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绝赞公演中》凡岁

8、Scene 8

　　曾经备受瞩目的天才演员，如今也要低声下气地看人脸色。犹记美国公演刚结束的时候，这位负责人还在庆功宴上和施宇泽亲切地谈笑风生来着，现在看他的眼神却要比那时多了许多冷意。

　　平等因荣誉而生，得势时获得的名利也会随着失势同时消之殆尽。虽然施宇泽接触社会的时间要比林总总长得多，但实际体验下来心里头还是略有些不是滋味。

　　林总总到底稚嫩了点，她和施宇泽一路往车站走一路不悦地叹气，“那个人高高在上的……”

　　“没办法，离开了Galaxy，在别人眼里我也不过是个过气的演员罢了。他们始终认为是舞台烘托了演员，至少资本是这么认为的。”

　　在说完这句话后，从地铁到家里的这段路上施宇泽再没有说过话。

　　不过或许是因为真的开始把“省钱”放在心上，最近施宇泽出门都尽量选择公共交通，林总总本以为他因为失业导致财务方面有些困难，没想到施宇泽才搭了几次地铁就又开始频繁打车出门。

　　施宇泽的解释是他终于拿到了可以随意转账（且账上余额巨大）的储蓄卡，但对于储蓄卡到底是谁给的却含糊其辞。

　　林总总忍不住怀疑施宇泽会不会在夜里趁她入睡后偷偷溜出去做某些兼职赚一些钱，毕竟舞台剧演员的收入相较于影视剧演员来说非常有限，哪怕是施宇泽这种一线演员所得的收入也不过是普通工薪阶层的水平而已。

　　而施宇泽不管是穿戴还是消费都远高于下川市市民的平均水平，这让林总总颇感好奇，屡次想要开口问个究竟，但话到嘴边还是不敢问出来。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施宇泽似乎还真的在经过“重金求子”的“牛皮癣”广告时往上头多看了两眼，该不会真的……

　　林总总不敢细想。

　　不过施宇泽倒是非常守信的在拿到储蓄卡后就把之前欠下的车费生活费都还上了。他提出要租下整个排练室，以供剧团成立后排练使用。

　　林总总对此没有意见，反正排练室一直空着，能租出去收一笔租金岂不是乐哉。

　　等到了周末，方诗的文化节参展设计作品还有课题作业都完成了，她约了林总总出来一起吃午饭，地点就在她家品牌旗下的一家西式简餐餐厅。这家餐厅以轻式法式料理为卖点，据说店铺的LOGO和店内风格都是由方诗设计的。

　　在林总总眼里，方诗永远是个有想法有才情的女孩。虽然同样是独生女，她却总是表现出超过同龄人的成熟和稳重。

　　“总总！”

　　出了车站，林总总远远的就看见方诗在朝自己招手。

　　“抱歉，出门晚了。”都怪一楼洗手间堵了施宇泽一大早霸占三楼的洗手间霸占了一个小时，林总总认定一定是他杂菜炖汤吃太多导致便秘。

　　“还好，也就晚了不到十分钟。”方诗没有怪罪林总总，“快进去吧，我已经跟门店经理点过餐了。”

　　林总总点了点头，跟着方诗走进店里。

　　“总总，最近还好么？”方诗抿了口红茶，问道。

　　“老样子。”

　　“剧团的事呢？已经着手开始做起来了么？”

　　“嗯……”虽然已经开始了，但也仅仅是开始而已，“没有太多眉目。”

　　“这样啊。”方诗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不过前两天我和一个对戏剧界有些了解的朋友聊了聊，他似乎还真的知道住在你家的施……宇泽？对他的演技评价好像还挺高的。没想到……”

　　没想到这样的人也会因为对表演的理解跟管理层有所不同而被踢出剧团，更别提其他地位还没有施宇泽高的演员。

　　“资金还是眼下最大的问题。”林总总说着，“要养一个剧团开销很大，以前在其他剧团的时候他大概也没太关注剧团运作的成本，他甚至有意向想要用学校的礼堂作为公演的剧场。”

　　“学校的礼堂？”方诗的反应和林总总当初听到时一样，“可是学校的礼堂毕竟不是专门的剧场，会有很多限制的吧。”

　　“他说，想要用演技决一胜负。”

　　“意思是哪怕舞美简陋，也可以通过表演来打动观众？”

　　“嗯。”

　　“……虽然这个想法是好的，但在现在这种环境里真的能够做到么？观众们已经见过太多绚烂的舞台，要想凭借演技弥补舞美的简陋，可能要做到极高的水准才行。”方诗冷静地分析着。

　　有关表演的事林总总没有太多话语权，也不知道最后这个剧团到底能不能组成。

　　她不过是觉得反正自己在休学当中无事可做，不管剧团最终会不会成型，总归也算是一次社会经历。
　　“下周我设计的服装作品就会在学校内展出啦，记得要去看哦。”

　　“说起来，诗诗你的目标一直都很明确呢。”林总总一边吃着虾球松露意面一边说着。

　　“嗯？”

　　“就是从小就立志成为一个服装设计师，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从来没有动摇过。”

　　“听你这么说好像还真是的。”

　　“没有过挫败的时候么？比如设计出来的服装和自己理想中有偏差，又或者和其他人比好像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的时候。”

　　“嗯……好像从来没有呢。”方诗满脸无邪地笑了笑，“因为我的对手一直是我自己啊，所以我不太关注别人在干嘛。”

　　林总总一怔，随后微垂下眼眸，“……对手是自己啊……”

　　“是啊。”方诗说着，“如果总是跟别人的比会很累吧，而要超过自己其实会更难。自己的敌人永远是自己。”

　　方诗的话不无道理。

　　林总总只能默默感慨着方诗不愧是大企业家的女儿，和自己相比，她似乎总是拥有着更强的意志力和毅力。

　　而自己却好像一直在逃避的路上越走越远。

　　和方诗吃完饭后两人就在门口各自散去。方诗没有兄弟姐妹，家里又坐拥规模那么大的企业，她的父母一直希望她能在毕业后和门当户对的人家联姻，所以周末时不时要去参加各种培训，好比品酒教室、料理教室、商务礼仪课程等等，她的行程向来要比林总总忙碌许多。

　　施宇泽发来消息，询问林总总在哪里。她站在路边懒得打字，干脆直接发送语音。

　　“我刚跟诗诗吃完饭，怎么了？”

　　“你在哪里？离中心区近么？”

　　“就在中心区这边，你要过来？”

　　“嗯，那边有一些小剧场，我想过去看看。”

　　“哦……那我就在这边等你吧。”

　　放下手机，林总总站在路边的树荫下等施宇泽过来。

　　人行道上人来人往，中心区的这一带建筑风格复古，是很多年轻人和游客喜欢过来聚会拍照的地方。
　　周围有商厦，也有住宅。法国梧桐的数量是最多的，偶尔也会在路边铁栅栏上种着爬墙的蔷薇。从前在附近上学时倒是经常经过，不过那时候并没有对环境太在意。

　　大约四十分钟后施宇泽才终于到达，其实这里离爷爷的房子并不远，搭乘地铁只需坐三站，然而施宇泽非要固执地乘坐出租车，导致因为堵车花了更多的时间。

　　“我就说地铁会更快。”

　　“谁能想到那个司机竟然开错道了，这里又都是单行道，绕了很多路！我要投诉他！”施宇泽咬牙切齿。

　　收拾好心情，施宇泽带着林总总朝着第一个小剧场的方向走去。

　　在爷爷还年轻的那个年代，下川市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话剧风靡全城。各种小剧团如雨后春笋一样在短时间内成立，为了满足这些小剧团的表演，也有一批面积很小的剧场应念而生。

　　后来这波风潮过去，小剧团纷纷解散，这些剧场也被迫关门。有的重新装修改成商铺餐厅，有的因为位置原因没有其他租户愿意接手，于是从最后一场演出结束后大门就没再被打开过。

　　好比这间位于中心区一个巷角的德喜剧场就是如此。

　　十年前最后一场的《摇滚淑女》公演结束后就再没有任何剧团在德喜剧场演出过。而《摇滚淑女》其实是林总总爷爷当时所成立的鸢尾花剧团的代表作。

　　写着“德喜剧场”的牌匾已经非常老旧了，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原本红色的油漆也褪成了灰色，不仔细辨认根本认不出上面是哪四个汉字。

　　红铜色的大门紧闭，从把手上生锈的状态可以判断出的确有很长一段时间里没人触摸过这扇大门。

　　“请问……有人么？”

　　施宇泽和林总总绕到剧场所在建筑的后门，后门就只是一扇只能容纳一个人通过的绿色铁门。铁门旁有一个小窗户，里头应该是看门大爷平时待的地方。透过窗户可看到玻璃板的书桌上还放着一本杂志，不过眼下这间传达室里并没有人。

　　“好像没人的样子。”林总总踩在边缘都快被磨没了的石阶上四下张望。

　　这栋看起来已经有一定年份的建筑一楼是剧场，但三四五楼其实还有别的房间，有裁缝店和教人学钢琴的音乐教室，隔着楼梯还能听见从教室里传出来的钢琴声。

　　“找谁啊？”

　　施宇泽和林总总正彷徨着呢，就听见有个老人家的声音从门背后传出来。

　　两个人往传达室的方向看去，才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正端着保温杯看着他们。

　　“你好，请问德喜剧场的负责人在么？”

　　“你们找德喜剧场的负责人干什么？”那个老人家听了施宇泽的来意后表现得有些警惕。

　　施宇泽和林总总面面相觑，然后林总总才说：“呃，我们……想要问下德喜剧场还在营业么？”

　　“十年前就关门了，怎么，你们想去看剧？现在有点排场的剧团都是去市中心剧场或者其他剧院演出，谁还会来这种小剧场啊。”老人家笑了。

　　“我们……想问下如果想在德喜剧场演出，租金是怎么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