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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若无情我便休(三) ...

  •   距离禁足结束,没剩多少时间。

      期间,管家告诉我,巨鹿公府的车驾曾在门口徘徊过一次。

      我听完,没什么感觉,总归不会是章琰,即便是,也必然受他母亲逼迫。

      巨鹿公夫人对我的印象一直不错,可能同为女人,她感动于我对她儿子掏心掏肺的付出,觉得很难得吧。

      羽林卫从门口撤走的那一刻,我自由了。

      我的好友,兰娘,早戴了帷帽在门口等我,她来找我一起去庆祝,因为退婚,我的名声在贵女圈中几乎毁于一旦,但她不在乎,我也不在乎。

      我们携手相游,我对章琰的执念,曾大大伤害过我们的关系,有好几次,因为章琰一句玩笑话,我抛下兰娘就跟他走了,然而兰娘从不抱怨,她深刻地理解我,只是对我这种过分疯狂的迷恋表达了担忧。

      她说:“萱儿,你太容易掏心掏肺,这不好。”

      那时我还很傻,我觉得她兴许有那种心思,说不定她也偷偷喜欢着章琰,我根本不该怀疑她,我的好兰娘。

      我把她的胳膊挽得很紧,她身上有紫薇花的香气,穿过熙攘的长安大道,沿街烤羊肉的,卖胡饼的,耍把式的,哪怕一个路人在我眼中,都挺好的。

      然而兰娘的胳膊动了动,似乎有些犹豫:“萱儿,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

      我答应了,抬起头,迎面一个大幡子,写着:永家粥铺。

      章琰很喜欢这家的鸡粥,有回他生病了,半夜想喝,我跑到这儿,做好做歹,连掌柜到师傅得罪了个遍,好容易把粥带回去,他一口没喝,直说凉了凉了,一层腻腻的油。

      我至今记得他那怀疑的眼神:“杜萱,你是不是故意的?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连碗粥也要动心思!”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我大概已经麻木了。

      “萱儿?”兰娘推了我一下:“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冲她微笑:“我们去吃灌汤包子吧。”

      兰娘在吃上没什么讲究,身量也苗条,到了地儿,我们摘下帷帽,叫了两笼汤包,坐着静等。

      我闲不住,去玩那些蘸醋小料,兰娘就坐在对面,她似乎犹豫了一路,终于开口,却只问了一句:“萱儿,你开心吗?”

      我点点头:“开心。”

      她笑了:“那就好。”

      再没有多言。

      我们的包子上来了,热腾腾的,味道很好,我正吃得欢快,听到隔壁有人大声嚷嚷道:“啊?真的?!”

      另一人道:“那还有假,莒阳公主与驸马都尉的婚事早定下了,就在一月后,那可是上上的吉日啊!”

      “可之前不是说....出了什么岔子吗?”

      “害!这事啊,听说是那巨鹿公世子也中意公主,闻得此信,世子竟公然闯入皇宫,想逼天家收回成命!”

      周围人起哄道:“这还了得!”

      “谁说不是啊,巨鹿公差点被他这儿子气死!天家那也是大发雷霆啊!”

      “哎哎!不对不对!”有个人道:“我怎么听说世子闯宫,是为了凌烟阁杜雍大人家的千金?”

      那人回:“也有这个说法,说世子痴心真情,为求娶杜大人家的小娘子,才冒险闯宫的!”

      “害,真真假假的,谁晓得呢?我前不久还听说,杜小娘子与世子的婚事告吹了,也不知真假?”

      我听得想笑,觉得传来传去,倒也挺有意思,兰娘有些担忧,我冲她挤挤眼:“没事。”

      我们这笔风月债,没想到民间竟有这么多版本。

      然而事实是,章琰的确为了阻止婚事入宫,他没有闯,只是跪在太极殿外,求陛下收回成命。

      最后,却叫我钻了空子,得了道赐婚的圣敕。

      其实陛下与众人未必不清楚,只是一个公府世子,一个皇家公主,根本就不可能结亲,何况莒阳并不喜欢他。

      在章琰的故事里,我是个炮灰,在莒阳的故事里,章琰是炮灰,我寻思着我们两个炮灰,抱个团不是挺好,莫说....我还那样喜欢他。

      大概命吧,总把不要的塞给你,要的却得不到。

      吃完小笼出来,我与兰娘告别回府,远远地见门口停着辆马车,公府的样式,管家跟我说,世子在里头,正与老爷说话。

      我估摸着,是顶不住家里压力,向我爹道歉来了。

      反正跟我没关系。

      章琰来家里次数很少,每次我都很开心,可他只见爹,从不主动找我,有时候被我缠的烦了,就嚷:“都是母亲非要我过来,不然谁愿意看见你这烦人精!”

      我回了后院小宅,没一会儿,那熟悉的身影就找了过来,青衫白袍,玉冠公子,他的长相担得起他的名字。

      如今我心境已变,只希望他赶快走。

      “你.....”

      院子里,只有我跟他两个,很尴尬。

      “你.....”他似乎开不了口。

      我的火气噌的上来,妈的,没话讲就别他妈挡着老娘晒太阳!

      他表情一愣,我真吼出来了。

      我站起身,脸上很漠然:“有事?”

      他大概被这态度弄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身体,还好么?”

      “很好,”我点点头:“没事的话,世子你可以走了,这里毕竟是内宅。”

      他的睫毛半垂着,片刻后又抬起:“…我….就是,来看看。”

      “我知道,是您母亲让您来的,多谢夫人好意。”

      “......”

      章琰泼墨的眸子在我脸上逡巡,似乎极力地想看出些什么。

      我避开他的目光,道:“既然世子来了,有件东西,也该物归原主了。”

      我走到寝房,把昨天收拾的最后一样东西拿出来,递给他。

      那是一条蹀躞带。

      章琰有些疑惑,也没有伸手去接。

      我垂下眼帘:“世子忘了,这是您的东西。”

      “......”

      “那时你睡着了,我在你的蹀躞上系了香囊....”我说的很慢,这般当着面回忆,我觉得很羞耻。

      .....其实也没什么。

      我系了香囊,用很难解的系法,他醒来后,生大气让我解开,我笑嘻嘻:“佩着我的香囊,就是我夫君了!”

      “夫君”两字极大地刺激了他,几乎是瞬间,他露出厌恶与恨意交杂的表情:“解开!”

      我摇摇头,说什么也不肯,他自己解又解不开,扯又扯不掉,一发狠,当着我面儿,把整根蹀躞带拆下来,连同香囊一起,狠狠地掷在地上。

      我看着那张脸,冷漠,讥讽,厌恶:“你满意了?”

      云靴从香囊上毫不怜惜地踏过,不仅如此,还重重地碾了一脚,他头也不回地,从我身边离开。

      我深吸了口气:“世子,你请拿走吧,放心,这确实是你的东西。”

      章琰看着我,他在看我,而我,不愿意看他,良久,那手伸出来,指尖.....竟有些微的颤抖。

      “...我....”他的声音发沉。

      我抢着说:“好啦,从此我们就互不相欠了,以后没事,您也不必再来。”

      章琰抓着蹀躞带,又露出了接敕那天一样的表情:“...其实,我们可以,做...兄妹...”

      这是什么混账话?!

      我登时火起,咬着后槽牙:“世子,你想要的我给你了,你为何还要如此羞辱我?我想我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不过就是厚着脸皮喜欢了你一段时间,我知道是我高攀,是我癞□□想吃天鹅肉,我这只癞□□现在终于清醒了,蹦跶不动了,当我求你,看在昔日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情面上,给我留点尊严。”

      我简直出离愤怒,去他妈见鬼的兄妹,去他妈见鬼的同情!

      “不....我不是...我....”章琰一贯高傲的面具不再,他似乎有点手足无措,那只手,像魔鬼的爪子,又想伸过来碰我。

      我往旁边一躲,觉得头疼心疼,即便过去一个月,再看见这个人,依旧浑身不适,我偏过头:“不管你什么意思,我都没兴趣。”

      “你听好,杜萱对章琰,再也没兴趣了!”

      说完,我跑进房,砰地一下阖上门。

      靠在门上,一种发泄的快感,逐渐蔓延到全身,然而我还是哭了,我告诉自己,这真的是最后一次。

      回想一个月前,我还那样天真,那样甜蜜,因为那道赐婚旨意欢欣不已,如今不过一个月,就弄得这般狼狈,相见如仇人,或许我们本就是仇人。

      再次开门时,院子里空空荡荡的,他已经不在了。

      房门底下,放着一个锦盒。

      那种特殊的纹饰,我能认出来,是天下一品的桂花糖酥烙。

      做这道的老师傅手艺精绝,性格刁钻,一个月只做一次。

      我很爱吃这些。

      为这道点心,我求了五个月,整整五个月,每次都被章琰买走,然后,他会提着它们进宫,送给他的心上人。

      我看着那锦盒,觉得又是一场讽刺,原来他是知道的,难道正因为我成全了他,才得到这一点迟来的愧疚和怜悯吗?

      原想一脚把盒子蹬掉,想想又不舍,食物并没错,我叫来管家,让他拿去,分给下人。

      总之,我是一口也吃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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