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磊落》胖乎乎

3、原来我是pao灰？

　　第三章原来我是pao灰？

　　这是陈明俊三人来到劲州工厂的第五天。

　　一大早，天刚亮，陈明俊就从宿舍出来，买了早饭，直接到工厂上班。

　　“来啦？陈工。今天又是第一个到。”

　　看到陈明俊，看门的李大爷热情的打招呼。陈工，是陈工程师的简称，在工厂都是这样称呼。

　　“是啊李叔，以后没人的时候别叫我陈工，就叫我小陈吧。这是我早上买的包子，热乎的，特意给你带的。”

　　“哟，那就谢谢了！小陈。”

　　对于李大爷没听懂自己的客套，真叫自己小陈，陈明俊也没当回事，笑笑，进了办公室。

　　看着陈明俊的背影，李大爷心里很高兴。这三个从总部来的人事，就这个陈明俊人还不错。每天早上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不说，还对所有员工都很亲切，不像那个李喻，趾高气扬。

　　陈明俊坐到自己工位上，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陷入了沉思。

　　五天前，他们刚到劲州，就受到了工厂总经理严华的热情招待。第一天晚上就带他们去劲州最好的吃了一顿接风宴。不仅给三人安排了最好的宿舍，还给他们开了后门，在他们的宿舍安了空调。

　　严华四十岁左右，正是事业上升期，这次被任命为劲州新项目的工厂总经理，足见事业部对他的看重和期待。

　　李喻和朱玲玲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被严华感动了。可陈明俊很清醒，之前的种种迹象告诉他，劲州工厂，不是那么简单。严华，也不是那么简单。

　　让陈明俊同时在意的，是总部一个月前派来劲州的人事主管杨娜。杨娜三十出头，之前是达华集团南湾工厂的人事主管，是在达华三四年的老员工，一个月前被调派到劲州，负责劲州工厂的人事管理工作。现在陈明俊他们三个，就是直接汇报给她的。

　　劲州人事部门目前就这四个人。而他们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一线操作工的招聘。

　　而正常情况下，操作工的招聘，主要来源于两方面。一个是劳务公司给找的劳务派遣工。就是劳务公司在社会上招聘，输送给工厂；另一个，是学生工。所谓学生工，就是工厂和一些职专技校合作，学校推荐那些准备毕业的学生到工厂实习，待实习期满，学生工就直接留在工厂，变成正式劳务派遣工了。

　　这两方面中，又因为劳务公司给的人多、人员年龄成熟稳定，所以会稍稍比学生工更具稳定性。

　　李喻那么精明，当然知道劳务公司才是工人来源的大头，于是他来的第二天，就和杨娜溜须拍马，在厂长严华面前鞍前马后各种表现。

　　果然，才两三天，杨娜就明确给他们做了分工。李喻和她杨娜负责对接劳务公司，安排面试，陪同严华面试。而陈明俊，则负责对接合作院校，招聘学生工。而朱玲玲呢，因为个性和善，经验不足，就被安排考勤，就是统计、整理员工上班时间，用来做最后算工资的依据，还有就是帮忙跑跑腿，帮着接待、组织一下面试人员。

　　“小陈，来这么早啊？”严华进公司就看到陈明俊在对着电脑工作，于是打了个招呼。

　　“严总早，对了，我联系了一个合作的学校，他们说可以安排十个有意向的同学过来面试。”

　　“行啊，你安排吧！”严华笑着，进了工厂经理办公室。

　　陈明俊转转眼珠，呵，这个严华，每次都是这么好的态度。

　　可真到面试时，他严华就不是这样了。各种要求高，觉得每个人都有问题，各种说辞。反正就是，基本上就没有他看得上的，所以，都不要！

　　拜托，这是招聘操作工，还是学生工，严华的要求不说超过同类一般工厂的要求了，感觉甚至比白领要求还高。

　　每次提醒严华降低标准，回归理性。严华就诉苦：我这不是新官上任么，可不能出一点纰漏啊，万一出问题，我怎么和吕总解释啊。

　　吕总，是严华的直接上司，零部件事业部的总经理。

　　但陈明俊觉得，这都是严华的托词，陈明俊甚至觉得，严华是故意不让招到人的。

　　自己的学生工没招进来一个不说，就是杨娜和李喻，他们俩拼死拼活一个礼拜，都没招聘上三五个人。

　　问题是，劲州新区刚开发一年多，已经有好几个竞争对手公司的工厂都开在附近了。就比如达华的直接竞争对手瑞峰。

　　人家瑞峰，也是差不多120人规模的工厂，人家现在都招聘到七八十人了。可自己公司才招到十多个人。形成了碾压式的反差。

　　劲州达华工厂，严华，到底在搞什么？还有毫不着急的温锦，在搞什么？陈明俊百思不得其解。

　　在陈明俊有点无措的时候，杜磊给他来电话了。

　　“杜总，有事儿？”

　　“我给严总打电话，他没接。你催催他，之前欠我的人员计划方案，快点给我。”

　　“我知道了，严总现在面试，可能是没接到……”

　　陈明俊纠结了几秒，还是决定在杜磊这边探探口风。

　　“杜总，劲州工厂这边，严总招聘要求好像有点高啊，这样下去，似乎不太妙，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开工了。”

　　“那你就加把劲儿啊！”杜磊说的理所当然。把球又踢回给陈明俊：这是你的工作。

　　陈明俊气的咬牙，刚要挂电话，就听见杜磊笑了一声。他绝对是笑了一声，虽然隔着电话线，但是陈明俊就是能想象出对方电话前欠揍的表情。

　　“我就告诉你一句话。”杜磊开口了。

　　陈明俊竖起耳朵。

　　“工厂是工厂，HR是HR。”

　　“……什么意思？”

　　“要不，你把你工资给我？我替你解决你职权范围内的问题？”杜磊揶揄。

　　陈明俊被怼的生气，又不想求杜磊，于是干脆挂了电话。

　　胆肥了啊，敢挂我电话？杜磊挑挑眉，看看手里的电话心里不满。

　　老子可是善意的提醒你了，你能不能想明白，就看你自己了，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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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周，招聘还是没有任何进展。

　　因为招聘不到人，所以考勤的工作就少。工作一少、人一闲，人就容易胡思乱想。朱玲玲已经好几天气压很低了。

　　这一天，杨娜看见朱玲玲趴在桌上无聊的刷手机，亲切的上前，轻拍朱玲玲肩膀。

　　“杨姐。”朱玲玲赶紧坐起来。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杨娜笑着问。

　　“杨姐，咱们招不到人，怎么办啊？”朱玲玲是一心想要把事情做好，所以即使不是她负责联系劳务公司或者学校，她也很焦急。

　　杨娜摸摸朱玲玲的头，像是一个亲昵的姐姐。

　　杨娜一直对他们三个和善和亲，每次即使招聘失败，都会温柔的安慰他们三个，她的口头禅“坚持，加油”，特别正能量。

　　“傻姑娘，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要坚持，努力！只要咱们坚持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现在虽然没有结果，一定是哪里做得不到位。咱们一起想办法。玲玲，你没事的时候，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说不定，你会提供更好的思路。”

　　杨娜一番鸡汤，果然炖的朱玲玲立刻神采飞扬，眼珠开始滴溜溜转动，想着一切可以帮助解决招聘问题的方法。

　　杨娜很满意，朱玲玲很高兴，两人胳膊垮胳膊，去吃午饭了。

　　在啃包子的陈明俊，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没被所谓的鸡汤洗nao，而是脑子以一百八十度时速开始运转。

　　有问题。逻辑不通。

　　什么逻辑不通？那就是杨娜的态度。

　　杨娜作为招聘第一负责人，眼看工厂还有不到两个月开工、却没人干活的火烧屁g的情况下，是出于什么样的阿Q精神，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还能给朱玲玲灌鸡汤？

　　陈明俊忽然之间有点兴奋。也许，突破口就在杨娜的身上。

　　陈明俊当然知道，和杨娜套话，对于这种老HR，是行不通的。所以陈明俊就暗中观察。

　　在暗中观察了三天之后，陈明俊发现了一个秘密。

　　杨娜的手机调成了震动。每次有电话来，杨娜都会找借口偷偷摸摸离开人群，鬼鬼祟祟不知道去哪里。三天中，还有一天说家里有点事，借故请假。

　　这还不明显吗？杨娜在找工作！！

　　那些电话恐怕都是猎头或者面试单位。那天请假，大概率是去面试了！

　　好哇，怪不得这个杨娜一直给朱玲玲、李喻和自己灌鸡汤，让他们仨坚持。要是他们仨因为压力离职，那就只有杨娜一个HR了，如果只有她一个，她就没办法丢开工作跳槽去别家。留住他们仨，就是为了她自己顺利离职铺路：只要有人交接，她就可以顺利离开……

　　炖鸡汤给别人，是为了稳住她的替代“背锅侠”，自己先逃走啊？陈明俊挑眉，高手。

　　不过，他陈明俊，是高手中的高手。

　　第二天，陈明俊不动声色，提出请假。

　　“怎么了？”杨娜关切的问道。

　　“我爸去东海市体检，我想陪陪他。”

　　“那是应该的，行，你去吧。”

　　陈明俊顺利的请好假，下午就背着包坐大巴到了东海市。

　　达华总部就在东海市，这是全国十大经济城市之一。距离劲州只有四个小时的车程。不过，陈明俊这一次，并不是去见爸爸。而是去见死党。

　　高阳是陈明俊的前同事，也是原室友，是陈明俊为数不多信任的人。现在高阳还在猎头公司工作，他喜欢这种靠业绩说话、勾心斗角少一点的地方。

　　他和陈明俊，喜好完全相反，却友谊长青。

　　“你怎么来了？”高阳诧异。

　　“来找你帮我个忙。”

　　“呦，行啊，这次搞谁？”高阳兴奋极了。

　　“什么搞谁？你当我是什么人啊？……就打探一下口风。”

　　“说到底还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呗，陈光明？”

　　陈光明，是高阳给陈明俊的外号。

　　两人吃过晚饭，看看差不多八点，开始了他们的“表演”。

　　“记住，一会儿你以猎头的身份，给这个杨娜打电话。就说有猎头职位和她分享一下，看她有兴趣没有。”

　　“我懂，先和她聊职位，降低她的防备，之后呢？你要和她套什么话？”

　　“劲州工厂的事。一会儿你开公放，我写，你帮我问。”

　　“好嘞~”高阳应到。

　　这就是陈明俊的计划，装作猎头沟通职位，让高阳从杨娜这里套话。

　　这是骗人么？是。但是对杨娜没什么损失：高阳得到了杨娜的信息，也会把她作为候选人，未来帮她留意机会。所以，也不算是耍杨娜。

　　电话通了，高阳以有职位介绍给杨娜为突破口，用流畅的套路，不到二十分钟，就让杨娜对高阳掏心掏肺。

　　该进入正式的表演了。

　　问他劲州工厂的事。陈明俊在本子上写下来，示意高阳进入主题。

　　“杨小姐，其实我很好奇。您现在负责新项目，如果现在离开，会不会让面试的公司揣测啊，他们可能会觉得你是处理不了劲州工厂的情况，能力不够才会离开的……”

　　杨娜电话那边沉默。

　　高阳继续，“咱们聊了真么久，都是朋友了，你告诉我有什么苦衷，咱们也好商量如果面试公司问起来，咱们怎么应付啊？……你告诉我吧，我帮你出主意。”

　　“唉，小高，你是不知道。这真不是我能力的问题，而是，就算是再有能力的人事经理，都解决不了这里的问题。”

　　听到杨娜无奈的声音，陈明俊和高阳热切的交换了一个眼神，终于吐口了！

　　“怎么说呢？”

　　“其实啊，这个劲州工厂的情况，不过是我们HR总监张总，和事业部吕总之间，斗争的产物罢了。”

　　吕总？就是严华的直接老板，零部件事业部的总经理，吕忠。和人事部张丽宁，属于平级。

　　“他们两个，早就不对付，这次的劲州工厂，如果最终人事部门不能很好的给劲州工厂招到人，吕忠就可以在总裁面前告张总一状，说她能力不行。”

　　“可是吕忠就能允许自己管理的工厂，真的因为人员不足而无法开工么？”

　　“那怎么可能！”

　　听到杨娜的话，高阳按照陈明俊的示意，继续问。

　　“可是你也说了，现在确实难招聘到足够的人啊。如果招不到人，无论是吕总，还是张总，都是两败俱伤啊。”高阳问。

　　“他们怎么可能没后手？都是老狐狸。”杨娜顿顿，“吕忠那边有什么底牌我不知道，张总这边可是有底牌，保证可以在最后一秒，把人员配齐。”

　　“怎么做？”

　　“人员借调啊。就是从其他几个工厂，每个工厂借一点人到劲州，就可以解决燃眉之急了。”

　　怪不得！！怪不得温锦不慌不忙，怪不得当初周浩欲言又止！原来HR部门是有底牌啊！！陈明俊想。

　　杨娜继续说，“说白了两边就是在保证不耽误正事儿的前提下，在玩甩锅游戏。就是为了最后在总裁面前恶心对方，一切都是内部斗争罢了。有一天，我亲耳听见厂长给吕总打电话，说什么放心，最后肯定有人之类的。还说绝对让她下不来台，估计说的就是张总。”

　　谜题们终于解开了……全通了……

　　陈明俊此刻终于明白，这个岗位根本也没指望真能让他们仨解决。之所以HR部门那么大方，一次给劲州工厂招聘了三个HR，那是为了未来甩锅的说辞啊。

　　到时候，两房对峙的时候，人事部门就可以说，我们怎么不支持工作了？不光给你们借调，就连人事专员，都给你们配了三个，其他工厂才一个！可别说我们不支持~

　　陈明俊终于明白，自己和另外两个人，包括杨娜在内，原来都是“天选之pao灰”、“甩锅之物料”啊！！

　　陈明俊终于明白杜磊的那句话“工厂是工厂，HR是HR”是什么意思了，那是在暗示他小心站队，别站错了阵营。工厂和HR部门，那是两个阵营……

　　杨娜是因为知道了自己背锅侠的身份，才一直安抚他们仨坚持留在工厂，成为她杨娜的背锅侠。

　　问他工厂有什么底牌。陈明俊从短暂的震惊中提起精神，示意高阳。

　　“那HR部门的底牌是借调，可工厂的底牌是什么呢？”高阳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好像是严总攥着什么底牌，听他和吕总打电话的意思，是让吕总放心，他有办法。”

　　看再套不出什么话了，陈明俊示意高阳结束通话。

　　“接下来你怎么办？看样子你这岗位就是个pao灰啊。要回来做猎头吗？”高阳问陈明俊。

　　陈明俊忽然双手抱头，放松的往沙发背上一靠。

　　“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不跟进是多大的损失啊~”

　　看着陈明俊饶有兴致的样子，高阳忽然有点浑身发毛。这个陈明俊，越来越让自己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