口，允许丽贝卡接受了一个毛头小伙子的邀请。
终于，在舞会开始前一刻，姗姗来迟的伊丽莎白将彼得的消息告知了她。
“彼得让我转告您，他今天来不了了。”伊丽莎白尽力装出一副遗憾的神情:“他的向导，亚瑟·威尔逊不慎得了流感，从昨天开始高烧，一直没退。”
丽贝卡闻言松了一口气，但莱斯利夫人却是被吓到了:“你们塔中也开始流行了吗？”
从入冬以来，一场流感就悄然开始传播了。最开始是贫民窟，后来一些小商贩也得了病，现在听说不少贵族和政客也着了道。但好在这流感并不严重，及时就医，治愈的希望很大，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是的。”伊丽莎白点头。
塔中确实有人感染了，当然，这些人里并不包括亚瑟。
“威尔逊先生的情况还好吗？”虽然莱斯利夫人更想知道为什么向导生病与彼得不能参加舞会的关系，但她还是真情实感地问候了一下亚瑟。毕竟，她可不希望彼得换一个女性的向导。
“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伊丽莎白紧接着解答了莱斯利夫人心中的疑惑:“但哨兵会因为向导生病而焦躁不安，彼得认为他今天不适合来参加舞会。”
“真是太令人遗憾了。”没等莱斯利夫人的进一步反应，丽贝卡向伊丽莎白微微屈膝，步伐欢快地迈向了舞池。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回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