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绝赞公演中》凡岁

19、Scene 19

　　按照候选人留下的联系方式将每一个合格的准剧团团员通知到位。考虑到大家白天会有安排，于是全体成员的第一次碰头会约定在礼拜六的下午。

　　地点就定在林总总家的排练室。眼下还在三伏天中，蝉鸣声聒噪地持续着，它们蛰伏在周围的树上，吵吵闹闹度过整个夏天。

　　邹璃在完成了小组作业后从学校匆忙赶来，滕叔将酒吧暂时交给了信得过的店员后踢踏着塑料凉拖走过林荫小道。

　　人们纷纷汇聚在狭小的排练室，冷清了十年的爷爷留下的这个空间终于再次充盈了起来。

　　为什么要说“再次”？那必然要从林总总还在喝AD钙奶时聊起。

　　小时候每次来到爷爷家就能看见排练室有很多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围在一起排练舞台剧。她那会儿连大字也不识几个，却能安静地坐在角落将排练从头到尾看下来。

　　于是大家都说总总继承了爷爷的基因，有能够成为优秀的舞台剧演员的天赋。

　　但所谓天赋到底有没有一个客观的衡量标准？她被众人捧在高处，周围都是半真半假奉承的话，以至于连她自己也以为自己是有天赋的。

　　以至于后来……

　　后来从高点落下，降落在真正的水平线上，她朝四周望去，周围全是天资平庸的人，一如她一样。

　　没错。她不过和大部分人一样，并不具备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什么天赋。她生来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到了该会爬的年纪学会了爬，到了该会说话的年纪学会了说话。

　　六岁多一点的时候上小学，度过六年再步入中学。她可以保持成绩在班级的中上游，可以保证自己没有在安静地环境里突然咆哮出声。说到底，她的十九年活到现在，从来没有任何可以被称为“具有天赋”的杰出表现。

　　她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所以当初年幼的自己相信了大人们的谎言，相信了他们如同发自内心一般赞许的微笑，相信了聚光灯会一直照在自己身上。

　　如果早一点醒悟，早一点心甘情愿去做一个平凡的人，她的人生会不会要比现在快乐许多？

　　“总总，你怎么了？不舒服么？从刚才开始你坐在这里就没动过了。”

　　周尹湖的声音将林总总从回忆中带到现在。她眨了眨眼睛，将手里攥紧的签到表摊开，“抱歉……刚才发了会呆。我去看看人都到齐了么。”

　　林总总去清点已经来到排练室的人，除了个别人还在路上，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

　　“邹璃学姐，麻烦在签到表上签下字。”林总总来到邹璃身边，将纸笔递给了她。

　　“哦哦……”邹璃接过签到表，目光滑到另一个人的名字上时愣了愣，“聂小霜？是那个平模么？”

　　“嗯，确实是一个平模，邹璃学姐认识她么？”林总总以为聂小霜和邹璃互相认识。

　　“那倒不是，就是在一本一直在看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她，没想到她也来了啊……”邹璃的表情看上去并不算有多开心。

　　林总总察觉到一丝不妙，赶紧带着签到表溜走了。

　　因为被告知“女主角的选角会在之后通过选拔决定”，所以但凡有一点想要争取女主角的打算的女性成员早在踏入排练室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在暗自角力。

　　原以为第一次碰面气氛会好一点的，没想到……

　　始作俑者此时正老神在在地站在排练室一角不知道在观察着什么，也许是每个人的状态，也许是有人迟到令他颇有不满。

　　总之，在又等了近半个小时后，所有人终于到齐了。施宇泽让大家往自己身边靠拢，然后原地席地而坐，“欢迎大家加入这个团队，从今往后，我会作为剧团团长引领大家创作出优秀的具有我们自己风格的舞台剧。也希望大家能怀抱专业的态度和演技一起完成每一场演出。”

　　团员们鼓起掌，就连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滕叔也将原本撑在腿上的双手举了起来。

　　林总总坐在离施宇泽大约一米面向团员的位置，她默默地观察着围坐在一起的团员们的表情，大多数人对这个团长都是持肯定态度的。

　　第一排的正中间分别坐着邹璃和聂小霜，虽然两人交流不多，但从她们自己挑选的位置就能感受得到她们对能够出演主角的期望是很高的。

　　“接下来会分发剧本，正如之前所说，除了男主以外的主要角色会通过团员间的选拔产生，剩下的角色会根据每个人的表现由我进行分配。希望大家在阅读完剧本后能对整个故事和每个角色有自己独到的理解，这也会影响你们在选拔中的表现。”

　　平日里的施宇泽总显得有些吊儿郎当，但在面对跟戏剧有关的事情时却从头到脚都没有半分马虎。

　　有好几次，林总总半夜醒来，站在三楼的楼梯口能看到一楼排练室还亮着灯，是施宇泽为了剧团忙到深夜。

　　她忍不住想，施宇泽作为一个被外界誉为百年难遇的天才舞台演员，让他自信和坚持的根本仅仅是“天赋”二字么？

　　如果不是亲眼所言，不是跟他朝夕相处这段时间，或许就连她也会用“天才和凡人是不一样的”来为自己找一个逃避和偷懒的借口。

　　虽然施宇泽从不为自己辩解太多，哪怕他对“天才”的定义比谁都清楚。

　　“接下来请大家自我介绍一下，让其他人对你有个简单的了解。那么，就先从最后一排的最左边开始。”说着，施宇泽带着很浅的笑容看向突然被点名的滕叔。

　　滕叔一怔，像这种要在众人面前自我介绍的情景他已经有十年以上没有体会过了。加上他本来就寡言，一时间竟有些局促起来。

　　“呃，我……姓滕，认识的人都叫我一声’滕叔’，如果我没猜错，我应该是在座的所有人中年纪最大的。我在离这不远的地方经营着一家酒吧，再年轻一点的时候也曾作为剧团演员表演过。这次有机会进入剧团，我很希望能找回曾经对戏剧的那种热情。”

　　滕叔介绍完后就轮到他旁边的团员。大家依次自我介绍着。

　　二十三号人，有咖啡师，有公司白领，有奶茶店店员，有程序员，有专业学表演的戏剧院校毕业生，当然还有像邹璃一样的在校生，但从事平模之类职业的团员只有聂小霜一人。

　　“大家好，我叫聂小霜，今年刚满十八岁，现在是杂志《Frontier时尚领线》的专属平模。平时的工作就是拍些平面照，但因为对表演很有兴趣，所以才决定加入剧团成为一名舞台剧演员，请大家多多指教！”

　　也许是从初中时就一直在参与拍摄工作的缘故，聂小霜有着与实际年龄不符的沉稳，哪怕面对一群陌生人也能表现得镇静自若。

　　和她相比起来邹璃多少要青涩一些。被保护在象牙塔里的人很难真正成长，哪怕年龄远在聂小霜之上，她在站起来的那一刻还是左右摇晃了两下。

　　“我叫邹璃，现在是下川大学研一学生。之前在学校戏剧社表演过四年的舞台剧，也跟随戏剧社参加过全国大学生舞台剧比赛，获得过银奖。”

　　周围的人发出赞叹的声音，说着“是学霸啊”、“太优秀了吧”之类的话。

　　然而施宇泽的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仿佛邹璃拥有的这些履历在他看来根本不值得一提。

　　自我介绍环节结束后今天的碰头会也随之结束。施宇泽要求每个人回去通读剧本，并为自己想要出演的角色写一篇小作文，大意是说一说自己对这个角色的理解，以及这个角色之于整个故事的意义，谈一谈自己对整个故事的感想。

　　这篇作文要在下一次碰头会之前交上，施宇泽需要审阅，小作文也会影响最终的选角结果。

　　邹璃和聂小霜在散会都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径直离开排练室，而是都找到施宇泽想要和他继续讨论剧本和角色。

　　“你们都读过剧本了么？”施宇泽略带一点冷漠地问道。

　　“我趁着休息的十分钟快速地翻阅了一遍。”邹璃回答道。

　　“十分钟？恐怕连几页剧本都来不及看完吧，还是花一天时间把剧本从头到尾通读一遍再来讨论会更有意义。”说着，施宇泽穿过邹璃和聂小霜来到楼梯口，只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给两个人。

　　邹璃和聂小霜面面相觑，原本的竞争对手之间突然有了点惺惺相惜的感觉。

　　“原以为施总会很温柔呢。”邹璃忽然有些沮丧地开口，“以前在粉丝见面会上他总是笑盈盈地跟粉丝互动，没想到现在会这么严肃。”

　　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林总总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这么说着。

　　哪怕暂时不需要演出，施宇泽仍然保持着每天跑步五公里的习惯。他睡过的沙发总是很整洁干净，待过的吧台也不曾见过多余的污渍，衣服会及时换洗，甚至会在周末不忙的时候帮忙吸尘。

　　在面对施宇泽的时候，林总总会觉得自己不自觉地也跟着勤快起来。

　　她不敢懈怠复印剧本的事，不敢将发送合格通知的事拖延到第二天，不敢起太晚，不敢太邋遢，不敢对杂菜炖汤有任何抱怨。她明白，正因为吃得下杂菜炖汤，才会成就今天的施宇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