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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东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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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但到了这东厨,苏裳还是被惊到了。
 以往在侯府的时候,她虽不常去烟火缭绕之地,但也见识过家厨匆匆的场面,仅是专为小姐煲汤的,就有两个老嬷嬷,上上下下的伙厨们加在一起,少说也有十余人。
 怎么这将军府的东厨,竟……这般像个道观?
 脸上略过一丝诧异,陪同的家丁看出了她的疑惑,紧跟在后解释道:“将军常年忙于战事,平素不怎么与人来往,老爷又憎恶铺张之行,所以这府内也就稍显冷清了些”
 家丁顿了顿。
 “不过,苏小姐别看我们人少,随便挑一个出来,都不比那醉红楼的老厨差”
 苏裳被这家丁的话逗乐了,心情稍稍明朗了些,开始着手准备今日的午膳。
 可那家丁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是在旁边搭起手来。
 “苏小姐哪里人?”
 “祖籍姑苏人,后随娘亲迁到长安城了”
 “那姑娘来这府内,令堂现居何处啊?”
 “家母早已过世多年”
 提到娘亲,苏裳的眼神不自觉的黯淡了下来。
 “姑娘节哀,生老病死乃无常之事啊……”
 话音未落,苏裳感觉到家丁有意无意的挪的近了些。
 “姑娘大好年华,为何要来这将军府,做一个丫鬟呢?”
 家丁又偏过头毫不遮掩的看着她,这东厨只有他们二人,苏裳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
 不动声色的往里走去,他却穷追不舍,倒把她逼到了一个死角。
 “姑娘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哪里冒犯了姑娘?”
 眼见她退无可退,家丁更加大胆,她甚至能感受到家丁的衣裳碰到了她的襦裙。
 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在醉玉楼的时候。
 那时娘亲刚走,每每遇到不怀好意的官人时,她都不敢大叫,只能步步后退,自己留心躲着点,等着玉娘来搭救她。好几次若玉娘来得晚些,她恐怕早就……
 眼下在这家丁寥寥的将军府,又正是歇息的时候,她想大叫,却如鲠在喉,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呼救的能力。
 家丁的鼻息越来越重,她绝望的闭上眼睛,不想却听到庄寒冰冷的声音。
 “午膳还没好吗?”
 压迫感一下子褪去,抬眼一看,家丁早已慌张的跪在地上。
 “小的……小的正在带苏小姐熟悉厨内陈列”
 苏裳绝望的闭上眼睛。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他如何是带她熟悉,分明是意欲图谋不轨啊!
 噙着泪水看向庄寒,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
 “恩。苏小姐今日头一次掌勺,你留心些”
 “知……知道了”家丁声音带着些微微的颤抖。
 “开始吧”
 庄寒全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进了厨内,俨然一副监工的模样。
 家丁虽然疑惑,却也不敢多问,递给苏裳刀时手抖的险些拿不稳。
 苏裳也吃不准庄寒的心思。
 他是为了救她?
 为了看她的笑话?
 亦或是闲来无事找找乐子?
 
 她胡乱猜测着,庄寒却神色如常,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
 在他的注视下,家丁干的格外卖力,没一会儿功夫,就做了几道简单的菜出来。
 庄寒挑眉看她。
 “学会了?”
 “恩”
 苏裳的额上沁着薄汗。
 倒不是因为这菜有什么难做的,只是她自幼便和娘亲相依为命,加之又是水乡,做菜习惯文火慢炖,精蒸慢煮,这个家丁手脚仓促,险些让她赶不及了。
 “上吧”
 庄寒留下这句话就走了,李管家后脚就跟了进来。
 
 “将军怎么会来这里?”
 李管家看向家丁,厉声问道。
 “小……小的不知”
 庄寒刚走,家丁本想喘口气,这会神经又崩了起来。
 “这厨内,就你们二人?”
 李管家环视了屋内一圈,诧异的问道。
 “是,弟兄们今日练功太过乏累,小的便没有叨扰。苏小姐贤淑过人,今日的午膳已经准备就绪了”
 这个家丁,倒也是个人精,既推脱了责任,又暗暗的向苏裳示好,归根结底,不过是想让苏裳不要声张的好。
 也罢,苏裳自己本也没有想过怎么样,她能在醉玉楼里活下来,对这将军府更是不在话下。
 
 可没想到,家丁话音刚落,李管家就恍然大悟般笑出了声。
 适才有人告诉他,将军在东厨,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庄寒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他对伙食不甚讲究,加之府内又都是男丁,这宅子自盖好之日起,庄寒就从未踏入过厨灶之地,他甚至怀疑,庄寒恐怕连炊具如何使用都不知道。
 怎么今日,他倒悄无声息的去了东厨,还颇有耐心的呆了那么久?
 跟着庄寒过来后,他这才明白了!这东厨只有苏小姐和家丁二人,庄寒一定是担心苏小姐受欺负,这才跟了过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冷面将军倒还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李管家心情爽朗极了。
 “上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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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来到庄寒的屋里,苏裳恍如隔世。
 昨夜她本该变成侯府烧焦的一具无名尸首,却被这个陌生的男人所救,今日才得以呼吸这重生的空气。
 无论是不是她本意,她都该找个时机谢谢庄寒。
 午膳一 一上桌,她正欲和家丁们一起退下。
 “你留下”
 庄寒英俊的眉眼下看不清表情,而李管家则给她留下了一个暧昧不明的笑。
 门轻轻地被合上,屋内一下子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庄寒头也不抬,夹起一筷醋芹放入口中。
 咀嚼声清晰入耳。
 “你还是不肯说出夏侯一家的下落吗?”
 半晌,庄寒的声音梦呓般传来。
 “奴婢真的不知”
 苏裳紧咬下唇。
 庄寒果然还是不相信她。
 “也罢。”
 庄寒轻呷一口酒。
 “昨夜我本无意救你,更无意与此事扯上干系。但事已至此,我自会妥善安置好你。这段时间,为了掩人耳目,你且先在府内,做我的贴身丫鬟”
 语毕,庄寒挑眉看她。
 “是,奴婢知道了”
 吞咽茶水的姿势太过诱人,苏裳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苏小姐也不必过于忧虑,至多数日,我便派人送你出城”
 看她还是一副受了惊的样子,庄寒又多加了一句。
 适才,他去那东厨,并非是巧合,只是在房内看到只有他们二人,有些不放心,便跟了去。却恰巧碰上那一幕,他虽急恼,却无可奈何。如今长安城内风声正紧,若表现的太过热切了,总会被多嘴的人传到外面。
 之前他还犹豫,不知如何安置她,如今看来,这府内也并非安全之地,倒不如给她些银两,在别处倒更逍遥自在些。
 可惜,他的心思完全被苏裳误解了。
 苏裳却以为他嫌她是个累赘,一心想着早日摆脱。
 见她脸上显出几分哀伤的神色,他只觉得眼前这桌菜索然无味了起来。
 该死!
 他就见不到女人这幅样子!
 食之无味的夹了几筷,庄寒实在是忍不住了。
 “别站着了,坐下吃吧!”
 苏裳小鹿般湿漉漉的眼睛里夹杂着几分疑惑,迎上庄寒的目光,还是乖乖的坐在了旁边。
 她只是一个婢女,却和庄寒同桌而食,这……这……这倒真像是夫人了。
 “你对侯府倒是情谊深厚啊”
 庄寒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侯爷对奴婢有救命之恩,奴婢于情于理,都应全力相报”
 “恩?救命之恩从何说起?”
 庄寒俨然来了兴致。
 苏裳有片刻踌躇,但庄寒身上似乎有种特殊的魔力,她对他就是有种浑然天成的信任感。
 “奴婢年幼时丧母,后一直寄居在醉玉楼内,是夏侯爷替奴婢赎了身,将奴婢从烟花地里救了出来”
 庄寒没有言语,借着倒酒的由头抬头看了苏裳一眼。
 眼前这个女人眉眼低垂,虽是坐在桌前,却迟迟不敢动筷,长长的睫毛像两只慌张的蝶。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思忖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笨拙的回了一句:
 “原来如此”
 在侯府养伤的几日,他意识模糊,倒真对她没有什么印象。如今坐下来打量,才发觉这女人生的白净精巧,若真落到醉玉楼,恐怕早就……
 这么说来,夏侯也算是做了件善事!
 正思忖着,眼前闪过一条玉臂,碗里突然多了一块厚实的牛肉,庄寒先是愣了一下,待意识到是她在布菜后,他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原来,有个女人在身边,果然还是很好的啊!!
 而这边的苏裳虽然一直在佯装镇定的履行贴身女婢的职责,心里却像擂鼓般砰砰的响。
 这倒是真的像夫人了。
 “将军,该去军营了”
 李管家不知何时进来了,脸上挂着一丝暧昧不明的笑,看了看庄寒,又看了看苏裳,轻声提醒着。
 “我这就去”庄寒又恢复了那副冷冷的样子。
 “李管家,今日就有劳你先带苏小姐熟悉熟悉府内规矩”
 “是”
 不知道是不是苏裳的错觉,庄寒起身的时候,她看到他的耳垂红红的,像是两颗熟透的樱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