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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夜烧书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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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林莹为容霜布菜的手在容霜眼前晃来晃去,容霜一把抓住了那手,一双有些阴郁的眼睛对上林莹错愕的眼睛,容霜笑道“我隐约看到你掌心有颗红痣,煞是好看,我能瞧瞧吗?”
林莹打开手掌,一颗红痣在掌心,恰似金龙抓取宝珠。林莹见容霜有些发呆,合上了手,问容霜道“陛下今日怎么有些奇怪,今日见许潜,他与陛下说了什么吗?”
容霜看着他,声音有些低沉“许潜能与朕说什么”
明明知道他掌心有痣,还是要再看一遍,才敢相信,这些年的朝夕相处,本以为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没想到,却是镜中花,水中月,他自己的空想。
容霜从椅子上站起来,“陛下这是要去哪里?”
“你自己吃吧,朕不想吃”
夜晚,林莹解散了头发,坐在床上,在灯火下,看自己掌心的那颗痣,容霜的情绪分明不对,那颗痣比血的鲜红稍浅些,却让人看起来隐隐有祥瑞之气。还是太显眼了些,就算是一颗极小的痣,在心惊胆战的林莹眼中,也是异于常人的存在。
林莹走到桌边,坐稳了,手掌忍不住颤抖,林莹用另一只手握住它,把它放到油灯上。
林莹快要把牙咬碎,头上大颗的汗珠渗出来,掌心钻心的痛,林莹眼前一阵阵发昏,皮肉烧焦的味道蔓延开来。
终于,林莹把手从火上移开,他取出一把小刀,“啊!”一块带血的皮肉,生生与人分离开来。
林莹大口喘着气,用干净的帕子把手包好,虽是剧痛,心中却轻松了许多。
到了早上,林莹就把帕子取掉,说是生病。
容霜听说他病了,还是来看他,看见林莹苍白的脸色,容霜心中发苦。
但容霜也知道,天底下没有这么巧的事,自己刚知道他的事,他就病了。
夜深,皇帝陛下手持一烛台,推开自己的殿门,又偷偷推开侍卫的门。
林莹感觉到,有人轻轻拉起自己的手,看到自己掌心的伤痕,那人愣住了。那人过了一会,轻轻地抽气,好像是哭了,的确是哭了,泪水落在床铺上,声音很小,但林莹从小便耳聪目明,这人哭了,而且非常伤心。
林莹把呼吸尽量放得均匀,那人没有再动作,把自己的手摆好,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人轻轻起身,脚步轻轻地走掉了。
随着那人的离开,四周又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林莹举起自己的手,什么都看不到,但那没长好的伤口一定十分狰狞恐怖。
容霜在寒冷的夜里,抱住自己,烛台已经被他熄灭了,任凭泪水打湿袖口,容霜感到冷极了,他抱住被子,被子软绵绵的,好像什么都抱不住。纵然再痛苦,容霜心中的一个念头,却愈发坚定。
又是一个寒冷的夜,夜风把还没有凋零的花树枝叶,吹得四散而起。明亮的火堆旁,有一个穿着深色衣袍的男子,夜风把他的黑发吹得飞扬。火光映着他俊美的脸,他的双眼有些发红,注视着火中被焚烧着的,挣扎翻飞的纸页,他要看着它们燃烧殆尽,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
许多日过去,容霜闭口不提姜国太子一事,许潜有些心急,朝后又去见容霜“臣斗胆,想问陛下是否看了那姜国旧事的书册?”
“卿找朕是为了此事啊,朕已看过,无有异常”
许潜跪地道“臣有个不情之请”
“卿请说”
“臣请调来陛下书阁中前朝书册一看”
容霜的眉头无人察觉地皱了皱“卿为何还要执意看前朝书册?朕已阅过,并无异常,卿此举是不信任朕吗?”
“臣不敢,只是此事实在颇多漏洞,事关前朝余脉,不可不防啊”
容霜佯怒道“卿要朕查,朕已查过,此事无疑,莫要多言”说着起身要走。
还未离开,就听见仍跪在地上的许潜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陛下,听说您身边的侍卫是前朝太子的旧侍卫,臣可说对?”
容霜怒而回首“许潜,你不要太过分了!”
许潜已心知是怎么回事,有些自嘲地道“陛下,你太令臣心寒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
“陛下,事已至此,您仍觉得您的选择对吗?”
“朕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许大人请回吧,朕就当你从未来找过朕。”
许潜坚定道“若陛下执意自欺欺人,那臣就不得不逼一逼陛下了”
“你敢!”容霜的眼睛盯着他,像一头豹子一样。
“臣为了陛下与大启,身死又何妨?”
两人对峙着,身上的火气都消了些。
容霜坐在椅上,幽幽道“卿一直赞我改俗有道,可知这改俗究竟是谁的主意?”
许潜疑惑道“臣不知”
“便是那人提出来的,他也一心为我,为大启,又有何错?要你逼我杀他”
“陛下糊涂!”
许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但此时也没了方才的气焰汹汹,又过了一会儿,把头上的官帽,放在跟前,朝容霜拜了三拜。
“陛下,臣虽去,心中依然感激陛下,但愿陛下早日斩除奸佞,愿陛下与大启平安顺遂,福泽延绵”
容霜冰冷着一张脸“你当真不能留下?”
“如今大启国运平顺,不比当时,陛下也不是非臣不可”
许潜走了,容霜要用车马送他,被他拒绝了,容霜赏赐的宝物堆在同样是容霜赏赐的精美的府阁里,许潜一样都没带走。
许潜离京的当晚,林莹的房里进来一人,这人喝了点酒,身上有些酒的香气,穿着宽袍大袖的外衣。
“陛下今日怎来我房中?”林莹有些不安,隐约感觉到这多年的秘密快要藏不住了,但面孔上还是风轻云淡。
容霜坐到林莹的床边,林莹去给他倒了杯热水,塞到容霜手里“陛下饮酒了吧”
容霜把那杯水放到床沿上,“你是不是该对我说些什么?”
林莹愣在对面。容霜的眼睛盯着他,渐渐气的发红,隐隐有了水汽。
“啪!”容霜一挥手,水杯抢地,摔得粉身碎骨,热水破了一地,白雾升腾。
容霜从未对林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林莹吓得跪在地上,手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心中已经知道东窗事发了。
“你知道许潜为什么走吗?”
“许大人因病还乡”
“他正值壮年,哪来那么大的病!”
“那……是为何?”
“那就要问你了,现在我要叫你姜国太子殿下了吧,还是叫你林莹”
林莹二字一脱口,林莹还是吓了一跳。
林莹默口不言,他惨白着脸,低着头。
“你当真不知道吗”容霜怒到极点,隐隐想发笑。
终于,林莹直视着容霜的眼睛“是我对不起陛下,陛下杀了我解恨就是”
出乎意料地,容霜扑到他身上,环住了他,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把头埋在他脖颈间。
“我若想杀你,又何须等到现在,我要你陪我,让你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一生一世。”
林莹淌下两行泪水“陛下,是臣对不起您”他用还冰冷颤抖的手,抱住容霜,在他耳边,低声道“臣守护您,一生一世”
此事过后,两人还像以往一样,默契的生活着,都不提林莹身份之事,仿佛这也没什么要紧的,侍卫还是那个保护皇帝的侍卫,皇帝还是那个喜欢侍卫的皇帝。
就连林莹都以为,他会一直守着容霜,直到他们一起变老,一起死去。
可这天还是来了,因为一个人,把这一切打的稀碎。
那天林莹照例公事出宫,林莹出宫经常会带些宫外的物什给容霜,图个新鲜。这天,与往常一样,林莹办完公事后,知道容霜颇馋街角的一家酸枣糕,就骑了马奔到那家去买,买了糕点,林莹一心想着快些回宫,好让容霜吃个新鲜,却不知道暗处隐藏着怎样的凶险。
在路过一条癖巷时,被人用绳子一拦,马失前蹄,林莹好不狼狈的从马背上滚了下来。
袋子里的酸枣糕散落一地,林莹气急,正欲拔剑,却被四五个大汉摁住,堵住了嘴巴。
林莹被绑上马车,死命挣扎着,但也于事无用。一开始,便被缴了佩剑,林莹被马车带到个蛮大的府邸。
像是户大户人家,但林莹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一户普通的人家,这里看家护院的人,个个训练有素,办事有规,这里则更像是一处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