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知道》荷小禾

11、善恶

　　路上时随车警察询问经过，章全依然是一副我就打人了，怎么着的牛气样子。随车警察忍不住顺口教育了，他才收敛一些。
　　进入调解室后，因大家情绪激烈，警察强行让方琳出去。黑暗的楼道里，方琳抱着小婴儿手上轻飘飘的。冬天的厚被子裹着手脚都细如干柴的孩子，他不安的轻轻扭动，发出微弱的哭声。因自己的孩子还没断奶，方琳把孩子放在自己怀里喂奶。顺手改签了回家的票，笃定了这次一定要让章全看到作为娘家的态度。
　　方琳一度认为这个孩子可能活不下去，因为他的吮吸无力到不时就会衔不住。方甜从调解室出来，看着正喝奶的孩子，不断地叹气。
　　“姐，你知道那个让你出来的警察有多奇葩么？”
　　“怎么了？”
　　“他问我，你老公赌博么？吸毒么？□□么？我说没有，他说那你还不知足？”
　　“他有病么？”方琳忍不住吐槽。
　　“他还说自己以前去找小姐，老婆知道了把他车砸了他都没发脾气。”
　　“他的意思是，他老婆把他车砸了他没动手，应该表扬他？”方琳难以相信这样的人，怎么配做警察。由这样的人做调解，结果已经可以预料。
　　“方琳，所长找你。”方琳老公从调解室出来找到方琳。
　　方琳从黑楼道里走出来，看到另一位较高大的警察：“你跟我来一下。”说着那人朝问口走出去。
　　“把你叫出来，是想看看你们家属想要怎样的结果？”所长站在门外楼梯口，语气幽慢，点了一支烟。
　　“过不过是她们两口子的事，他打人该拘留就拘留。”
　　“那你妹的意思是什么呢？”所长听了方琳的话仿佛被激起了兴趣。
　　“她不想过了，要离婚就离婚吧，我没意见。”方琳心里极其希望他们离婚，因为这一对一开始她就不看好。
　　“她离婚你不会觉得不好么？”所长带着笑问道。
　　“这有什么不好的，离婚多正常。能过就过，不能过了就别互相耽误。这社会上离婚的人多了，不见得比不离婚的过的差。”
　　“她还有孩子，你想过么？”所长叹了一口气追问。
　　“孩子她如果想要就要，不想要我也尊重她。她是成年人，既然当时结婚是自己的决定，现在要离婚也要自己负责。我不觉得她要为孩子委曲求全。”方琳抬起头，迎上所长的目光。看起来40多岁的人，方琳觉得他的问题显的稚嫩。
　　“听你这意思你这妹夫是不想要了？”所长笑了起来，继续发问。
　　“我妈才埋下去第一天，他就能动手，这种人留着过年么？”方琳自己都觉得这个回答可笑而多余。
　　“你还真是想得开。”所长说完就自顾自的抽起烟来。
　　方琳顿了顿：“因为发生过很多事，能走到今天，我们能是这个态度，就不会只有这一个原因。”停住话口，方琳并不打算对这个陌生人把这期间发生的事全说出来。
　　“说说，我也听听。”所长吐着烟，低头看着方琳。
　　“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我们可以走了么？”方琳按亮手机看到已经一点多了。
　　“可以，明天九点你们来。”
　　持续四小时的调解，已没有结果告终。方琳说了些表面的客套话，带着方甜出派出所大门。
　　半夜一点多，从派出所出来。章全蔫着头跟在他爸后面。
　　“姐姐，你们做这个车吧。”章全妈妈叫住方琳，指了指自己家的车。
　　“不用。”说着带着方琳打上了车。
　　转悠到有酒店的地方，下了车。章全爸爸带着章全跟到酒店，一定要付钱，被方琳拒绝。
　　“你们住酒店不太方便，要不甜甜和孩子还是和我们回去吧。”章全爸爸低声劝到。
　　“我不回，孩子也不回，你自己也看到了孩子在家挨了打，我再放孩子回去，等他被打死么？”方甜看着怀里的孩子回绝。
　　“要让我知道这孩子是谁打的，你看我不给他一巴掌。”章全爸爸看着章全发狠的说。
　　“那你要好好问问你儿子了，打媳妇你舍不得教育，打孙子可要好好收拾。”方琳觉得他这样的气话说出来就是做样子。
　　说着亮电梯和家人上楼，第二天警察告之如要拘留，需要验伤证明等一系列东西，方琳看这样子明显就是和稀泥的态度，索性带着方甜和孩子和自己去了自己家。
　　后来的结局就和我们身边天天闹着要离婚，最后和好的人一样。方琳心里是过不去的，但方甜做这样的选择，也只能祝愿。
　　在半月后的一个中午，方琳才睡醒就接到了方连君的电话。在此之前方琳几乎天天给他打电话，是一种宽慰也是另一种陪伴。
　　“琳琳，我有件事，但我不知道怎么说。想和你说又怕你发火，不和你说我又不知道和谁说，心里憋着难受。所以我还是觉得可以和你说说，你先别生气啊，我只是和你和你说说。”
　　方琳心里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没事，你先说说，我听听。”
　　“那我说了你别不高兴啊。”
　　“你说吧。”方琳已猜到他想说什么，静静等他开口。
　　“这个事，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不知道怎么开口。”
　　浓浓的无能为力席卷方琳，见方连君这样又气又悲“你是不是想说；再找一个？”
　　“是这个事，但不是我想，是有些人给我介绍，我不是想找，我只是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方琳泪水簌簌落下：“你知道妈妈才去世多久么？”这个托词让方琳觉得可笑。
　　“我知道啊，再过几天三七。”方连君察觉到方琳的情绪，必开话头。
　　方琳尽量让自己情绪平稳，压制住哭腔：“那你觉得你现在和我说这个，合适么？”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生气，但我真的也没人可说这件事了，想着你是我女儿，只能给你说了。”方连君被这样一问，生出一丝委屈。
　　方琳心下突然一软：他是我的爸爸，亦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父母已经去世，人生只剩归途，在这世上朝夕陪伴他的爱人去世了，谁又能感同身受那份孤独和落寞。但去世的那个人是生养她的妈妈，她给了自己最深切的爱并且含辛茹苦的养育她长大。
　　她是陪伴他走了近30年的发妻，从一无所有时陪他起伏人生；她本不该受穷却因为他赌博败家一半钱掰成两半花，甚至连重病都不舍得花钱，临走还把钱一张张整理好放在妥贴的地方，处处为他考虑。
　　方琳知道，此刻方连君绝不仅是给自己打电话这么简单，而是他有这个想法了。方琳觉得他自私且薄情，甚至怀疑他对妈妈是否有感情，曾经他对裴琼拳脚相向的每一幕都浮现在脑海。结合他一直以来的作为，方琳难以理解方连君在悲伤之余居然有心思想这些。
　　这个去世的人，用尽了毕生的爱去陪伴他，而他的作为，让方琳感到羞耻。方琳想质问：你怎么是这样的人？但这句话她难以出口，因为此刻突觉无人可责备。
　　方琳流着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爸，我不希望你现在说这些，因为不能接受，我很爱妈妈，不能接受别人，而且说心里话你觉得你这一辈子对得起她么？她吃了多少苦她对你多好？况且她才去世多久？你没有良心么？”
　　“你说的我都知道，每次想起你妈我都会哭一场，但你也要替我考虑，我还要重新站起来。”
　　“你要重新站起来，就非要一个女人才行么？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说这些，我还要工作，你自己慢慢想吧。”挂断电话后，方琳在空荡黑暗的会议室，一个人流泪了很久。
　　她曾经认为重情重义的父亲，在这样的时候做了这样的选择。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一旦他有了这样的想法后，再无回头的可能。
　　她替裴琼感到不值，羞愤于她曾经信仰的父亲居然是这样的。她感到很无奈：不能时常陪着他，所以当他有这样的想法时，自己没有阻拦的底气。
　　快过年时，方连君来方琳这里过年。方甜在方连君还在路上时给方琳打电话：“爸爸已经和那个女人聊上了，还说要去接人家。姐，我知道不应该在这时候给你说这些，你就当做不知道。你看看他怎么和你说。”
　　方连君来时，方琳什么都没有说，拿出了给他买的新衣服让他穿上试试。他破天荒的拿出给宝宝买的新衣服，方琳惊奇的问：“这是你买的？”
　　“是啊，你没带我去逛的时候我买的。”方连君诧异于方琳这样问，心里暗暗的不满。
　　“我不信，是妹妹让你买的吧？”这是方连君第一次给孩子买东西，方琳觉得难以置信。
　　“你也太小看我了。爸爸是这么小气的人么？”方连君难掩此时的不悦。
　　方琳尴尬的无话可说，心里酸酸的愧疚问出这样的问题。妈妈去世后，他手上没有多少钱，这种时候还能想着给宝宝买小衣服。但实际上他自孩子出生后没有主动给孩子买过什么东西，这也是方琳会这样问的原因。可能是因为穷惯了，长久的拮据会让人变得小气。
　　两人各怀心事的聊天，不知是方连君有意还是无意的说道方琳脾气不好，所以很多事不愿意和方琳讲。方琳心里本来就窝着火，被这么一挑拨，直通通的说：“不愿意和我说就别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方连君眼里闪现出一丝惊诧，略有些尴尬的说“：你看你，我都还没说呢，你就这样我就更不能说了。”

作者有话说

　　所长为什么要和方琳说这些呢？
因为他离异带着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