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小疼不疼

2、第 2 章

　　新家很大，很宽敞，就连地面都是反光的，九月站在门口，不敢进去，他明明白白感受到了自己与这里的格格不入。
　　就是这样九月，心里一阵悲伤，他突然好像好像跑回那个小镇，去找老院长，自己可以读好多好多书，考一个很好的大学，毕业以后好好照顾他，让他不要不要自己，宁可在那个小镇烂死，都不想在这里。
　　明明很多次想要哭都控制住了，可是这时候，九月忍不住了，眼泪花花拼命打转，终于有一颗猝不及防砸在地板上。
　　“你的拖鞋。”陈之好像没有看见他在哭一样，低头将拖鞋放在九月脚边。
　　明明九月还要大一些，可是比起陈之，矮了好多，可能就是因为人家在吃钙片喝牛奶的年纪，九月扛着一大袋米去镇上换钱，可能就是因为人家在打篮球运动的时候，还有一块地等着九月去把秧子栽了，可能是人家吃着营养早餐，九月将大锅饭里面的肉都挑出来给营养不良的小妹妹吃吧！
　　看吧！哪有那么公平！
　　同一个父亲生的都是有差异的。
　　“九月，你的房间这几天刚刚重新装修了，油漆味重得很，对身体不好，你这几天先将就和陈之睡一下的吧！”
　　九月没有说话，低头换上拖鞋，还是站在门口。
　　“陈之，你自己把牛奶喝了，洗漱睡觉去，已经九点了，明天你还有补习班。”苏瑶没有看九月，转头走上楼。
　　陈岩皱了皱眉，也没有说什么。
　　“九月，饿了吗？爸爸给你做点吃的。”
　　“不饿。”
　　“那好吧，那爸爸上去休息了，你和弟弟好好相处。”陈岩生硬得揉了揉九月的头，动作明显的不熟练。
　　现在怎么办，现在去哪里。
　　以前，九月总是看见一些流浪的小猫小狗，找街沿角落躲雨，翻垃圾桶找残羹冷炙，自己现在和它们有什么区别，甚至宁可这样，都不愿意在这个所谓的家里。
　　“牛奶，喝了好睡觉。”陈之修长白皙的手伸过来，端着一杯热牛奶。
　　“谢谢。”九月拘谨地接过，象征性抿了一口。
　　“真的不饿吗？我有一点饿，你陪我吃点。”陈之还是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欣喜，也没有厌弃，就像对待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一样，客客气气的，等了很久，九月都没说话，他也没有打算等了。
　　“我下一点面条，我们一起吃吧！”
　　没有等着九月接受或者是拒绝，走向厨房，在冰箱里找了两个鸡蛋，云腿，和一些青菜，动作熟练得做了起来。
　　九月走向了厨房那边，看着陈之在温暖的灯光下，在热气腾腾中。
　　“好了，来吃吧！”
　　陈之给他端上桌子，是一碗清汤面，上面有着一个形状尚可的煎蛋，一些青菜和云腿，冒着热气，看上去很有食欲。
　　九月大口大口吃着，吃着吃着就咸了不少，当然，泪水和着面，能不咸吗？
　　以前也没有这么能哭，今天好像要把这十几年没有流的眼泪全部流出来一样。
　　陈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给他递了一张纸，自己继续吃面。
　　“你的牙膏牙刷，毛巾，脸盆，衣服裤子，我妈都给你买好了，都在我卧室。”陈之一边洗碗一边说话，也不知道九月听见了没有，那孩子总是闷着气，不吭声。“她以为你和我差不多高，不知道你这么瘦，衣服可能大了一些，不过应该没有关系。”
　　“走吧！一起上去吧！”陈之摔了摔手上刚刚洗碗的水，看着那孩子还是坐在吃饭那里，一杯牛奶都凉了还是和没有喝一样。
　　“怎么不喝牛奶？”
　　“我……不喜欢，对不起！”
　　“有什么好道歉的，给我吧。”九月以为他要倒掉，结果陈之拿起就一口喝干净了，又去把杯子洗了。
　　九月跟着陈之上了楼，这家看上去很大，可是当陈之把灯关了之后，好像也不是那么大了。
　　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陈之都是没有什么情绪，好像既不厌恶也不欢迎，一切不过是礼貌罢了，这就是九月感受到的，或许，陈之心里也是厌恶极了的，只是良好的教养让他对自己客客气气的。
　　而自己比起陈之，就和乡下的野孩子一样，不过这也是事实。
　　“你先洗澡吧。”陈之顺势躺在床上，将平板抱起，并用头朝睡衣的方向指了指。
　　这样的年纪，遇见比自己好很多很多的，总是很自卑的一件事，甚至心理还有些想笑，想要去质问，凭什么凭什么同一个父亲的生的，差距可以这么多，凭什么，就因为我不配来到这个世界吗？镜子里面的九月，明明面色如常，可是内心的嫉妒使他发狂。
　　以前，他也以为自己无欲无求，现在才知道，只是因为没有见过。
　　当你从用冰凉的井水冲澡时，别人可以在家里打开热水器清清爽爽洗一个热水澡。
　　当你睡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时，看着窗口外的昏黄的灯光上面扑满了飞蛾，别人就这样安安逸逸躺在柔软的床上玩着平板。
　　当你半夜饿得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时候，别人可以随便起来在冰箱里找吃的或者是煮一碗面条。
　　这种生活，九月不是没有看见过，他记得当时他捡了好多好多矿泉水瓶拿到小镇上买时，他透过一家人的窗户，看见那个小男孩抱着半边西瓜，半躺在沙发上，吹着风扇，风扇前还有一碗冰块，看着动画片，可是，当时只是有一点羡慕，羡慕这种安逸的，真正的童年生活。
　　可是见过那么多星星，这颗是最亮的。
　　“洗好了？”
　　“嗯！”
　　陈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见他长长的刘海还滴着水，头低着，好看的颈线露了出来。
　　“吹风机，吹吹，免点明天头疼。”
　　“.…..”这次九月不是故意不回答，这东西他根本不知道怎么用。
　　“我帮你。”陈之看出来他的尴尬，将他的肩扶着，让他坐着镜子前，暗暗吃惊，九月竟是这么瘦，肩头的骨头都有些硌手了。
　　先拿了毛巾给他擦干，才慢悠悠吹起来。
　　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拂着九月的头，这柔柔顺顺的头发摸起来是真的舒服，陈之低头看了九月一眼，他一直把头低着，不看镜子，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阴影，陈之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没有看过这个哥哥长什么样子，就只是在车上时，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轻轻瘦瘦的，整个人都笼罩在抑郁之中。
　　“好了！”陈之放下吹风，走进卫生间洗澡。
　　九月还是拘束得很，根本不知道自己应该睡哪里，就这样干坐着凳子上等着陈之。
　　不知道是今天情绪过于激动还是刚才太舒服了，九月就坐在那里，垂着头睡着了，只有睡了的时候，眉眼还算安宁，没有多少惶恐和悲伤。
　　这一晚，九月睡得很踏实，只是梦见了卖红薯的那个大叔，他就坐在树荫下，摇着蒲扇“红薯！刚出炉的红薯，热乎乎的。”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九月是睡在软和的床上的，被子里都是太阳的味道，还有着洗衣粉淡淡的清香，很好闻，也很舒服，让人慵懒。
　　九月翻了一个身才看见旁边背对着自己休息的陈之，少年人耳尖的碎发被破窗而入的阳光染成好看的金色，面向着阳光，在光里成长。
　　九月就这样痴痴的看着，没有动也没有发出声音，一直到陈之床边的闹钟响了，九月才吓得闭着眼睛装睡。
　　陈之伸手把闹钟关了，翻了一个身，就连眼睛都睁不开，昨晚上忘记关窗帘，外面早早升起来的太阳照得人很不舒服。
　　“你不起床吗？”九月的声音安安宁宁的，昨天说话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哭腔，今天早上的声音，有着一半的清醒，一半的睡意，听起来很舒服，说不出来的舒服。
　　陈之翻了一个身，面对着九月，半磕双眼。
　　“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一会。”
　　九月看着陈之的脸，没来由的紧张，赶紧翻了个身平躺着。
　　“早起惯了。”
　　“哦！”
　　之后，陈之就再也没有说话了，九月有点慌张，侧着头看了一眼陈之，以为他又睡着了，可哪知道这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九月。
　　“你……看着我干什么，不起床吗？”
　　心里慌得很。
　　“今天，你要和我一起去逛逛这个城市吗？”
　　九月还没有回答，转头看着陈之。
　　少年人的眼眸里装着漫天繁星，笑的时候，如同银河般发亮发烫，不笑的时候，就像沉睡在白日里的光芒一样，烫人眼球。
　　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话，九月觉得自己就是贱，明明人家对你这么好，你却宁可不要这种好，宁愿不要说话，不要打招呼，甚至可以带一些恨意，这样，讨厌就是明目张胆的，没有愧疚，也没有亏欠，那天时间到了，九月愿意毫不犹豫收拾东西就回到那个小镇上，这样就不会有留恋，也不会有舍不得了。
　　“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起来吧！”
　　“不是……阿姨，不是说你今天要去……补习班吗？”
　　刚刚翻身下床的陈之侧着脸看着九月，无声地笑了笑“对呀！我用学习的时间陪你玩，你还不乐意了？”
　　九月坐起来，抿了抿嘴，不知道说什么。
　　看他着实有些紧张了，陈之才慢慢回答“我妈都是装给我爸看的，我爸是个没良心的，我妈不是，她知道你受了苦，受了委屈，才让我好好待你，你的东西都是我妈前几天淘置的，她没有看不起你，也没有怪罪你，她说过，这是父母犯下的错，没有理由让孩子承担。”
　　九月垂着头发神，也不知道听没有听进去，陈之看着这孩子，原本对他妈的话还不以为意，这时候才感到一阵阵悲伤，父母的错，不该孩子承担，不管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知道了，根本就不愿意来这个世界承受一切都苦难与悲催，九月没有错，自己也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