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周叶]你在微光里》一口桃酒

1、回国

　　叶修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了下来。
　　繁星点点的天空莫名的带上了一点孤独的错觉，而机场的灯光也是煞白的一片，冷冷的打在每一个经过的人身上。明明只是十分惯有的景色，却让他突然记起了一个夜晚的离开，也和现在这样，看什么东西都是毫无色彩。
　　有多久没有回到这里了呢？一年？两年？还是有多久？
　　总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了。
　　叶修一边无意识的在大脑中胡思乱想，一边按照顺序出了大门。坐着电梯下楼拿了托运处的行李，在门口等待着说要过来接机的人。

　　半夜的航班一般都是国外飞过来的，来来往往的人都带着疲倦的表情，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没有结果的面试。他们行色匆匆，甚至也没有一声聊天，寂静的走着自己的道路。
　　叶修似乎也是。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正式的和他多年以前穿着休闲服运动裤的形象大相径庭，就连头发也好好的得到了打理，让人恍惚中还以为看到的是叶秋，而不是叶修。
　　只除了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神，还有似乎依旧漫不经心的表情。
　　方锐从机场大门看到叶修的第一眼，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时间究竟能够改变一个人多少？
　　他不知道。
　　上次见面的时候是在法国，当时这个人看上去一点儿也没有不一样，但是生活随意的总让人以为他会随时奔向解脱。他知道劝解不成，也只能拜托当时也在法国求学的王杰希好好的照顾他。
　　现在看来，他多了一点人气，但是对生活更加的漠然了。

　　“怎么了，方锐大大，看我看的都呆住了？”
　　一开口，这个人依旧是随心所欲的调笑，可是方锐却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他没有露出微笑的脸上，那种被时光打磨过的淡然。
　　他的心里仿佛被针扎过一样的微微泛疼，但是也只能冲他笑笑，然后拿过他手中的行李。
　　“这次回来多久？”
　　他一边走一边随意的开口，说的是上次见面时候的话。
　　叶修看似仔细的思考了一下，然后给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唔……不知道，可能一个星期，可能一个月，也可能不走了。”
　　“新书已经列好大纲了吗？”
　　“嗯，编辑催的紧，上飞机前发过去的。”
　　“宣传单里说签售会出现的神秘人物，不会就是你吧。”
　　叶修顿了顿，然后露出了回国的第一个笑容，浅淡的，像是随时都会消失在空气中：“大概吧……沐橙弄的，说让借此来赔偿她这些年亏损的所有钱。”
　　刚打开车门的方锐也笑了出来：“谁让你把她逼得狠了，没把你开除你都该偷着乐去。”
　　叶修耸了耸肩，没有回答，一俯身就钻进了车里。
　　方锐启动了车，走上了回公寓的路。

　　窗外的景色飞逝而过，一盏盏的路灯有次序的向后退去，路边高楼林立，霓虹灯照亮了天空。
　　这条路他以前好像走过好多次，每一次从飞机上下来，回家的时候，好像都是这条路。
　　没想到这么久了，还没有变。
　　叶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这些，只是忍不住的大脑里就不断的闪过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帧画面。
　　方锐开的很稳，车里还有暖气，热乎乎的，让飞了一晚上的叶修很快的昏昏欲睡起来。
　　也不知道睡着没，方锐忽然就问了，没有放音乐的车里，十分的清晰。
　　“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叶修脑子一醒，就像是被突然灌了一壶冰水一样，胸膛里沉下来的不是什么叙旧的话语，而是乱七八糟的复杂情绪。仿佛刚刚所维持的正常都在一瞬间打破，一下子将他从梦境中拉回了现实。他沉默着，维持着自己睁开的眼睛，盯着车顶，没有一点点的焦距。
　　好半晌，他才飘飘忽忽的回答，声音细微的就好似他只是说了一句梦话。

　　“谁知道呢。”

　　叶修回来了这个消息，还没有声张，就已经被大势的宣传到各种网络传媒的推送上去了。
　　谁让他这些年行踪不定，只闻其人不见其身。
　　作为大学成名的作家和摄影师一叶之秋，却在毕业之后不到五年里销声匿迹隐退他乡，多少粉丝催人泪下的挽留，也没有让这位大神出现一丝一毫的犹豫。
　　值得庆幸的是，他隐退不到两年，就被有心人挖出来了，那个在博客上发表旅游杂记，最近十分有名的作家君莫笑，正是一叶之秋。
　　这下子，粉丝们哭天抢地的围观，哭天抢地的欢迎他的回归。
　　更不用说，现在他居然说要举办签售会了。这让多少一叶之秋铁粉嗷嗷大哭，简直就是四处奔走相告集体跑圈。
　　而最近的话题中心，身为一叶之秋和君莫笑两个头衔的拥有者，正在为这一次的稿子的校对而烦恼的唉声叹气。
　　他这次要出版的书和以前的都不一样，第一次接触这种旅行杂记，相片和文字的摆放什么的都要亲力亲为，因为格式和博客不一样的缘故，他甚至相当于重新给这本书排版了。作为他这些年出国了无音讯的报复，苏沐橙甚至没有给他分上一星半点的人手。所以他才刚下飞机没几天，就忙的双脚不离地，其实按照道理来说，排版校对这工作是不属于他的，但是这一次他理亏在先，也就只能够任劳任怨的每天勤勤恳恳的加班加点。
　　工作的地方是他最开始的工作室，就在离公司不远的一个公寓楼里。叶修被接回这儿的时候简直还有点不敢置信，都不知道多少个月过去了，这居然还保持着像是有人在住一样的，客厅卧室干干净净，一开始简陋的只有一个工作台的房间，也多了几盆明显不属于他的小盆栽，那将整个房间一点光都投不进来的遮光窗帘也被换成了浅淡的米白色。
　　方锐送他进门的时候解释：“沐橙隔几个天就过来打扫一遍，有时候老板娘也会跑过来，她们都以为你出国也就一个月的事情，结果没想到一去就走了这么久。”
　　叶修不敢回答了，只能坐到台子上开始工作。
　　有些东西谈不上补偿，就是心理愧疚，忍不住的想要多做一些事情来弥补，即使无济于事。
　　就像有时候叶修放下电脑的时候，看着周围的环境，也还会有点恍惚。
　　似乎他还没有离开，只是一眨眼，就在这儿了这么久。可是等他下意识的关掉文档打开聊天软件看那个分组，却发现早就空空荡荡，只有一个空的组别，孤零零地留在那，也不知道为什么留下。
　　明明很早开始就没有任何的难过，没有任何不满，只是一回到这，似乎那些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又再一次卷土重来，腐蚀他好不容易戒掉的自然而然。

　　举办签售会的当天，是乔一帆送他来的。
　　当年那个笑容羞涩腼腆的少年，现在也已经成长成一个值得托付的编辑了。经过他手的杂志，也都在一线城市的报刊亭的第一排摆着，回来的时候叶修路过看见，也忍不住为他感到开心。
　　“前辈这一次回来多久？”
　　叶修愣住，然后无奈的笑了，怎么每个人都爱问他这个，难道他看起来像是过来度假的？
　　“可能不走了吧。”他靠着椅背说，目光对上一边苏沐橙扫过来凶狠的视线。
　　“可能——？”她拉长了调子，“要不要我给你报一下，你一下子休了这么久的假期，造成了的损失的具体数字？”
　　叶修看不得她这种即使是在威胁但是眼里却带着不确定的目光，这种不确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些年，究竟做了什么混账事情。于是他连忙告饶，再三保证。
　　可是保证什么呢，他也不知道。
　　保证就回到这里，再不走了？
　　现在答应的这么快，为什么前几年，就是撑着一口气，怎么都不愿意回来呢？
　　大概也是，想回来了，不想走了，不想折腾了。
　　叶修也说不上自己之前究竟抱着个什么样的心态，就好像是他一个人的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无聊的反复折腾自己，连累身边的人担惊受怕。
　　真的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吗？
　　他又忍不住的开始回忆起过去，似乎过得恍恍惚惚的那几年，浑浑噩噩的那几年，一碰就碎的那几年，都像做了一个真实的梦。
　　往窗外看的时候，还能通过一个个熟悉的路牌想起另外一个人手心的温度，想起如梦似幻的感情，只是如今的记忆，早就没有办法泛起一点点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