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十五年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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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正在上小学的修文跟着课后艺术班的老师来到这座城市写生。
说是写生，其实修文对画画的兴趣一般，因此更像是来参加夏令营的。在这群小朋友里，他年纪比较大，个子也高，自然而然就成了老师的助手。
他们住在公园附近的宾馆里，白天坐大巴车到风景不错的地方去，带着画板和纸笔，写写画画，晚上可以自由在公园里活动。十几个孩子有三个老师看着，几天过去了也没发生什么意外。
临行前一天的傍晚，修文觉得天气很热。公园隔着一条马路的斜对面有一家小超市，他进去买了支冰棒，边走边低头拆包装。
时涧摸着自己耳后刚刚被文上的烙印，心生不满地撇着嘴，没留神就撞上了专注于拆冰棒的十岁小孩。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修文想了想，把冰棒从中间掰开，分给了时涧一半。
时涧没拒绝对方的好意，很自然地接过来：“谢谢。”
冰棒是草莓味的。
“你喜欢草莓棒冰？这不是女孩的口味么？”
“不喜欢呀。”
时涧被这个小孩的语气逗笑了：“那你为什么还买？”
“冰柜里，草莓味的剩下太多了，不是很可怜吗？”
“你这个小孩子。”时涧也不想再去解释，那可能是老板特意多上了货，倒被他可怜上了。
修文坐在公园外的长椅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老旧小区，像是在寻找什么。
见到男孩对一个破败小区如此执着，时涧忽然来了兴趣，在他旁边坐下来问：“你在看什么？”
修文咬了一口冰棒，说话有些含混不清：“你说对面小区里面有#@%&*吗？”
“什么？”
修文把碎冰吞下去，口齿清晰：“医院。”
时涧更仔细地打量了修文一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心说怕不是遇上了个傻子吧？对面那小区都那样了，有几户人家都不好说，还有医院？
可看修文的样子，好像对自己的判断很确定的样子。时涧不由得觉得自己可笑，跟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较什么真？便随口说道：“可能吧。”
听到这话，修文的眼睛瞬间亮了：“对，我就说第一天救了我的人在这个小区！”
时涧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修文才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在修文他们刚来这里的第一天，他晚上跑出来玩，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车撞倒了。他记得自己失去了意识，等再醒过来，就是在这张长椅上。
若不是身上还有擦伤的痕迹，他都要以为是自己的精神游离外太空去了。
除了这些结痂的伤口，修文还记得那辆车的车牌号。
他把车牌号报出来，时涧愣住了。
那是前几天追捕自己的车。他没头没脑逃跑的时候，好像确实骑车经过了这里。竟然还害了一个孩子受伤吗？没伤到性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修文对于昏迷后期有一点点感知，他觉得自己是被人从那片老旧小区搬到这边来的，所以他总觉得，那里应该有一个医院。因为他闻到了很重的消毒水味道。
可之后这几天，他已经把小区转遍了，都没有任何医院的影子，甚至，连住户都很少。楼的墙体上写了大大的拆，剩下的估计都是没能谈妥的人了。
修文说得很连贯，时涧还忍不住感叹这小孩子叙述能力相当不赖，没准以后是个搞文字工作 的。
这个有趣的男孩让时涧沉闷的心情得到了些舒缓。
得知自己被高恒选中的时候，他心里极不情愿。他从小就知道孤儿院里的孩子都是被选择的商品，而他们等级最优先的买家，就只有高恒一个人。
那些没有被选中的孩子或许更幸运，而这种幸运，已经与他无缘了。
在接受命运之前，时涧尝试反抗来着。
他骑着孤儿院里某位老师的自行车，横穿过大街小巷，但是两个轮子的怎么也跑不过四个轮子的，他还是被抓住，然后有人在他耳后的位置，文了一个数字。
他看不见那个文身的样子，有人便把画在纸上的图案给他看。
你别说，如果不知道它所代表的意义的话，还挺好看的。
刚刚文好的图案还有些红肿，时涧总是想去摸，修文就也注意到了。
虽然注意到了，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还是别问的好，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冰棒已经吃完了，太阳也要落山了，修文该回去集合准备吃晚饭，就跟时涧道了别。
时涧摸了摸修文的头，俯身对他说了句“谢谢”。
虽然修文一时也没明白他在谢什么，还是回答了“不客气”。
照片拍下的，就是这一幕。
“所以，他其实很早就见过修文，比我还早？”王珏捏着照片问。
高远山沉默着表示肯定，这是明摆着的事。
“那他再见到修文的时候，知道他就是当年那个男孩吗？”
这个问题没法回答。在高远山的认知里，他再见到修文是一年前，那时候时涧已经死了好多年了，他怎么可能知道时涧的想法？不过就他自己来说，他一开始是没认出修文的。
但修文第一次来的时候，对这间宠物医院的打量让他产生了警觉，对照着五官轮廓，他越看越像，这才确认了下来。
修文：“我觉得，他认出了我。”
王珏有点急：“为什么？你为什么会那么认为？”
“他看着我的时候，会有种，欲言又止的愧疚。不算明显，我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是对当年害你受伤在感到抱歉？”
“或许吧。”
照片持有者高远山补上了这张照片背后，他所知道的那部分。
修文当年确实是他救的，不过那会儿他还在医学院上学没毕业，回来过暑假的时候刚巧路过。那时地下医院的位置和现在稍微有点差别，但大致位置都是在这个小区下面。当时医院的负责人是他姑姑，他也认出了那辆撞人之后丝毫没有减速的车属于他二叔。
或者是出于医者仁心，他把修文抱去了地下医院。看了下没有大碍，简单处理了一下外伤，又把他搬了回去。
让他苦恼的是，这孩子太敏感了。他每天都执着地在小区里乱转，高远山不得不躲躲闪闪，又担心他发现地下医院而不能躲得太远。
他那天拿着家里的照相机出来，是为了拍一张修文的照片，让医院的人以后进出小心别被这个孩子发现。那时候他不知道修文只是来写生的，马上就要走了。
他一路跟着修文，直到时涧出现，两人聊天，道别，高远山鬼使神差地，在这个时候按下来快门。
照片冲洗出来之后，他还发现了时涧的文身。
他当然知道那代表什么，于是他拨通了他姑姑的电话。
“姑姑，能不能帮我救一个人……”
“我前几天不是刚帮你救了个孩子？”安璐所指的是修文。
高远山并不领情：“那孩子本来就没什么事。”
“那这次是什么疑难杂症？”
“是我二叔，他最近看上的人，能不能，给他换个脸？换个身份？”
安璐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二叔的人你也敢动？”
“我没有，我就是看他可怜。”
“都是孤儿院的，可不可怜么。”安璐毫不动容。
“我能找个人替他呢？”
这次安璐沉默着没说话，高远山知道她动摇了，继续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医者仁心啊姑姑！咱们都是医生……”
“试试吧，我先给你二叔搞点事，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于是高恒手底下的人遭到了其他暴力团体的挑衅，两方一直斗到警察介入，高恒不停地走关系试图平息混乱。在这个时间里，高远山说通了一个女孩，愿意代替已经被选好的时涧呆在高恒身边。
那是他在KTV里遇到的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孩。对于高远山的要求，她表示只要钱到位，都可以。反正她生了重病治不好，即将不久于人世，能拿到一大笔钱留给家里，她认为这笔买卖很划算。
她的坦然倒是让高远山犹豫了起来。高恒的手段他知道一些，这一趟很可能是有去无回，他又再三向女孩解释了这其中的危险，她还是决定，拿钱办事，至于自己能活到什么时候，她已经不想考虑了。
女孩比时涧漂亮得多，而且带着一种病态美，让高恒感到新鲜，完全没有再提起时涧。
她甚至还给高恒生了一个孩子，这一度让高远山以为她所谓的生病是骗了他。但是孩子还没到一岁，这个女孩真的病逝了。高恒对小孩子没耐心，高远山便把孩子抱走养了起来，等孩子再大一些，他把说好的费用和孩子一起送去了女孩家，算是一点安慰。
就这样，时涧被高恒遗忘了。
时涧并不知道高远山做的这些，但他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他立即就被带走成为高恒的宠物，是不是就不会想死了？
如果一直在黑暗中，没有遇到并与阳光相爱，黑暗其实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不是吗？
可他见过了阳光，那样灿烂的美景，他还怎么能接受倍受折磨看不到未来的现状？
但是爱过，也被爱过，应该足够幸福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十五年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