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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背后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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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小莹嫌弃地撇了撇嘴角,都懒得骂沈煜一句。刚开始她也诚心实意地喜欢过这沈六爷几天,毕竟出身名门、帅气多金又年轻有为的公子哥,全沪沈煜绝对首屈一指,任哪家大姑娘能不喜欢。
可是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位沈六爷在外雷厉风行、作威作福的人模狗样都是装的,越是看着正经的人,背后越是不着调,又滑又贼,还对儿女情长之事油米不进。汪小莹干脆随心所欲地朝他发脾气,他竟然也从不恼,倒让她次次拳头打在棉花上。
再看看现在他下巴枕胳膊、涎着脸朝自己笑,刚才怎么会觉得他像猫,分明就是条大哈巴狗……
“不要脸——”汪翻了个白眼,“比你有钱好看的多了去了。”
“那能有谁,你说一个我听听。”
汪小莹忽然露出得意的神情,抿着嘴带点狡猾地笑道:“这百乐门的少东家我今儿算是见到了,真俊得像神仙。”
沈煜只知道百乐门是法资的,在华的总负责人是个黄胡子的秃头洋人,并不知还有什么少东家。
“小法国佬?”面上装作不正经地问道。
“呸,谁稀罕洋鬼子了。是个极俊美了的人,才从欧洲留学回来,你个大老粗可比不上他。”
“诶对了,你下午去梨园了吧?”汪小莹忽然岔开话题,“给你透露了个大情报。”
“说说。”沈煜转过凳子坐好,两臂撑着大腿,前倾上身作出饶有兴趣的样子。
汪小莹白了他一眼:“坐没坐相——胡买办那里新到的小钻石表,只有两块。”
“嗯然后呢?”
胡买办他相熟,是个胆小怕事的,不应当有什么秘密可挖。汪小莹怎么知道的?是表有问题?
“你表示表示?”
“嗯?”
看到沈煜那副努力想事儿的呆样子,汪小莹不耐又飞了个白眼:“手表换情报!”非得她直说,女人的心思一点儿不懂!
沈煜失笑,开口道:“那也得看看你这情报值不值得表钱啊。”
“换不换?”
沈煜狡黠地抿着嘴儿,笑而不语。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通,沈煜的眼神期待地闪着光,汪小莹甚至觉得被他盯得脸颊微微发热起来。
“算了算了。”把烟戒脱下来拍在桌上,“跟你说,我有准确消息,财税厅的冯老混蛋,听说那裴红砚死了,气得摔了茶杯,大发了一通火!”
得嘞,说辞都和付锐诚的一样。
“嗯?所以呢?”沈煜眨巴着眼睛,故作不知。
“六爷改叫笨爷得了,笨死了。”汪小莹突然觉得给沈煜起了个好名字,叫着真舒服,“这不就说明,是有人拿裴红砚威胁了那姓冯的吗,冯老混蛋不给那人办事儿,不听那人的话,那人就把裴红砚给——”汪小莹做了个拿刀抹脖子的动作。
沈煜嗤笑着站起来:“不可能。裴红砚是投缳自尽的。”
“哎!你这笨蛋!”汪小莹还待争辩,沈煜已经走到门边。
“我以为是什么情报呢。小丫头片子,话本子看多了吧。”
第二天下午,沈煜才得空前往梨园。跨过门槛时,看到一旁花坛下蹲坐着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白衣黑裤,头发是时兴的样式,只是面容有些憔悴,头发也显得凌乱了。
年轻人正两眼失神地望着地面。沈煜撇了他一眼,便没多去打量,走进梨园。
裴红艳的尸首早已收了,空空的板床上却似乎还残存昨日死亡的味道。
白绫依然高悬在梁上,一个空空的环扣结像勾引着过往的人把脖子递进去似的。
沈煜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
开门见山地,他问:“见了冯厅长了?”
付锐诚一笑:“还没等我发问,姓冯的就将将那起来,一口一个日本鬼子的把个白石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沈煜知道白石是指日本驻上海领事馆的白石少佐。那个年轻人是特务出身,其祖在明治时期便是著名实业家。白石挂名负责家族在沪的生意。
“具体怎么样?”沈煜问。
付锐诚答:“他说,白石案发前一天,来逼他重新开售业已停售的美金债券。那老头子一脸义正言辞的跟我说,‘中央下的停售令我怎能轻易违抗,屈服在日本人的淫威下?’付锐诚很俏皮地学冯光鼎说话时的架势。可那软蛋说‘淫威’时牙齿还只打战儿呢。”
“他说白石走时跟他放狠话,让他等着瞧,第二天一早裴红砚就死了,于是他一口咬定是白石干的。”付锐诚补充道。
“你相信他的话吗?”沈煜挑眉问他。
“要说不信,白石的话断然不可能是冯光鼎无中生有的。”
沈煜轻一颔首,似是肯定,而面上是不置可否的神情。
“他没说白石是为什么要让他重新开售那批公债?”
付锐诚摇摇头:“我问冯光鼎,他只推不知,六爷,我直觉觉得这事儿哪儿不太对。”
沈煜唇角浮现一丝笑意:“要真像冯老混蛋说的这么简单明了,他何以不主动上报,等到你追查来,他又迫不及待一泻而出了。”
沈煜说的甚不文雅,付锐诚噗嗤一声笑。
“六爷明察秋毫。”
沈煜笑着挪开目光,忽然凝眸,想起了什么似的,他站起来走近付锐诚。
沈煜:“昨天冯光鼎发火的消息,你听说来的,是听谁说的?”
付锐诚脸上忽然浮现起一丝窘迫为难之:“甭管是谁,总之昨儿也验证了,这消息是很可靠的。”
沈煜显然不满足于这个答案,一张俊脸凑近了付锐诚几分,幽黑的眸子硬把付锐诚盯得发怵。
知道瞒不过六爷,也不该瞒着,他便轻轻推开沈煜,扯着嘴角难看的笑道:“其实那人六爷再熟不过的,或许昨晚六爷回去也听她说了。”
“汪小莹?”沈煜直觉一向敏锐,昨夜已将此事连接上,今日一问,不过是进一步求证。
付锐诚重重点了点头,想起汪小莹昨日坐在自己办公台上呵气如兰的样子,不禁咽了咽口水。他这人最重义气,自知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是沈六爷的女人。虽并未真发生什么,想起自己与汪小莹在沈煜离沪出差之际,在自己办公室里有些过分亲密的叙话,仍下意识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沈兄的地方。
“你们怎么会见面的?”沈煜问。
虽见沈煜气息平稳,面色沉静,似无不悦,付锐诚仍以为是沈煜发怒而藏得深,以为这话是已然误会后的逼供,连忙摆手道:“六爷您别多想,是汪小姐啊丢了首饰来局里报案,就坐了一会儿,后来小范陪她去住处看了,哎,小范你过来,好好给沈六爷讲讲昨儿汪小姐的事儿!”
姓范的年轻警备员连忙跑过来敬了个礼,摘下帽子露出一张黑黑的脸,眼睛到挺亮,看着真诚:“回禀六爷,昨天汪小姐来报案,说丢了一对翡翠耳环,我去她住处简单勘察了一下,后来似乎发现是她带的那个小丫头偷拿了,她把那丫头训了一通,没怎么的,我本想先回局里的,汪小姐很客气,觉得麻烦了我们,便留下喝了杯茶才走。”
沈煜当即回忆起了什么,便又问道:“没开车出警?”
警备员认真答道:“其实我们一般是骑自行车,昨儿汪小姐说忘带了请黄包车的钱,想坐一回警察局的车玩玩,于是属下开车去的。”
“是,是这么回事。”付锐诚在一旁附和。
“是昨天下午我来梨园之前的事么?”沈煜问。
付锐诚:“她来局里报案是中午的事,后来小范处理完回来时我不在,应该已和你在梨园了。”
沈煜:“早上梨园案发,你怎么到下午才去?”
付锐诚:“上午去过,中午回局里吃饭,恰好汪小姐过来。”
她倒会算。沈煜在心里想。
这交际场上的女人,除了观赏取乐,还有传话、诈骗、引诱等诸多功能。汪小莹看似刁蛮不讲道理,其实是在这圈中摸爬滚打惯了的,心眼多着呢。放到江湖上说媒拉纤为生的骗子堆里,也绝对算得上个中老手。这小付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还不被她耍的团团转。
可关键在于是谁让汪小莹传递出这个信息,是帮助还是干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