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Scene 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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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像森林，有闪烁着萤光的精灵穿梭其中。
有很长一段时间里，认为掌声是理所当然的。在一段精彩的剧情后观众席响起掌声。在谢幕后听见绵延不绝的掌声。
尚能获得爷爷的庇护时，掌声是理应存在的，无需质疑的，就如空气一般存在于周围。
直到有一天它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曾经褒赞自己的大人们投来嘲笑的目光。曾经鼓励自己的大人们用漠然的语气指点着自己。
其实每个人都在等着看笑话。他们在舞台背后窃窃私语，指指点点，频频露出诡异的笑容。
林总总还记得参加试镜的时候，面前坐着的三个大人歪七扭八地坐在金属制的折叠椅上，哂笑着观察了她半天，在她充满自信的笑容消之殆尽后才用圆珠笔的塑料笔杆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
“林朝晖的孙女水平就这样？”
“不过如此嘛。”
“太一般了。”一个烫着泡面头的女人摇了摇头，“我们剧团随便拉一个小演员出来都比她好。”
“不行啊，这个水平，不行啊。”
很难评价他们的话有几分主观有几分客观，也许是将在林朝晖那里受过的委屈一股脑儿都发泄在林总总身上。
但那时候的林总总只能感到恐惧、挫败。她无力地面对着汹涌而来的负面评价，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
人就算没有做错任何事却依然会被别人说教。
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又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只是从那以后，林总总和舞台渐行渐远。她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天才论”，说这种东西还得看天赋。
于是她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她是没有天分的那一部分人。纵使身为林朝晖的孙女，她也没能遗传林朝晖在表演方面的基因。
做个平凡的人不是更轻松么。何必去背负那些自己本不该背负的期盼。
只要说自己没有天分，自己就是个庸才，就可以理所当然的偷懒和逃避。逃避表演。逃避学业。逃避面对充满荆棘的未来。
所有都是借口。
所有的一切，全都是借口。
深夜的市中心仍旧灯火通明。虽然车流没有白天多，行人也只是三三两两，但站在天台俯瞰天际，城市的光污染依旧那么明显。
“所以你对表演的恐惧就是源于那些恶意的评价……”
在听完林总总讲述完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后，施宇泽了然地点了点头。
“加上我父母本来就不支持我从事戏剧方面的工作，在我表达了不想去上表演课也不想上台演出后，他们就欣然同意了。”
林总总的话音落下后，两个人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他们各自想起一些过往，如放弃表演后再跟随学校组织去观看话剧，难以自控的怀念在舞台上的感觉，亦或者在年少时因为青涩和经验不足和主角失之交臂的遗憾。
后来时不时会忍不住在深夜里想起，如果当时能再坚持一下，如果能顶住压力再坚持一下，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但遗憾像是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它是泥泞的沼泽，是雨后潮湿的小径，是树荫下生出青苔的砖块。
绕不开的，必须踩着它才能前行的必经之路。
“不要想太多了。”施宇泽拍了拍林总总的肩膀，“好或不好，本身就是主观的判断。虽然大家总喜欢说我是天才什么的，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根本不存在什么天才。”
林总总仰起头看向施宇泽，他的侧脸被路灯打上柔光，安逸得像冬天里横卧在火炉前的猫。
‘’但我还是……决定不再演尤娜了。我对表演早就没有了任何兴趣，是时候将这个角色还回去了。“
”嗯。“施宇泽转过身，用背部倚靠在围栏上，”好吧，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也不能逼着你演下去。“
”我还是会作为后方支援支持着大家。“
有微风吹起了林总总的头发。此刻她觉得如释重负，卸下尤娜的角色，褪去身为演员的妆容，她反而更有勇气就面对挫折和压力。
次日的昼场公演，尤娜换成了之前因病住院的成员来饰演。
从首演到现在，林总总终于得以站在观众席去观看整场演出。这种感觉很奇妙，眼前的画面显得很不真实，甚至让她产生一种错觉，仿佛之前的近十场公演仅仅是她做的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有媒体报道说林总总被换下是因为和庄笙的绯闻，不过她没有去澄清的打算。随便他们怎么认为吧，现在的她已经不在乎了。
大约两周后，第一阶段的公演告一段落。成员们有两个礼拜的假期可以休息休息，忙自己的工作或学业。而施宇泽也赶在这当中找到了房子，决定从林总总家的一楼搬出去。
临搬家前一天晚上，施宇泽叫上了林总总和周尹湖以及方诗到家里吃火锅。麻辣汤底和菌菇汤底的鸳鸯锅，搭配肥牛和肥羊，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充满了火锅特有的味道。
”认识的人名下一套房子刚好空了出来，就给我住了。“
“认识的人？”周尹湖从碗里抬头，“宇泽，你该不会晚上……真的去兼职了吧？”
“兼职？”林总总和方诗面面相觑，“你有去兼职么？我怎么不知道。”
“我没有去兼职啊。”施宇泽也很莫名，不解地看着周尹湖。
“就是那种，晚上的，和富婆一起的，兼职。”周尹湖又委婉地补充说明道。
“……我没有去做那种事！那种兼职是你想做的吧！”
周尹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副心思被猜中后的模样，“哎呀是啊，之前有朋友推荐我去来着，说来钱快，本来我都动心了，但想想万一将来我出名了被扒出这些黑历史就不好了，最后就没去了。”
“不要去！”三个人异口同声地冲着周尹湖吼道。
“是我妈啦。”施宇泽还是说出了“那个人”的身份，“她在离这里两公里的地方有一栋公寓楼，之前一直是出租的，刚好有一套退租了。”
林总总本来正在吃蟹粉包心丸，听了他的话差点吐出来。
“你……你妈在这附近有一栋公寓楼？”要知道这里可是市区呀。
“咦？我没跟你说过么？”
“没有。”林总总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啊，那就是我忘了，哈哈哈。总之，就是这样。”
“不过搬出去的话，就不能每天和总总卿卿我我了呀。”方诗露出怅然地表情。
“卿卿我我？你们……已经是那种关系了么……”周尹湖一脸震惊地看着当事者两人。
“并没有！”林总总立马否认。
方诗明天还有早课，所以不能待太晚，四个人吃完就各回各家了。周尹湖本想送方诗回家，但她说会有车来接，于是周尹湖就径直去地铁站坐地铁了，留下施宇泽和林总总收拾碗筷。
“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么。”站在水槽边，林总总边洗碗一边问。
“嗯。我的行李不多，收拾起来很快的。”
“新家的家具也都买好了么？”
“有现成的。如果还缺，到时候再买也来得及。”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等锅碗瓢盆全部清洗完毕，林总总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到其他话题去和施宇泽聊。其实她不过是想表达一句对施宇泽离开的不舍，毕竟两个人朝夕相处也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了。
“等你搬过去后，我可以……去做客么？”
“当然。”施宇泽用纸巾擦干手，顺道将堆放在茶几上的小物品扔进行李箱里，“可以叫上尹湖和方诗。听说那套房子的阳台很大，到时候可以在我家阳台做烧烤。”
林总总抿了抿嘴，对施宇泽的回答不甚满意。
“嗯……其实……一直住在这里也不是不行啦，为什么一定要搬走呢。”林总总故作随意地说着，眼睛却不停地朝施宇泽的方向瞥。
“本来借住在这里就很不客气了，你是女孩子，我要是一直住着总归不好。而且也总不能一直睡沙发吧，我的颈椎好像都睡出问题了。”
施宇泽很快就把小物件收拾妥当，剩下的毯子枕头他准备明天起床后再装进箱子里。
林总总在客厅站了会后还是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微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林总总坐在床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起身，准备去把窗户关上。走到窗边向下望去，才发现已经有人穿上了长袖。
秋意渐浓，她的夏天终于要结束了。
隔天一早，施宇泽在把牙刷牙膏毛巾这些贴身用品都收拾好后就准备彻底搬离这个借住了两个多月的地方。
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在把两个大行李箱搬进后备箱后转身和站在巷口目送他的林总总道别。
“以后我就不能再帮你准备早饭了。”
“嗯……”
“但不要觉得吃早饭很麻烦就不吃哦。”施宇泽伸出手，在空中停顿了两秒，然后轻轻揉乱了林总总的刘海，“那就先这样了，我走了。”
施宇泽背上黑色的背包，拉开出租车的车门后钻了进去。
林总总一直等到载着施宇泽的出租车消失在十字路口后才折返回家。短短一段路，她走得很慢很慢。
她用钥匙拧开后门的门锁，推门进去，从前堆满东西的茶几如今空空如也，总是被放在沙发角落的黑色双肩包也已经不在。
林总总有些不习惯，虽然这块区域在两个多月前明明也是这样干净。
站在客厅正当中她忍不住想，从今往后她又要回归一个人独居的生活了，或许泡面又要再度和她相伴。
原来和一个人分别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原来不舍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从前看到文学作品上的描写林总总不太能感同身受，那时觉得又不是生离死别，为什么总要把人物在面对分别时描写得那么撕心裂肺。
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有的分别哪怕只是短短十米短短十分钟，也可以让人觉得浑身难受，更别提那些上千公里的别离。
因为谁也不知道，下次再见，彼此还是不是曾经的模样。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