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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背道而驰 ...

  •   「下次见啦,可爱的小姊姊们~」外表亮丽的少年欢笑着挥手道别,步伐轻快的一如他俏皮活泼的个性,他哼着歌像兔子一路蹦蹦跳跳,穿梭于人群,最终隐没于暗巷之中。
      确认自己完全脱离他人的视线后,上一刻还甜笑如蜜的少年立刻褪下了伪装,仿佛错觉般迅速,原本柔和的线条变得冷硬,眼底的单纯、活力更是被晦暗所吞噬,只余令人惊慌的冷酷,浑身散发出渗人之感。
      饴村乱数很不高兴。
      计划依旧顺利进行,没有任何变数,手机里有着“烦人的小姊姊”备注的号码也从未响过,他还和同伴们以增进感情之名,好好大玩特玩了一番,照理说今天是个happy day。
      他确实很开心,但他的好心情只维持到有人向他询问了关于神宫寺寂雷的事。
      神宫寺寂雷……乱数含着糖一边在心里咀嚼这个名字,愈是咀嚼,蔓延在口腔里的甜腻就变了味,他厌恶的干脆咬碎还未融化的糖球,碎片随即混合着唾液被咽下喉咙。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毕竟是昔日的伙伴,会感到好奇也是理所当然,何况在如今女性至上的世道,和女性作对并非好事,所以他原谅了无心提问的小姊姊。
      尽管询问者对他的怒意一无所觉。
      「寂雷吗?我想想哦…他是一个好人~」有过被幻太郎洞悉真相的经历,他客套的台词又丰富了许多。「很温柔也很可靠,是好男人的最佳典范。」
      即便被踩中地雷,乱数也不改面色,仍旧堆起欣喜实则虚伪的笑颜,营造关系和谐的假象。
      他讨厌神宫寺寂雷,非常非常的讨厌。
      那个人就像神佛高洁无欲,怀有一颗仁善的心,无论对方是谁都温柔以待,致力于拯救他人,希望世上再无病痛伤亡便是他毕生最大的愿景,完美的仿佛书中的人物。
      所以他才讨厌他,对他的正义和圣心深感厌恶。
      然而对方也同样如此。
      那般圣洁且大度的人竟会厌恶谁,想必对方定然并非善类,而事实的确如此,因为饴村乱数是有违人道的恶。
      起初他们也曾有过真正欢乐融洽的时光,虽说他只是照计划进展罢了,但也逐渐从中感受到了不曾拥有的温情。
      和寂雷相处时,他总会产生自己成为了人类的错觉,忘却克隆人这残酷的事实,空空如也的躯壳犹如里被注入了灵魂,原先灰暗的世界变得鲜明。
      寂雷的心胸是非比寻常的广阔,因此他认为对方即使知道自己的真身,也会无条件的选择接纳;可同时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已触犯对方的底线,是无法获得宽恕的。
      纵使早有预料,但面对带给自己温暖之人的审判,他还是受到了伤害,因对方开始鼓动的心脏被狠狠剖开,血流如注,即使将之缝合,也无法消除那狰狞的伤疤。
      寂雷曾说对他很感兴趣,并且不论他真面目如何都会接受他,甚至真诚的誓言会拯救他。
      他明白对方只是因为对真相一无所知,才会轻易做出这种发言,可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人愿意理解他,愿意触及真正的他,甚至尝试接受。
      或许那个崇高如神明的医生仅是一如既往的挥霍仁爱,对他而言并非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未曾被这般对待的乱数却不由动容,从此名为期盼的种子就在心底扎了根。
      所以当对方说对他失望,且已放弃他时,强烈的被背叛感恣意而生,他开始痛恨起曾是自己光明之人,痛恨对方的正义,痛恨对方的慈善,痛恨对方的自以为是。
      也痛恨着那个轻易就动心的自己。
      实际上,寂雷并没有错,他一直坚守自己的原则,真正错的是违背正道的他,可他无法释怀,正因过于明了,愤恨才越加茁壮。
      是他不该抱有期待的。
      于阴沟苟活的恶鼠,怎么可能会得到神明的救赎呢。
      他们互相讨厌着彼此,但在他人眼中只不过是他耍着小孩子的脾气,惹得寂雷头疼而已,毕竟他就是像孩童一般任性无知的人——不,应该说这就是他的人设,因此会觉得嘴边常挂费解之言的寂雷啰嗦也理所应当。
      但亲近的人仍会察觉端倪,TDD的另外两位团员就略有发觉,不过因为他饰演得很好,偶尔寂雷说得超过时,他也会适时阻止,而对方自知劝说无用也不会再多言,所以没人放在心上。
      有错的是他,错误的也唯有他。
      因为这不识趣的提问回想到不愉快的记忆,乱数对于小姊姊进一步的追问,毫不留情的揭了神宫寺寂雷那糟糕酒品的底,以宽慰心中的怒火。
      女性的消息传播速度快,大概寂雷醉酒后的丑态很快就会人尽皆知,尽管对方心胸开阔,无法造成实质性的打击,也多少会感到羞耻,作为小小的报复已经足够了。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原来报应是这么快的吗?
      饴村乱数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不过他明确感到了惊惑及嫌厌。
      只见一个有飘逸铅紫色长发的男人,宛若犬蜷缩而眠的睡姿,显眼的挡在道上,还恰巧就在他的家门前呼呼大睡。
      如果只是流浪汉倒无所谓,可这个发色和他所讨厌的某人简直一模一样,那个臭老头现在不应该在医院加班吗?他的情报不可能出错,大概是看错了吧。
      于是乱数小心翼翼的凑近对方,伸手拨开凌乱到盖住面孔的发丝一探究竟,然后在见到真容的那一刻,他不禁触电似的收手退一大步。
      「还真是啊……」
      没错,那个“流浪汉”就是前不久让他郁闷的主因——神宫寺寂雷。
      但是那家伙来这里做什么?还躺在他家门口伤风败俗,那个臭老头不愿让尘埃脏了自己的眼,每次相见都没有好脸色,自然不会莫名其妙的跑到涩谷见仇人。
      难道是因为暴露他酒品的事?他是捉弄了他没错,但没必要跑来他家兴师问罪吧?而且消息也传得太快了,他这个日夜操劳的模范医生怎么有空去留意别人的流言蜚语?况且就算真的是,也不可能为这种小事特地来找他吧。
      ……不对,这关他什么事?那个臭老头怎样都跟他无关,用不着在意,总之先解决这个麻烦。
      「喂、喂~寂雷~别睡在我家门口啊,都不怕着凉吗?」乱数蹲下身试图叫醒寂雷,可对方非但不醒,难闻的酒味还迎面扑来。「呜哇!酒味好浓…!这家伙喝酒了吗!?哪个笨蛋给他喝的,不知道他酒品超差吗!?」
      某个醉鬼仍然无动于衷,尝试无果的乱数烦躁的咂了舌,果然只要跟神宫寺寂雷扯上关系都没好事!
      依对方这副德性根本无法指望他自己回去,向他的队友求助也要一段时间,加上今天心情不好,自己也不是什么善人,因此乱数决定自食其力,把那个醉鬼拖离门前,让他在地上一觉睡到天亮。
      不过看对方可怜兮兮的样子,他也是可以考虑施舍寂雷一床被子的。
      可乱数错估了自己的力气,娇小的他想拖动一个中年大叔是非常费劲的,何况那个中年大叔身高还高得过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好不容易将对方拖离门边,而那个讨厌的家伙过程中只哼了一声。
      「真是太糟糕了…就不能滚远点睡吗?真够累人的,尽给人添麻烦。」疲惫的揉揉痠疼的肩颈,乱数百般无奈,不再理会躺在地上装死的假尸,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不过…就让他席地而睡没关系吗?
      他再次因昔日之情而动摇,讨厌归讨厌,但似乎有点过分了,而且让他继续躺在那里,不晓得明天会被其他看见的人说什么闲话,他可不想被败坏名声。
      「…………啧。」

      「我明天绝对、要让你好看!」吃力的将某个大型沙包半扛半拖的搬到沙发上,乱数咬牙切齿的说道。
      望着寂雷由于醉酒而通红的面颊,经过刚才一番折腾仍睡得安稳,乱数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分明没必要这么做。
      既然是恨透骨子的仇人,也不想多有接触,那就不管他,让他露宿街头才是理所应当的。
      饴村乱数的本性和极具欺骗性的外貌大相逕庭,在甜蜜的糖衣包裹下藏着尖刺,一旦吞咽便会鲜血四溅,情感这种东西只会碍事,可偏偏无情的他怀有多余的怜悯。
      尤其是对神宫寺寂雷。
      明明都自顾不暇了,竟然还会同情别人甚至伸出援手,且得不到任何回报,他不该做这种不划算的交易。
      但他无法放下寂雷。
      即便后者已经放弃了他。
      「……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他皱着眉头,无力的撞进沙发的怀抱。
      无花果命令他对寂雷使用真正的催克风,让他成为中王区的傀儡时,他也像现在一样犹豫,最终心软了。
      明知抗命便会被处分,但被催眠麦克风消耗的身体也坚持不了多久,到时他就会被当作废物处理掉,反正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最后顺自己的意,好好体会终于能掌握自己生命的感受。
      当时的他真的决心赴死,虽然时间不够让他交代遗言,诉说自己是克隆人以及被中王区控制的真相,但他能道别的都道别了,最后能作为人类消逝在大家的记忆中,他也死而无憾了。
      然而却被无花果摆了一道。
      他当初的决意与动摇都仿佛笑话似的,性命在她们眼中更是一文不值,可纵然愤慨,他也侥幸捡回了一命。
      但他不能再有下一次违命了。
      中王区不需要不听话的棋子,想活下去就必须消除只会成为累赘的情感,任由他们摆布。
      寂雷察觉了他在Division Battle上的不对劲,但不明白原因,因此他不知道他是承受着何等的压力与他Rap,最后又是抱持着多大的觉悟为他放弃自己珍视的生命。
      那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依旧一无所知的讨厌着他,依旧对他投以失望且嫌弃的眼神。
      ——这一点都不值得。
      他因为寂雷心软了太多次,可对方不曾知晓,即便因而抛却性命,对方也不会有丝毫感谢或懊悔,只会认为他自作自受,除了口头劝阻,更是从未实际为他付出什么。
      太不值得了,这样不等价的付出要持续何时?
      可他就是无法对他狠心,即便对方不会对他仁慈。
      乱数闷闷不乐的轻叹出气,从被琳琅满目的糖果淹没的桌上抽出其中一包,撕开包装入口,虽然成效不彰,吃些甜的总会心情转好的。
      他已经没多余的心力去理睬那个薄情的老头了,还是先洗洗睡了吧,虽说现在还早,但他已经身心俱疲了。
      然而就在他起身之际,突然被强力扑倒回沙发上。「唔呃!?」
      被突袭的他即时抓住柔软的椅手,避免了着地之灾,否则他可爱的脸就遭殃了,精神已达疲乏值的他恶狠狠的看向元凶。
      本该熟睡的神宫寺寂雷此时双眼迷蒙,像八爪章鱼缠住他,无论使劲浑身解数都挣脱不开。
      「我说——寂雷你够了没啊~?我都被你折腾得死去活来,就不能让我休息吗?可恶的臭老头!」
      「谁是…谁是臭老头啊…真没礼貌…嗝…!」
      「谁才没礼貌啊!赶快从我身上下来!你是章鱼吗!?章鱼都比你可爱多了!」
      「可爱…?你说我可爱吗…?」
      沟通不良,乱数姣好的脸蛋上冒出了明显的青筋,他暗下脸色噙着假笑与寂雷拉锯。「你在开玩笑吗?一个中年又不讨喜的大叔怎么会可爱呢~讨厌的医生先生~?」
      寂雷盯着他几秒,借由朦胧的视野看清了被自己纠缠之人的长相,接着变本加厉的扒着不放,完全把他当成了抱枕。「……原来是你啊,嘴上不饶人的乱数…难怪这么吵。」
      「是呦~是可爱的国民偶象乱数君呦~所以能请你放开吗~?」
      「不要。」
      可爱的国民偶象在内心竖起了中指。
      这个该死的醉鬼,力气大得不像话,根本推不开,果然应该让他在外面养蚊子的,但后悔也晚了。
      「那么请问惹人厌的神宫寺医生,你要怎样才会放开呢?」
      「不放。」
      不再寄望于醉鬼,快被气到吐血的乱数想取出麦克风,直接给对方一段Rap,强迫他继续装死,但似是发觉他的意图,寂雷加大力道抱得更紧了。
      「…你想做什么?想逃走吗?」
      「谁想逃啊,我说你也适可而止吧!要把我勒死吗!?」
      「如果你不逃,我何必这么做?」
      「你的大脑是变成一团糨糊吗?听不懂我的意思?我说了不会逃就不会逃,我哪时骗过你了?」
      「现在。」
      怒火值直逼疲倦值,深知和脑袋不清楚的醉鬼说什么也没用,乱数只好压抑心中的骇浪。
      「至少让我拿手机吧?你要我一直维持这个样子吗?」
      「你这样安份多了,这样多好。」
      好个鬼!你这个死老头!挣扎不成的乱数气喘吁吁的被禁锢在寂雷怀里,酒气在鼻间流窜,引起一阵反感。
      「啊——真是的!怎么这么缠人!每次都这样给别人添麻烦,然后醒后又不负责任的忘得精光!仗着喝醉了肆意妄为!」
      「……」压制住怀中不安份的娇小少年,寂雷望着他气急败坏的表情,瞳色幽暗了些。「…如果是关于你的话,不会忘记的。」
      忙着挣扎的乱数没有注意到对方的异常,他只觉得自己倒楣透了,回家也要被死对头祸害,于是趁着对方宿醉隔天会失忆的特质,大肆嘲弄一番。
      「别说笑了,神宫寺寂雷!你哪次发完酒疯记得过的!?而且你不是很讨厌我吗!?那就放开我离我远点!你平时就够恶心了,用不着再这么恶心!」
      被嘲弄的寂雷神色愈加严峻,隐约能看出不悦。「…你一定要惹人厌吗?明明长得很漂亮,却总是口出恶言。」
      「对你这个糟老头可没必要温和以对哦~而且被你称赞我也完全高兴不起来~你以为自己是可爱的小姊姊吗?我劝你快放开我。」
      「我都说了不放!」
      「好好好,不放就不放!你这个乱发酒疯的臭老头!」
      寂雷死缠着他,丝毫不见平时沉着冷静的模样,还将头埋进他的颈窝乱蹭,长发挠得他痒,可他也毫无办法,只能等对方闹倦了睡过去。
      两人陷入了僵持,寂雷虽然喝醉了像长毛犬紧黏着他,却也没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只是赖在他身上,但他已经决定之后要拍下对方的失态发到网路上了。
      安静下来后,乱数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思绪不由越飘越远。
      ……他们以前也这么亲近过。
      通常都是他主动,毕竟他很喜欢和人亲密接触,常常来个飞扑,又抑或跳到别人的背上,那时的寂雷虽然无奈,却也纵容着他,他很喜欢寂雷的头发,柔顺如丝绸,因此常把玩它编成各种发型。
      然而如今的他们却成了刺蝟,时刻针锋相对,仅仅听见对方的名字就会感到不快。
      ……不,他不该再留恋往事了。
      口袋里传出了熟悉的铃声,但愿来电者不是另一个讨厌的家伙,他已经受够了。
      抱着自己的人似乎又睡过去了,乱数谨慎的抽出手,蹑手蹑脚的离开前者的钳制,以免吵醒对方,他拿出手机查看来电。
      看见萤幕上的备注,他无声的皱紧了眉。
      自从和神宫寺寂雷有关,就尽发生些糟心事。
      这则通话是机密,即便寂雷醉醒就失忆,他也不敢冒险,离开客厅前,以防万一他还特意瞟了眼瘫在沙发上的醉鬼,确认没有动静才接听。
      「喂?」
      『饴村,你这阵子要注意神宫寺寂雷的动向,一旦异常立即汇报。』
      听着无花果凛然的声线,乱数垂下了眼帘。
      自从发掘出寂雷特殊的治癒能力后,中王区便蠢蠢欲动,近期更是重点关注,不想让他们如意,他便尽量引导寂雷的行动,不让她们有机可乘。
      「是是~那么无花果姊姊还有其他吩咐吗~?」他发出与阴暗的面色不符的高昂语调,刻意拉长尾音,刺激厌弃这尖锐嗓音的女人。
      『你要接近神宫寺寂雷,和他保持良好的关系。』
      「……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无须知晓原因,只要服从就对了,别忘了能代替你的要多少有多少。』
      「…好吧,虽然是项艰巨的任务,但乖巧的乱数会尽力而为的~!所以无花果姊姊尽管——」
      「乱——数——!」
      从客厅传来了不适时的呼唤声,乱数一个激灵差点挂了电话。
      那个该死的醉老头!!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你附近有人吗?』
      「对呀~有可爱的小姊姊来找我玩了呢,那么先挂了,有事再联络吧!」
      随便敷衍了无花果,幸亏之前通话中不乏有相似的情形,而且寂雷的呼唤也被他高亢的声音盖得模糊不清,因此她并未起疑,他不免捏了把冷汗。
      醉酒的医生找不到他,开始闹腾起来,寂雷在客厅里摇摇晃晃的行走,想寻找刚才怀中的人儿,正好见到他就在门口。
      「我不是说了不要乱跑吗——乱数!」
      被唤名的少年寒气逼人,神情被粉色的碎发所遮掩,他快步冲向他,醉酒当中的寂雷还没觉察有异,松垮的领带就忽地被粗暴的向下扯住,被迫不得不弯身倾向对方,他艰难的稳住虚浮的步伐。
      现在的视线与对方同高,还尚未搞清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年又想耍什么把戏,随对方缓缓抬头,寂雷才看清他的样貌。
      原本甜美如洋娃娃的面孔被严重扭曲,狰狞的宛如从地狱爬出的恶鬼,缀着粉色的蓝眸迸射出刺目的寒光,深处却燃烧着至极的热焰。
      「……乱数?」寂雷懵懂的眨眼唤道。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吗!?要是被那个女人知道你的身份,你会落得什么下场!?你能不能有点被中王区盯上的自觉!!」饴村乱数目眦欲裂的向不知自己差点闯祸的他怒吼着,至今累积的不满瞬间爆发。「如果不是我保护你,你还能像现在一样乱发酒疯吗!?无知就算了,给人添麻烦也要有个限度!!」
      莫名被发泄怨气的寂雷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大脑被酒精浸染,无法好好思考,他只觉得乱数即便面恶如罗刹,容貌也仍旧精致。
      对着醉鬼发飙也无助于事,明了这点的乱数甩开对方已皱巴巴的领带,立即试图平复自己激动的情绪,一再深呼吸,将怒气吐出。
      见到此景,寂雷内心的迷茫更甚,平时娇小却刺人的少年变得格外脆弱,在他面前毫不避讳的显露真貌,他鬼使神差的探出手,缓缓抚上对方白皙的面颊。
      可在触及的刹那,对方立刻挥开了他,脸上的怀疑和惊诧清晰可见。
      「……你又想做什么?」
      「……」
      他们沉默的望着彼此,但已冷静下来的乱数不会与他玩干瞪眼的游戏,因此他率先投降。
      「算了,不管你想怎么做都无所谓,反正寂雷的事跟我无关~」他转身便欲离去,手臂却被大力钳住。「……欸~还来啊?还没闹够吗?我怎么不知道寂雷这么缠人呢?我可不想被中年大叔纠缠哦。」
      寂雷没有理会他的讥讽,只是用那高深莫测的瞳仁注视着后者坚决的背影。
      「……你在担心我吗?」
      乱数闻言,转头施舍了语出惊人的寂雷一眼。
      「…………哈?」
      这老头在说什么?他担心他?
      脑袋进酒了吗?
      「欸~果然上了年纪耳目都不中用了吗?你哪里觉得我在担心你呢,亲爱的寂雷~?我一点都不屑于担心你,你不也是如此吗?」
      「…才不是!我很在意你啊!」寂雷忽然大声反驳道。「我好奇你的本性,想知道你身上所背负的一切,但是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不晓得你在烦恼什么,但至少还有我能够倾诉、能够分担!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换作以前,这番肺腑之言或许能感动他,然而在如今只显得可笑。
      乱数冷哼出声,转而大笑起来,如同听见了有趣的笑话。
      可下一秒,那双清澈的瞳眸转瞬漆黑,就连声音也前所未有的低沉。
      「我才想问你呢,擅自接近我探寻我的秘密,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结果又自以为是的对我失望和反感……」
      「当初是谁说对我感兴趣,会接纳我的一切,也会拯救我的呢?是你啊,寂雷。」
      「最后又放弃我,不想与我多有牵扯的又是谁呢——还是你啊,寂雷。」
      「至始至终,都是“你”,寂雷。」
      「“你难道不觉得这些话出自一个伪善者口中,过于滑稽了吗”?」
      寂雷愣愣的注视着他,乱数不认为醉鬼能听懂其中的含义,不过就算酒醒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他们走的路不同,本来就无法理解对方。
      都说醉后吐真言,可能寂雷的确还抱着这种想法,他依旧像以前想试着接触他,可想到对方绝情的样貌,以及自己不被明了的不甘,他只深感火冒三丈。
      「我们挑明来讲吧,虽然我不认为以你眼下的状态能听懂多少,但你让我很火大。」维持着本音,乱数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却又虚伪近无。「…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寂雷你曾信誓旦旦的说会救我吧。」
      「——但你真正做过什么吗?」
      「我……」
      「因为我保密的很好,基本上除了我以外都没人知道,但我也回应过你的呦,寂雷。」
      「回应…?」
      「我刚才说过的吧,你已经被中王区盯上的事,因为你那特殊的Rap特性,那些老女人把脑筋动到了你身上,但你至今都平安无事,你觉得是为什么呢?」
      烂醉的寂雷尽力解读对方难懂的叙述,随着时间流逝,他的头脑也逐渐恢复清醒。「…你说是你保护了我,否则我就不会站在这里发酒疯…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哦,因为你的能力事关重要,要是被中王区利用,恐怕会发生非常恐怖的事,为了不让他们得逞,我一直保护着你,为避免她们生疑,也只提供她们最低限度的情报。」
      连催眠麦克风和克隆人都能做出来,那中王区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也不意外了,就算有也是因为能力不足做不了,如今的世道由于她们的霸权统治,乱象层出不穷,这样的她们为了满足自己的野心,会盯上他是无庸置疑。
      为了得到他的能力,蛮横的中王区会无所不用其极,然而至今他都相安无事,他此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除了Battle时有过接触,中王区通常都很安份,但以她们的性格应该会直接找上门,强迫他参与她们不为人知的勾当,然而不仅没有,他也没有被中王区找碴,这实在不合理。
      饴村乱数是她们安插在他身边的棋子,虽没完全信任,其存在也占据重要的地位,他就等同她们的手足,因此她们必须倚仗他,何况乱数的演技和手段都很精湛,倘若暗中动点小手脚,自负的她们也不会察觉。
      所以他所谓的保护,可信度极高。
      还不待他梳理细微,乱数便恢复平时充满稚气的声线逕自接了下去。「不过寂雷你还是太显眼了~为了得到寂雷,中王区开始采用激进手段,所以我也无能为力,不过我已经尽我所能了,那么你猜猜~她们下达了什么命令呢?」
      「尽管不清楚…但应该是让我加入中王区吧。」
      「嗯~这么说是没错啦,已经很接近答案了,再猜猜吧,提示是——Division Battle!」
      寂雷激活因宿醉而钝痛的大脑,乱数的提示十分清楚,稍微回想一下便发现了疑点,可会这么快发现,都归功于对方的不对劲,以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时的乱数显得心事重重,没办法投入battle,他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只察觉Rap的威力不如以往犀利,即使询问也被搪塞过去。
      现在想来,乱数会故意提起衢,大概是想回避问题吧,而他误以为是挑衅,不知情的中了计,更致力于打倒对方。
      不过真正可疑的并不在此。
      「…乱数你…是因为中王区的命令而动摇吗?」
      「是的呦!」
      「……但是你什么也没做,也输了比赛…」不过如果只是单纯的赢得比赛,这个命令也没有意义。
      「是呀,因为我抗命了。」乱数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难以区分真假,但他知道他并无丝毫笑意与喜色,毕竟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对方。
      「什么…?」
      「寂雷你还记得左马刻企图推翻中王区时,我所说的话吗?」
      「……零碎的记得一些,你一开始是持反对吧,似乎是由于不能确定中王区的火力,且会大量发放催眠麦克风,她们也一定准备了对策…」
      「没错,实际上的确如此,她们持有真正的催眠麦克风,能控制他人的精神,和我们持有的麦克风压根不是一个档次。」
      「真正具备催眠性能吗…竟然造出了这般危险的东西。」但也不难想象。「那么所谓的命令……」
      「如你所料,她们的指示是“对神宫寺寂雷使用催眠麦克风,让他成为中王区的傀儡”。」
      「那为什么……」没有对他使用?话说至此,寂雷的心中隐隐浮现了期待。
      「因为嘛~」乱数把玩着垂在颊边的发丝,毫无严肃之情。「万一让她们得逞岂不是很不妙吗,而且我非~常讨厌那些烦人的大姊姊们,差不多就像寂雷一样讨厌,我怎么可能让她们如意呢,虽说奖励相当诱人,让我不由犹豫了会。」
      「……只是纯粹的厌恶她们吗。」明明获得了解答,寂雷却感到了失落。
      乱数的理由很有说服力,毕竟他向来都像小孩子一样,喜欢胡闹喜欢随心所欲,对束缚存有反叛之心。
      所以这样的他也当然不会终于醒悟自己的错误,更别说是赎罪,饴村乱数行事从来都不是为了大义凛然的理由,他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如果能醒悟的话,他迄今为止的努力早就打动对方了。
      「…那你为什么选择了抗命?你不是说奖励很诱人吗?」
      「是很诱人呀~只要完成这项任务,我就能得到自由。」
      自由…怪不得会犹豫。
      「但是,如果没完成也是有惩罚的呦!」
      「…惩罚是?」由于还在半醉,思考不灵活,寂雷便天真的接问。
      所以他也没想到,在他面前笑得甜腻又开朗的少年,会自嘴中吐出惊人之言。
      「是“命”哦,我的“命”。」乱数依然甜笑着,然而在甜蜜的背后,是难以想象的残酷。「如果不是因为我还有利用价值,我早就被处分了哦,虽然很不爽,但能活下来是件好事呢~这下你明白了吗,寂雷?」
      「——“我用自己宝贵的性命,换来了你的自由与安宁”。」
      凝视着对方过于明媚的笑颜,神宫寺寂雷的脑内一阵嗡鸣。

      在他的记忆中,饴村乱数是色彩鲜艳的人,明明已经是成年人,却还一如稚嫩的外表,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可愈深入探究,他就愈发现对方表里不一,层层甜蜜的糖衣下隐藏着谎言。
      饴村乱数是矛盾的集合体,他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孩童的无知及纯粹,却会不经意的流露出耐人寻味的阴沉。
      朝气和快乐总与他相随,可这只是他的伪装,灿烂的笑靥下实则一无所有。
      喜欢怪人与奇人的他对矛盾的乱数产生了兴趣,而后者也不负所望,比他之前所见的人们都更加独特且有趣,一起练习Rap、假借特训之名陪玩……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都是如此美好。
      然而对方却硬生生的打破了这层假象。
      饴村乱数并非人畜无害的孩子,在那具稚嫩且精美的躯壳中,藏着浸满毒液的心。
      尽管如此,他也无法讨厌起对方,只是看不惯他的恶行,也无法喜欢他恶劣的性格,但他仍对他怀有期待,期待他能回归正道,纵使是极恶之人,他也不会放弃拯救。
      可骨子叛逆的少年拒绝了他,义无反顾的走向歧路深处。
      不论费尽多少口舌都劝阻不了,即使数次上前拉住他,对方也会不屑的挥开,愈是尝试,便愈无可奈何和沮丧,最终他放弃了对方。
      反正乱数也是这么希望的,那他也不再强迫了,也许这样对彼此都好,他确实不会轻言放弃拯救任何人,但若对方自甘堕落,那他再怎么费尽三寸不烂之舌,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饴村乱数已经无药可救了。
      并非他不想救,而是对方不想被救。
      他所治疗的患者中也有这种类型,他们往往固执听不进其他人的言语,且偏激或绝望的自寻死路,他会尽可能的提供帮助,给予对方精神及心灵的支持,试图消除他们消极的念想,行不通就只能用Rap净化他们深陷黑暗的心。
      但乱数的病症已经末期,他也不是普通人,无法用催眠麦克风简单解决,所以他竭尽所能的挽救他,哪怕一秒也好,让对方动摇,至少那代表还有拯救的机会,可乱数却视而不见。
      他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懊悔,也为乱数的执意惋惜、痛心。
      为什么就连一点希望也吝啬于他呢?
      如果乱数向他求助,那他一定会予以回应,哪怕与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如果乱数肯向他透露自己的苦衷,哪怕一点也好,他也会替他分担;如果乱数希望他相信他,哪怕他满口谎言,他也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相信。
      但对方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无数次的拒绝。
      然后他现在从那个无药可救之人口中得到了真相,发现对方竟在暗中保护他,不让他深陷危险。
      他能臆测到乱数这么做的原因,估计是想和中王区作对吧,毕竟乱数不喜欢受制于人,何况还被颐指气使,生性叛逆的他自然不会乖乖服从。
      这点从乱数嫌苦口婆心的他啰嗦,并总嘲讽他甚至使些绊子就能得知了,他不会是听话任由摆布的棋子。
      但他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会做出这种选择,又为什么跟他说这些话。
      乱数毫无悬念的讨厌他,每次见到他,脸色都明显的垮了下来,并且数落他的不是,措辞难听至极。
      就算不满中王区,正常情况下选择服从才是正确的,乱数渴望自由,但若没了命,那就什么都没了,况且他非常讨厌他,讨厌到想咒死他,让他成为中王区的傀儡,还能保命,岂非一举两得吗?
      ——那为什么会不惜舍弃自己的生命呢?
      明明他根本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觉得我头壳坏了?」难以猜透的粉发少年发出了低沉的轻笑。「我这么做可是有原因的哦,虽然你不会相信我,一定会认为我哪根筋不对劲。」
      ……不,尽管怀有怀疑,他还是想信任他的。
      「……寂雷你决心要拯救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动容了,至今为止,说出这种话的人你是第一个,所以我像个笨蛋擅自怀揣期盼,辛苦的从中王区手里守护着你。」
      「我确实非善类,也违背了你的原则,所以对于会演变现今我并不意外,厌恶也好,失望也罢,我都仍旧期盼着你兑现承诺的那一天,打从心底信任着你会拯救我,因此我努力回应着你,不惜反抗中王区,甚至连性命都舍弃了。」
      不是的,他并没有讨厌他。
      「……那你呢?」
      「信誓旦旦的说要救我,却被表象所蒙蔽,轻而易举的放弃了我,毫不负责的食言。」
      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有放弃也没有食言,他想启唇说些什么,然而却哑口无言。
      「呐,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到底为我付出过什么呢?好好思考吧,不过我想你也回答不了。」
      「毕竟你只是一昧的厌恶我,进行口头上的劝说,从未真正为我做过什么,对吧,神宫寺寂雷。」乱数的控诉掺杂着悲痛,情感强烈得仿佛要溢出来般,可双目却异常平静,也比以往更来得冰冷且伤人。
      「——“你这个伪善者”。」

      「乱数君,虽然我不晓得你为何所困,但如果遇到了难题,也请不要吝啬求助,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嗯~那如果是不好的事,寂雷你也不介意吗?」
      「那就要取决于内容了。」
      「…即便与你的原则背道而驰?」
      「即便如此,我也会将你拉回正轨,若是你置身地狱无法脱身,那么我将会拯救你。」
      饴村乱数拿着粉色的棒棒糖,对他甜甜的笑了,眼中潋滟着柔婉的水光。「要说话算话哦,寂雷。」
      是的,他发誓过了。
      可他却食言了,他没能拯救他。
      饴村乱数确实违反人道,但却是不得已之举,他是中王区的道具,无法掌控自己的命,只能被迫从恶,渴望有谁能将自己拉出泥沼。
      因为他说了会拯救他,所以他也为此付出了努力,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他,尽管被误解、被嫌厌,也依然相信着他的承诺,甚至为他牺牲自我。
      可他的视角没有对方透彻,乱数为了保护他,什么都不肯说,也不敢露出任何马脚被中王区抓住,所以演得格外逼真。
      而他只看得见肤浅的表面,只知晓乱数与自己背道而驰,却未曾想过对方的苦衷,也没有探寻背后的真相,明明只要继续深入就能看见对方向自己隐密发出的求救信号,就能知晓对方所做的一切都是迫不得已,并非出自本心。
      “然而他没有”。
      对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他好,那他呢?逕自误会他已回天乏术,逕自放弃了还信赖着自己的对方,背叛了他的期许。
      一心信任着他,并守护着他与中王区交锋,却得到如此回应,偏偏不能被察觉而不能言,只能沉默的被冠上罪名,接受无数的指责,如常扮演着活泼又欢乐的人设,戴上无法辨认真伪的笑脸面具。
      ——那乱数又该有多受伤、多么绝望啊…!!
      他用那薄弱瘦小的肩头承担了一切,成为铁壁保护着他挡下所有危险,可他一无所觉,像只活在母亲羽翼庇护下的雏鸟。
      ……乱数说得没错,他为他付出如此之多,但自己究竟又为他做过什么呢?
      会接近他,仅仅是出于对奇异之人的好奇;会想了解他,仅仅是出于感兴趣。
      神宫寺寂雷并非高洁脱俗的神,他从来都只是为自己的私欲而行动,实际上为了对方的理由一个也没有。
      他是名副其实的伪善者。

      ——不值得啊,一点都不值得。
      面对被世人称颂成神佛,品性也的确冰清玉洁的心怀众生之人,饴村乱数仅是冷漠而视。
      沟鼠祈求神明的垂怜,然而神明容不得恶,选择了舍弃。
      反正隔天酒醒后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至少将闷在心里的苦水一股脑的倾倒出来,让他轻松了不少。
      他轻易的抽出了被抓住的手臂,头也不回的离开神明所在之地,眼眶逐渐温热。
      他本就不该抱有期待的。

      神宫寺寂雷感觉自己在做梦。
      欢快的嗓音缭绕在耳,很熟悉也令他怀念,但他想不起那道声线的主人,不过他想对方大概是个像孩子单纯又快乐的人。
      梦中的他似乎和一个娇小的少年待在一块,对方的笑容格外明媚,仿佛是世上最美好的事物,他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不过他觉得一定长得很好看。
      他沉浸于这场既朦胧又虚幻的梦境,少年顽皮的围着他转圈,转得让他有些头晕,因此他无奈的制止了对方。
      少年顺从的止步于眼前,身子略微前倾仰视着他,与他四目相交,接着绽放出了绚烂的笑颜。
      「——你不是说了要拯救我吗,神宫寺寂雷。」
      却在开口的瞬间,一切都变了调。
      「“你这个伪善者”。」

      神宫寺寂雷蓦地睁开双目,一语不发的瞪着天花板,心中一阵茫然,但宿醉的后遗症成功将意识拉回现实,他不禁吃疼的按着额头。
      他记得自己吃了患者家属赠送的谢礼,之后发生了什么就毫无印象了,过去相似的经历使他笃定当中一定添加了酒。
      他庆幸着幸好是下班回到家才拆来吃的,否则他醉酒失态的事就传遍整间医院了,他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是否还老实的待在家里,要是给别人添麻烦就不好了,可入眼的是熟悉又略陌生的布局。
      「……这里是…?」
      目光一一扫过华丽的装潢、散落糖果及设计图的桌面,还有许多布料和裁缝用具,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个人影。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他清楚记忆断片前,自己还在家中,可一觉醒来就到了涩谷,还是在关系差劲的竞争对手的住所。
      这里是饴村乱数的事务所。
      他不应该出现于此,虽然涩谷和新宿相隔不远,但他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来到此处?是他醉到在街上乱晃,碰巧被对方遇见所以带了回来吗?
      …不,饴村君不会这么做,估计是他醉到人家家里,或他的队友没办法带走他,所以才不得不收留他吧。
      给饴村君带来困扰了啊。
      寂雷按压着太阳穴缓解疼痛,并让自己更为清醒,在TDD解散前他曾拜访过乱数的事务所,虽然是因为在庆功宴上喝醉大闹,左马刻和一郎都制不住他,以他的醉态根本回不去新宿,因此只好拜托家近的乱数暂时收留。
      事务所内的陈设没有太多变化,也完全彰显出乱数特殊的风格,然而再次拜访时却人事已非。
      TDD解散,气氛不再融洽,彼此剑拔弩张,乱数对他的态度多了敌意与讥讽,攻击性倍增,而他也无法接受偏离正道的对方,无法再继续喜欢曾让自己感兴趣的乱数。
      ……总之先向饴村君询问一下情况吧。
      「哎呀~!寂雷醒啦!我才在想你什么时候你才会醒来呢~」说人人到,饴村乱数依旧挂着蜜糖般的笑容,但在对方的身形映入眼帘时,他的头部突然无征兆的作痛起来。
      「饴……嘶…」
      「怎么了,寂雷?头很痛吗?谁叫你要喝酒呢,我刚~好手头有解酒液,要不要给你呢~?」
      乱数幸灾乐祸的嗓音近在咫尺,他按捺着痛楚抬头望向对方,视界宛若坏掉的电视机色块模糊,与记忆不符的片段接连涌现,两道粉色的身影逐渐重合。
      「喂~喂?寂雷?」没得到回答,乱数疑惑的放下手中的解酒液。
      宿醉的这么厉害?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乱数拧眉沉默了一会,很快又换上了笑颜。「好像真的很痛呢~如果你求我的话,也不是不能给你解酒液呦~」
      「………不…我心领了,那个,饴村君…我能唐突的问一句吗?」
      「嗯?如果又是我听不懂的话,那我可不奉陪呦。」
      「…这就请你放心吧,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寂雷此刻的表情十分古怪,他明确的狐疑且踌躇着,还有些不敢置信,但似是下定决心,他的神情透露出了坚决及严肃。「………请你认真回答我,饴村君。」
      不知为何,他从寂雷复杂的眼神中,依稀窥见了闪烁的微光,似在盼望什么,但对方早已对他失望,大概是他想多了吧。
      「——“昨晚我喝醉时,你对我坦白的那些话,能在我现在清醒之时,再说一次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背道而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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