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花》谢夭夭

2、第二章：好久不见

　　“你今天怎么回事？喝这么多？”
　　经纪人陈楠坐在副驾驶，瞥了一眼坐在后座面色微醺，还打了个小酒嗝的余惜华。
　　助理苏小黎坐在旁边，赶忙递了一瓶水过去，眼神带着担忧。
　　余惜华接过水，顺手撸了一把苏小黎毛茸茸的头发。
　　“没事，我这不是高兴嘛，能跟叶导他们合作，所以多喝了几杯。”
　　“行了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我还不知道你这把懒骨头，一点事业心都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才是你的人生理想吧。”
　　“还是楠姐了解我，我这人向来与世无争。”余惜华痞痞笑着，话里半真半假。
　　“在这个圈子你还敢与世无争？你不争别人可是挤破头，到时候把你踹回十八线可就有你哭的了。”陈楠听她这不痛不痒的语气，气就不打一处来。
　　当初她是偶然看到了一个音乐mv，余惜华是mv的女主角，但当时她并没有入圈的打算，据说只是帮朋友的忙凑数出演一下。但陈楠就是一眼看中了她，因为镜头下的她实在光芒太甚，她没法不心动。
　　于是她死缠烂打了好久，本来余惜华怎么着都不松口，陈楠都已经做好了天天蹲门口堵她的准备。可也没想到，这小姑娘有一天突然就开窍了。条约什么的都没细看，拉了个行李箱就说要跟她走。
　　陈楠自然是求之不得，盯着人把合同给签了，就直接给拐到了自己手下，决定自己亲自来捧。当时她还拍着胸脯给人家小姑娘保证了，会带她在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来……结果自己唾沫横飞、慷慨激昂，她却只是喃喃问了她一句。
　　“当了大明星，就会被所有人看到吗？”
　　陈楠当时只觉得这是年轻人的一点虚荣心，想要活在所有人的视线里，便给了她一个最官方的回答，“当然，屏幕上的人自然可以被所有人看见。”
　　然后就看见余惜华对她露出了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浅浅的，却很开心。
　　事实证明，她挑人的眼光依旧毒辣，余惜华年轻有颜、天赋甚好。整个人在舞台上张弛自如，弹性和张力都极佳，确实是颗好苗子。
　　不过吧，就是活得太过真性情了。因为她情商高、会说好话，所以跟圈内人虚与蛇委什么的都是小case，简直可以说是油嘴滑舌本舌了：）
　　但也不知道是谁惯出来的，那脾气简直没谁了......平时一切都好，但脾气一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有时候真是连她也兜不住。
　　唉，这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也不知是好是坏，陈楠有些头疼。
　　“我当时怎么就挑中了你这么一位祖宗。”这语气可以说是相当哀怨了。
　　“楠姐你可别这么说，当年你堵我那热情劲，一度让我怀疑是不是被诈骗团伙给盯上了。”余惜华可能是酒后有点飘，揭起老底来也是毫不客气的。
　　“你......”陈楠正想继续跟她呛两句，却被一阵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余惜华扬了扬自己的手机，狡黠地笑了笑，庆幸自己成功躲过了一次训话。
　　“喂？”
　　“什么？你在医院，哪个医院？”余惜华猛地坐直了身体，酒醒了大半，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急促，“你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老毛病。这次稍微有点严重......急性胃出血，然后就被送医院来了。你要是忙就别过来了，反正我这边也不缺人，你没事早点回去......”
　　“我现在过去，你把地址发给我。”余惜华挂了电话，脸色有几分沉郁，“小张，麻烦先送我到附一。”
　　“惜华姐，是阿姨生病了吗？”苏小黎担心地看着余惜华。
　　刚刚车里安静，她听到了电话里的声音，是余惜华的妈妈余瑾。
　　余惜华怕吓到她，便点点头，只说了她妈妈的胃出了点小毛病，现在在医院治疗。
　　“放心吧小梨子，祸害遗千年，她不会有事的。”
　　窗外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清醒有人宿醉。
　　余惜华这句单薄的安慰，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
　　车子缓缓停下，余惜华戴好口罩和帽子后下了车，让陈楠和苏小黎先走了。
　　“行了我知道，明早八点，保管活生生地出现在您面前。您老人家就别叨叨了，赶紧起驾回宫吧。”余惜华朝车子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医院。
　　因为刚参加完开机宴，她还穿着一件浆果红的吊带连衣裙，修身的设计勾勒出了余惜华姣好曼妙的身材曲线，红白对比鲜明，更衬得她浑身的皮肤白皙透亮，粼粼发光。
　　裙子的亮片在医院白炽灯的照射下闪烁着夺目的光亮。为了不那么引人注目，余惜华还在外头披了一件黑色的薄款衬衫。外衣的黑、里裙的红，还有皮肤的白，三种颜色相互交织映衬，仿佛成了从一张复古港风画报中漫步而出的星女郎。
　　但如果她能慢条斯理地抬腿迈步，而不是像现在几倍速行走的话，画面应该会美得多得多......
　　感受到路人注视的目光，余惜华自觉地压低了帽檐，快步穿过医院大厅。
　　她低头看了看手机，想要再重新确认一下病房号，脚步却没有放缓，依旧朝着楼道匆匆迈去。关掉手机，再抬头却见一辆移动病床冲到了自己跟前，来不及了！
　　余惜华脚步踉跄，身体反射性地歪倒向一边，想要尽可能避开移动病床的冲击力。虽然心里直抽冷气，但她的脑袋却还在出神：幸好现在戴了口罩没人认出她，不然待会她绝对会以一个四仰八叉的不雅姿势，光荣地登榜微博热搜：）
　　因为绯闻，因为黑料，这都无所谓。但是因为出丑......这她绝对忍不了。
　　余惜华提了口气，做好表情管理，打算以明星高度的自我修养美美地挨过这疼。却没想到下一秒，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胳膊，让她找到了支撑点，堪堪稳住了身形。
　　真是福大命大，余惜华松了口气。
　　在她重新站直身体后，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便利落地松开了她，很有分寸感。
　　余惜华转身只看见一身白大褂的影子，还有那只修长漂亮的手，意识到人家打算做好事不留名，心里为这白衣天使盖了几层楼，手却很直接地将人一把捞住。
　　人家施以援手是情分，本分的感谢她得做好。
　　“这位医生，谢谢你。”
　　眼前高挑挺拔的男人在听到声音之后，整个人似乎僵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余惜华的错觉，她老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眼熟。
　　然后她看着被他扯住的男人缓缓回头，露出记忆中熟悉的眉眼。
　　“顾......念北？”
　　褪去了少年的稚气，顾念北的脸部轮廓愈发明朗冷硬起来。眉眼依旧精致，五官线条的刚柔恰好好处，多一分则女气，少一分则偏寡淡。一如记忆中的清隽，但他整个人的气质却变得更加清冷疏离，洁净禁欲得一丝不苟。
　　现在那双漆黑的眼正冷淡地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平淡而无温。
　　余惜华愣住了，眼神尽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顾念北他……回来了？！
　　顾念北极淡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转到她拉着他的那只手。但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不回应也不挣开，依旧直直地站着。
　　余惜华好几秒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妥，便松开了手。
　　内心还保持着极度震惊的状态，而脸部表情却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原样。
　　在顾念北面前，她怎么可能失了体面。
　　“老同学，好久不见。”余惜华控制着眼神，力求做到像他一样风平浪静。可她藏在口罩下的牙关，却被她不自觉地紧咬着。
　　“嗯。”顾念北的声音无波无澜，不沾一丝情欲。
　　余惜华被他的冷淡一噎，心里有股无名火烧起来。
　　感情就她一个人这么震惊，她紧张的样子在他眼里就是个笑话吧！
　　余惜华按耐住自己，刚想面无表情地刺探一下他，就被他略低哑的声音打断。
　　“我先走了。”
　　说完，顾念北再没看她一眼，干净利落地转身走了。
　　余惜华还站在原地，心里气急。什么情况？她居然被顾念北给撂下了！
　　本就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哪里被这样甩过脸色。余惜华胸口略起伏了几下，鼻尖那股酸涩劲越发明显。强撑的若无其事也绷不住了，眼睛盯着顾念北离去的方向隐隐泛起水光。模糊的背影与记忆中的清瘦挺拔重叠，余惜华心里的难受劲更重了。
　　操！
　　丢人丢到家了！
　　*
　　“胃不好就少喝酒，都说了让你别再去酒吧。这次是胃出血，下次是不是就要喝出个胃穿孔啊？自己的胃怎么样有点数好吗老佛爷，我这心整天为你七上八下的，您就当可怜可怜我少喝点酒好吧！”
　　余惜华找了医生，知道余瑾再一次把自己喝进了医院，心里本来气就不顺，这下子更是变身暴躁老哥，话噼里啪啦地往外倒。
　　气哄哄地在病房的椅子上坐下，余惜华扯下口罩，露出一张因为情绪起伏而有些涨红的脸蛋。因为带着妆，愈加显得艳气逼人。
　　“行了你，话这么多吵得我头疼。这次是个意外嘛，我下次注意就好。你今天火气怎么这么大，谁惹你啦大明星？”余瑾也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了余惜华今晚的不对头。
　　余惜华难得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余瑾，母女二人遥遥对望。
　　余瑾和余惜华的长相气质有六分相像，余惜华可以说是完美地继承了妈妈的美貌，鹅蛋小脸，五官娇艳，甚至连飞扬跋扈的性格，都闪烁着余瑾的青春葱茏。
　　余瑾年轻那会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当然现在也不是。仗着自己年轻漂亮，便成日里花天酒地，活得比谁都张牙舞爪。跟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个酒吧，又不满足于闷声做事业，风风火火地摇身变成驻唱歌手，在舞台上嬉笑怒骂、得意尽欢。
　　直到一个男人的出现，终止了这一切。又随着他的消失，重启了这一切。
　　然后，余惜华来到了这个世上。好像除了她的意外降世，余瑾的生活并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但余惜华后来才知道，她的出生，把一切都改变了。
　　“妈，你的初恋是......那个男人吗？”
　　“是。”
　　“那你还爱他吗......或者恨？”
　　“他死了，我们一笔勾销了。”
　　余瑾的声音听不出任意异样，甚至有些漠然。
　　余惜华怔了一下，突然觉得这语气跟刚刚顾念北的如出一辙。难道在顾念北眼里，他们之间也早已经是一笔勾销了？或者他可能一点也不稀罕……她的亏欠吧。
　　余惜华今晚的情绪大起大落，眼睛涨得难受，突然就不愿意再往深处想。
　　“今晚我在这陪你吧，有个人照应也好。”收了收情绪，余惜华跳开这个话题。
　　余瑾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倒是门儿清。她的闺女，屁股一挪，她就知道是尿急还是便秘......看来这回是惹火上身了。不过她也不想多说什么，小孩子家家的恋爱，她权当看热闹打发时间了^_^
　　余惜华跟她不一样，这点她很清楚，所以也不怕她重蹈覆辙，也不想瞎掺和一脚。有些事如果不亲身经历一遭，那也太不把年轻当回事了。
　　“你可别这里膈应我，我睡我的觉，你该干嘛干嘛去。回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了，一身酒味还好意思来叫我少喝点酒，真是不知道社会两个字怎么写。”余瑾一副老江湖的模样气得余惜华牙痒痒，却也不想跟她扯皮较真，陪她呆了一会儿，又不放心地叨叨了几句之后才拎着包回去了。
　　“噗嗤，小老太太一样，下辈子换你来当我妈吧。”
　　余瑾笑着摇了摇头，侧眼看向窗外的夜色。月明星稀，月光泠泠地洒下，银辉遍野，一如她脸上的温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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