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回忆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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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四个人和和气气，除了某些时候明知山有虎，非要选在第二天集体早八的周三晚上聊闲天，大多数时候作息正常规律。
但大学生活是有一套独特的引力系统的。她们这栋楼因为原先是做行政楼，所有的电路都在一股，空调和灯没有分开，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权益部批准了不熄灯的申请之后，上床时间肉眼可见的越推越晚，除了范斯尧，其他三个人的起床时间却还是雷打不动。
起先她们三个还会组队去晨跑，范斯尧不愿意，跑完步之后浑身又黏又燥，难受的要命。后来她们武术课上老师说，因为要为学校承办的一次重要活动开幕式上的节目彩排练习，所以大学生运动的30次1600米可以不跑了。三人自律晨跑小队也随之瓦解。
偶尔范斯尧会九点从图书馆回来，换一身简便衣服出门，戴上耳机之后整个世界和自己无关，慢跑三圈走一圈，散步的情侣，自习后聊天的同学，其乐融融的一家几口，其实都跟自己没关系。
这一个学期过了大半，除了英语，其他科目都没有安排期中考试，成绩还不错，但比她拔尖的也有不少，大学这第一个学期让她感到了一种乏力的危机感，这种感觉在高中也曾经历过。
范斯尧地区中考满分710，算上独生子女和双女户的加分是720，有个弟弟的范斯尧自然和加分无缘。她自己也知道有没有都无所谓，反正自己一定可以进最好的高中，按成绩分班结果也不会差。中考前几个月妈妈就不时和同事、亲戚打电话打听有没有名师带范斯尧这一届，爸妈甚至都商量好了志愿填完之后送礼的事情。
范斯尧听到这样的对话总是很反感，初中分班妈妈就想插一手，被自己拦下来了，分到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班级里，当一个稳稳当当的第一名。范斯尧的小学是小学质量最高的，不少小学同学都被家长塞进了两个所谓“好班”，听说这两个老师带出过好几个中考状元。小学没有公开排名，反正大家都是九十多分，看不出来谁有什么优越之处。
到了初中，某个下起了小雨的军训上午，晕着脑袋糊弄完了语数英三科摸底考试，第三天分班结果出来，班主任点名的时候好像多看了她一眼。
后来第一节生物课快下课的尾子，干瘦的男老师低弱的声音被后排男生嘈杂的玩乐声盖过，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才敢确认老师是在叫自己。她起身跟老师走到门外，莫名其妙接受任命成了课代表。那天晚上妈妈在阳台洗衣服，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说自己没当过课代表，当班干太麻烦。妈妈笑着帮她回忆——
忘了是小学几年级，新换的英语老师选了她和另一个女生当课代表，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有什么魔力吸引到了这位老师，竟然用她挤掉了原来的课代表。那个洋娃娃一样白净的小姑娘，因为多才多艺备受老师宠爱，她的历届男同桌都尝过她“九阴白骨爪”的滋味，但老师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恃宠而骄也不过如此。又因为妈妈是当地最好的高中里的英语老师，她一直以来都是英语课代表，她的马尾辫总是绑得高高的，每次看到她范斯尧都觉得自己头皮作痛。
那个叫洋洋的女同学，一下课就摸到了范斯尧桌前，倾着上身问她：“范斯尧，课代表能不能让我当？”
虽然范斯尧并没有“官瘾”，老师的任命也让她摸不着头脑，自己对这个头衔没兴趣，但就这么被人家硬生生要走，还是有点不舒服的。
范斯尧瘪着嘴，没说话。
洋洋又晃晃她校服袖子：“哎呀，你没当过课代表，会不习惯嘛，如果你让我当，我保准不检查你的作业！”
她以为自己的利诱起了作用，但实际上范斯尧是被麻烦挡住了，班里一半的同学她都没怎么说过话，小学四年来最大的职务也就是小组长，跟老师打交道……算了算了，希望老师永远都注意不到我这个小透明。
所以她动了动嘴唇，吐出来几个字：“行吧。”
眼神胶在她脸上的洋洋登时快乐无比，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想了想，当时不该让她的。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
想到这，她又想起了现在在隔壁班的郑芸莉，她一直都是语文课代表，和班里那些老师的宠儿关系匪浅，很是看不上坐在后排的闹哄哄的男生。因为发育期早了一丢丢，范斯尧四年级之后就比同龄女生高了一些出来，被老师调到了倒数第二排的男孩子中间去，当时老师的说辞是“你很文静，把你调过去正好可以管管那些男生，过段时间老师就把你调回来，有不合适的地方就告诉老师”，但直到小学毕业，她也一直坐在倒数二三排。不爱表现，家里又没送礼，老师是注意不到自己的，她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深谙个中曲折，所以更不屑养米虫般的“人民教师”的做法。
郑芸莉瞧不起男孩子们，顺带着连和男同学玩的好的范斯尧一起鄙视上了。有一段时间范斯尧和一个男生的“绯闻”闹得沸沸扬扬，体育课的时候总有好事者突然把范斯尧推到那个男生面前，然后一堆人围着起哄。搞得她心里很是乱糟糟，很久都不愿意再和那个男同学一起玩。
她一直都知道，郑芸莉就在那些推手之一。现在想想喜欢他的是郑芸莉本人才对。
明明成绩和自己差不多，但郑芸莉总想踩自己两下，比如发作业时，看到范斯尧得了“特优”要“嘁”一声或者撇撇嘴，班里手抄报选拔范斯尧的作业被选中还得了奖，郑芸莉意料之外落了选，下课后跑到她附近找她的小姐妹说了几句酸溜溜的话。那个比赛的奖品是一个笔记本，范斯尧不缺练习本，就把它当成日记，她记的第一件事就是郑芸莉挑自己的刺，在结尾大笔一挥来了个英雄气十足的升华——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初中郑芸莉进了那两个“好班”之一的9班，范斯尧在10班，挨得近难免遇到，某天范斯尧看到她，心里涌起的一股“他乡遇故知”的感动还没释放，想打个招呼的手还没抬起来，郑芸莉瞄了她一眼便拧过脖子，挽起新同学的胳膊下了楼。
范斯尧本能笑了一下，倒也没讪讪，既然人家装不认识，自己也不必再作表示。刚开学的日子过的顺畅，范斯尧再遇到郑芸莉时也学着她的派头，事后又觉得自己锱铢必较的姿态太过小气。
转折是在第一次月考，按摸底考试成绩排的考场，范斯尧才知道自己摸底考成绩是全校二十几名，而郑芸莉的名次比自己还往后十几名。考完试回教室的路上，郑芸莉凑到她身旁，像是无事发生一般，问她这次考试有没有把握。
范斯尧笑笑：“瞎猫碰着死耗子，谁知道下次就掉到哪个考场了。”
郑芸莉恐怕也这么想。
后来出乎意料的是，范斯尧的成绩依然很不错。
月考成绩录入的时候因为老师手滑，范斯尧的成绩少了十分，是二十几名，期中考试的考场上，郑芸莉得意洋洋地坐在第十名的位子上，眯着眼睛大量范斯尧，仿佛这人很好笑。
还是班主任找她谈话才知道，如果成绩没有少，自己才是那个第十名。不过也无所谓，一千多个人的学校，二十名，也不赖嘛。
初中过的顺风顺水，老师们都待她很好，班里的同学也很友善，成绩稳定的像是一条线，她曾经不乏炫耀地跟弟弟说，自己初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把全校前十名考个遍，然后掰着手指算自己考过第几名。
算个不大不小的风云人物。
中考是不用担心的，三天备考假，她玩了整整三天，第一天九点开考语文，八点半进考场，她八点在爸爸的催促下出门，临出门翻了《口技》，发下考卷的时候她笑出了声，还被监考老师用眼神警告了。
知道自己一定可以进实验班，中考完成的中规中矩，很多细节上的问题自己没花心思雕琢，甚至觉得早早做完托着腮故作深沉状凝视窗外挺酷。所以像物理第一道选择题这种基础题她都做错了。
710的满分，她考了674分，挺高的，但也没那么高，志愿只填了一个。校排名和地区排名都没过去考试好，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松松垮垮，另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加分。高中那年第一次在高一组火箭班，夏令营的时候发现郑芸莉也在，还有不少小学同学，其余都是陌生的人。虽然她在初中成绩很好，但也没厉害到所有人都认识她的程度，又加上她从不参与那些所谓大佬的讨论，晚自习培优班上课也尽可能坐在角落里做自己的作业，所以别人只当她是偶然发挥超常的普通同学，只有经常考前十五名的同学才对范斯尧眼熟。
辗转得知，郑芸莉中考刚刚660，因为有加分所以擦上了火箭班的分数线。入围两个火箭班的同学大部分都有加分，她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可以通过送礼搞到加分的。有小学同学试探地确认她身份，然后尴尬地说句“好久不见”便再次遁入人群。郑芸莉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她身边，拉着她的手，用前所未有的亲昵对她说：“斯尧你发挥的真好，不像我大考就失手。我们还真是有缘，以后说不定也还是同学呢。”
按范斯尧的能力，这只能是正常发挥，说“发挥的好”无非想踩一脚她；说自己失手，其实还是暗戳戳的拉踩。
只是没想到一语成谶，同学情又续了三年杯。
郑芸莉的功利性格害她犯了个大错，一直到毕业班里也没法真正接纳她，好在受害人发挥的还算正常，她作为过错方发挥的就大打折扣，大学学法律这事，高中同学聚会的时候提起来还会嘲笑一番。
初升高的夏天她没有像别的同学一样参加衔接班，自负又偏执，总以为万物可入吾彀中。结果吃了大亏，导致她起先非常吃力，化学甚至考过不及格，薄弱底子没补好又想着拔高，只能是既疲惫又焦虑。多亏在开学第一天迟到了，在倒数第二排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了，周围坐满了男生，又或者说是她自己“误入直男深处”。那段时间她一边要辛苦自学，一边追进度，遇到难题还要“忍辱负重”地接受他们的嘲笑。
不过……
想到这范斯尧嘴角就扬起来了。
不过第二个学期她就拿下了全校第八名。
说难也不难，也就比一千多个人好点。
所以大学的困难，也都是可以战胜的吧。学业压力不考量的话，大学的人际关系比起之前反倒是显得简单了，因为大家就算是自私也都很克制，不会像之前那样一本练习题都要藏着掖着，一分两分的差距还要暗戳戳地攀比。不会有人再让她产生超越的欲望，也不会有师长把期待的目光落在她肩上。所有的争取都是为了自己。
竟偶尔也会怀念那段好像只要努力什么都能得到的日子。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回忆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