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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你……你要我去?”
游坦之一脸惊惧。
“你误会了。”
崔谧的声音很温和。他坐在游坦之对面,左手举在空中,撒葛只正在替他包扎。“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游坦之似乎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些什么。他露出左右为难神色,苦苦挣扎半日,陡然一咬牙,似下定了决心,猛地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道:“好。……我去。”
崔谧反倒微微地愣了一愣,试探着问:“知道是要你去做什么吗?”
“难道不是要我去杀人?”游坦之有一些委屈,神色却已经坚毅起来,像是已经有所决断:“要怪也怪我自己,在他面前夸下了这个海口。要不然我才不肯……”
“不是要你去杀人。”崔谧失笑。他放下包扎好的左手,交替按摩着手腕,叹了一口气:“公子要你去做的事情,怕是比杀人难多了。”
“……我自认办不到。”他随即微笑着,若有所憾地补上一句。
“什么事?”游坦之放下心来,但随即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崔谧望向撒葛只。只以眼神扫过去,一个字也没有,但是撒葛只顿时会意,收拾起一应用具,默默地退了出去,跨出门前,以半是忧虑,半是关切的目光望了一眼游坦之。
“游少爷。”崔谧适才戏谑的笑意这时全数收了起来。他的表情极严肃。
“公子他,希望你去救一个人。”
**
耶律洪基突然睁开眼睛。
他居然坐在御案后小憩了过去。
面前的奏折仍然摊开到刚才批阅到的地方。折子横七竖八,丢了一地。帐中没有一个人。
适才皇上被一封折子触动怒火,大发雷霆的时候,内侍无不吓得伏地不起,战战兢兢,好几人被他骂了出去,不曾被遣的自己知趣,也悄悄地退出去了。冷风吹动面前案上牛油大烛的烛焰,带动得光影颤栗起来。
他最近特别忌讳黑夜。不待入夜,便要内侍点起无数明晃晃的蜡烛油灯,将大帐照得明亮如同白昼,似乎这样便能把黑夜逼退至三舍之外——有风。怎么会有风?
——哪里来的风?
他突然醒觉,猛地一抬头。
门边立着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二十八九岁的青年,一袭青衫,颀长挺拔,英俊得像暗夜里一道走失的月光。
“是你。”耶律洪基微微眯缝起碧蓝色的眼睛。“……朕不记得有派人叫你来。”
“是我。”慕容复回答。他负手立于帐边,若有所思地瞧着耶律洪基,并不主动上前请安。
“是我想见陛下。”他说。
耶律洪基涵养功夫了得,一惊之下,随即镇定。他冷冷地哼了一声:“你知道不获诏擅自往见,是什么罪名吗?”
慕容复没有回答。
耶律洪基的眼光于慕容复身上从头打量到脚,语气缓和了一些:“……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行礼?”
慕容复不应,似乎充耳不闻。耶律洪基说话的当儿,他自顾自负手缓步踱开去,眼光于帐间陈设上一件件地流连过去,从容得犹如闲庭信步,欣赏字画。
“已经过了子时了,陛下。”他答非所问地道。“……你今天没有招妃子侍寝。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他俯身捡起地下乱扔的一本奏章,看了一眼,松手让它重新滑落到地上。
“你已经过了彻夜批阅奏折的岁数了。”他有一些漫不经心地道。“……陛下今年,多大年纪?”
他气度安然,温文尔雅,然而这样的态度底下,根本不费劲去掩藏冷淡的矜傲,一丝蓄意的挑衅,连同这些话,极其唐突,根本不是臣子对上的礼仪。耶律洪基极沉得住气,不动声色。
“你问朕这个做什么?”
“啊,是的。是我忘了。大康八年,是陛下的五十岁大寿,那一年万国来朝。”慕容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已经过去七年了。……陛下有几个儿子?”
这句话听在耳里,就是耶律洪基修养再好,也忍不住于瞬间怒气勃发。
“慕容复!”他蓦地将桌子一拍,厉声道:“你不要仗着朕平时对你宠爱,一再退让,就胆敢这么目无遵纪,以下犯上!”
慕容复于案前驻足。他隔着桌案,居高临下地瞧着耶律洪基。
“你只有一个儿子。”他说。眼睛里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悯。“养到这么大,珠玉一般。今天你杀了他,回头大辽的皇位,谁来继承?”
他垂下目光,无言地注视了一会儿御案锦盒中的玉玺,再将视线转回至耶律洪基身上。
“……你又还有几年可汗好做?”
耶律洪基愣了一愣,突然明白过来。
他露出恍然神色,好像不认识他一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慕容复:“……这么说,你是来替他打抱不平的?”
“他是你的亲生儿子。”慕容复很耐心。是忠臣诤言劝谏的语气。
“陛下夫妻间的家务事,无人能管,也无人敢插手。耶律浚毕竟是你唯一的儿子。……你难道就半点也不顾念父子之情?”
“朕没有他这个儿子。”耶律洪基一声冷哼。
说起耶律浚,他似乎气不打一处来,抬起一只手,指着慕容复的鼻子,厉声道:“你还有脸说?把汉人那一套家国天下、君为轻社稷为重的观念灌输到他的脑子里去的人,难道不是你?若要追究起来是谁把朕这个儿子领上了歧途,朕第一个倒要拿你是问!”
慕容复不置可否。
“陛下,这就是汉人高明的地方。”他平静地说。“你难道就没有想过,汉人为什么能一次次地战胜我们?骑马,他们骑马不行。打仗,他们打仗不行。按理说,他们早就该灭亡了。可是,反倒是一代代的鲜卑、乌桓、匈奴,到最后,统统都变成了汉人。……这一切,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
“无稽之谈。”耶律洪基嗤之以鼻。“汉人拿什么来和我大契丹帝国的国力和领土相抗衡?澶渊一盟,汉人对我俯首称臣,每年进贡岁币,朕的手上,握得有雄关似铁的燕云十六州!就算朕死了,契丹帝国也将是不朽的——”
“你错了。”慕容复打断他。“契丹帝国终有一日会消亡。就像苻坚的大秦,拓跋珪的魏国,我的祖先建立起来的大燕——”
“你住口!”耶律洪基似忍无可忍,一声怒吼,拍案而起。
他怒不可遏,几步跨至慕容复面前,一把揪住青年的衣襟,近乎粗暴地将他扯向自己。他身材极魁梧高大,比慕容复还高出半个头,不失英武的面容此刻为愤怒所扭曲。
“七百多年了!”他的面孔几乎贴上青年的脸,口不择言地咆哮,唾沫星子喷到慕容复的脸上。震怒将他的一双碧眼染成了深深的蓝黑色,犹如风暴来临前的大海。
“……你的大燕国亡了七百多年了!”
慕容复毫无惊惧之色,并不反抗,任他摆布。然而他愈是冷静,就愈是将耶律洪基激得怒火中烧。
一腔怒火无从发泄,他抬手揪住慕容复发髻,粗鲁地向后一扯,慕容复吃疼,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随之向后仰去,面前是耶律洪基放大、愤怒的脸。因为疼痛,他英俊的眉心微微蹙起,却没有丝毫的讶异和怒容。闻声赶来的两名内侍于门口瑟瑟发抖,俯伏于地,连头都不敢抬起。
“你睁开眼睛,好好的瞧一瞧。”
耶律洪基的声音低沉而愤怒。“大燕复国,无异于痴人说梦。这是朕的天下。大辽国祚,必将绵延长久——”
“大燕国早就亡了,陛下。”慕容复琥珀色的眼睛里有不加掩饰的悲哀。
“就像契丹国有一天会亡。有一天,汉人的国度也会消亡,可是汉人用汉字建立起来的帝国将是不朽的。我是鲜卑人。可是我连祖宗的文字是什么样都记不得了——”
“一派胡言!”耶律洪基被气得浑身发抖,松开他头发,粗暴地将他一推。
“滚!……统统给我滚!滚出去!”
怒火无处发泄,他猛然一转身,冲着门边匍匐于地的内侍大声吼道。内侍哪里还用皇帝吩咐第二句,连连叩首,倒退着,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慕容复似乎不曾觉察这一番动静,只立定脚步,一言不发地迎住耶律洪基的逼视。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被扯乱了,几绺乌发垂落下来。
君臣二人对峙。
“……八年了。”耶律洪基脸色铁青,从牙缝里缓缓地挤出这么几个字。
“再桀骜不驯的海东青,养了那么多年,也该被养驯了。”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诧异和伤怀。“朕万万没有想到,花了这么多的精力和时间,居然还是养不驯你。”
“有误会的是你,陛下。”慕容复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的初衷从来没有变过。”
他有深重的倦色,似乎不想再争论和解释下去,抬手抽出骨簪,噙在口中,旁若无人地抖散长发,重新整束。
“你也向着耶律浚。你们都向着他。”耶律洪基瞧着他一圈圈盘起头发,神色有一些怅惘,像是念旧,声音却冷冰冰的:“……你们这是图什么?无非是觊觎朕的这个位置。从一开始,朕就和你说过——”
“如果我想要你的这个位置,”慕容复头也不抬,将噙着的骨簪从口中取出,“……那你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口是心非。”耶律洪基冷笑。“我当年就不该信你的那一套说——”
慕容复琥珀色的眼睛里忽而闪过一道寒光。这是令人心醉也心生警惕的一道光芒,犹如一尾金鳞在封冻、阴暗的湖面下转侧身体,曳尾入水,石破天惊的那一线波光——
几乎与此同时,他动了。
像一头危险的、年轻的猎豹,决定性的瞬间,捕食的一跃,轻捷、优美而致命。他只用了一个动作,干净利落,不浪费半点多余的动作和不必要的力气,单手制住了耶律洪基的肩膀穴道,顿时令他半边身躯一片酸麻,再无力气反抗。
他手腕发力,将耶律洪基往后一推,抵上御案,以手肘压制住他的胸膛,说时迟那时快,另一只手中握着的骨簪已经稳稳抵上了耶律洪基的咽喉。
最初的惊惧过去,耶律洪基慢慢地、几乎是诧异地笑起来,双肩抖动着。
“……慕容复,你想弑君么?”
慕容复不答,只沉默地望着他。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不带情绪。
他的手很稳。习武之人的手,一流高手的手,没有一丝的犹疑和战栗,骨簪锋利的尖头纹丝不动地抵于耶律洪基喉头,尖锐而冰冷。保养得再精心,这也已经是一个中年男人的脖颈了,有了皱纹和略微松弛的皮肉。
“我不需要什么剑履上殿,就能篡你的位,陛下。”他微微冷笑:“……如果我一开始觊觎的就是你的皇位,你我可能等不到这一天这样相见。”
利刃在喉,耶律洪基却无半点惧色,这一点即便是慕容复也不得不佩服。
“你之前想过篡朕的位没有,朕不敢说。可是有一点我敢肯定:今天,你不会杀朕。”
慕容复微微眯缝起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半是好奇、半是诧异地打量着耶律洪基:“……陛下就对我的自制力那么有信心?”
耶律洪基冷哼一声。
“我对你的懦弱有信心。”他面不改色地答。
慕容复微微震了一震。
他没有马上回应,垂下眼眸,一根根地舒展握着骨簪的修长手指,瞧了瞧手中这枚四寸长、光润如玉的象牙长簪,再一根根地合拢手指。
“你可能想象不到。”他有一些突兀地说:“会武功的人,摘叶飞花,俱可伤人。陛下,你的身份再高贵,也是个普通人。你在我眼中,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和漏洞,不管哪一个都是致命的。”
他沉默下来。半晌,自嘲地一声轻笑。
“……大概就跟你眼中的我一样:幼稚天真、意气用事。无论哪一种毛病,都足以致命。”
耶律洪基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已经是一个答案。
“你是对的。”见了他神色,慕容复笑一笑,说。“……我不会杀你。”
他松开耶律洪基,轻轻地将他一推,顺势往后退开两步。
他立着,没有动作,沉默地望着耶律洪基。
“我们不是一路的人,陛下。”他终于说,带一丝决绝,挺直了背脊,略微牵一牵嘴角。这笑意里带得有嘲讽的意味,好像在笑自己,也好像在笑耶律洪基。
“……我居然用了八年才看清楚这一点。”
“你现在知道也不算晚。”耶律洪基沉声道。
他仍然惊魂未定,不过已经放下心来。他这一生经历过太多的重大谈判,对这种谈判中转瞬即逝的机遇窗口和决定时刻有着近乎冷酷的、一个好猎手的直觉。他知道,只要对手愿意讲道理,那么就一切都可以谈。只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许以利益,这世上没有什么不能谈成的交易。他直觉地明白:现在也是一个这样的,收服慕容复的关键。
他略微放柔了声音,改换了一种语重心长、推心置腹的语气。
“你是聪明人,朕也是聪明人。耶律浚成不了气候,你跟着他,死路一条。只要你和他断绝关系,这些事情一笔勾销,朕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要的不就是龙城么?朕给你——”
“陛下。”慕容复打断他。
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陌生的神色,瞧得耶律洪基不由自主地住了口,脊背上无缘无故地泛起一丝凉意。
“中原有句老话:人不辞路,虎不辞山。”他听见慕容复的声音。
“……你我好歹君臣一场。臣子劝谏的本分,我尽到了。合则留,不合则去。今天,我来辞你。”
他似乎动了真情,声音里有一丝微微的颤抖,突兀地顿住了。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伤心,只有冷静的决绝。
“……下一次,在朝堂之外的地方见了面,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讲了。”
我:你帮我先扫一遍,有没有感受到一种“他们是不是有一腿但我没有证据”的感觉
基友:我有感受到一种“我想让他们有一腿但我怕萧大王来打我”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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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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