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同学生命中那些人》风小餮

1、年华如歌

　　我倒数第二次见LIU，应该是在一年前。那时候的他打包着去西藏的行李，把大堆大堆的碟片塞进背包。
　　我在他身边默默的守了很久，最后只是挤出了一句：带这么多走啊？
　　LIU笑了，他说，他爱听嘛~
　　我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狠狠噎住，只能匆匆的跟他打了个招呼，就逃也似的离开了他的家。我怕哪怕再多一秒，我都会忍不住吼他：你别再傻了他结婚了你们分手了他不会去找你的！！
　　可是我不能。因为他就那样安详又笃定的相信这样一个不存在的诺言，我没有那么狠心打碎他的梦。

　　我小时候学电子琴，就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学大提琴的LIU。他不是一个白净的人，准确的说，他的身上是那种属于英俊男人的硬朗。但我很喜欢看他拉琴的样子，只有这个时候，他的眼帘会淡淡的垂下来，常常的睫毛不是轻轻闪动，会让他看起来忧郁的像个贵族。
　　我们年龄差了很大。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已经在读高二准备参加艺术生考试了——最后他考上了中央音乐学院，不负众望。
　　人小的时候总是对友谊有着过人的执着。虽然我跟他只是每周共同上3节音乐课，顶多他看着我在他面前又蹦又跳，不是容忍的笑笑这样的交情，可知道他要上京了，我仍然是哭的最凶的。
　　最后，他在家用录音机（那时候还都用录音机呢）录了一盘他自己拉的曲子送给我，我才好不容易不再纠缠。
　　然后就是9年不见。

　　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实在S家门口。S是我的大学同学，也是本市的。我们星期六星期天回家，有时会结伴走。S是班里的飞禽走兽里唯一能看的男生，很喜欢足球，也很健谈。每次我们一起回家他都会在校门口等我，然后傲娇的说：“不让女孩子等是男人的原则！”
　　他平时的确很男人，所以当我看到他像恋爱的女孩子一样，欢叫着扑进站在他门口的男人的怀里时，着实吓到了。当时只是很囧的站在那里看着，不知所措。
　　然后搂着他的男人抬眼看我，愣了一下，最后这个有着浓密睫毛的男人说：你是小T吧？我是LIU。

　　——啊，原来是LIU！你回来了？现在在哪工作？
　　——嗯，在某某歌舞团做大提……顺便教教小孩子赚外快。
　　——原来你们认识啊~拿进来一起聊啊啊~

　　那天的S真的很欢腾，像撒欢的小狗似的扑腾在LIU身边，每当LIU一脸无奈和宠溺的摸他的头发时，就眯着眼笑得很开心，黑黑的眸子里撒了碎钻似的。
　　然后S就唱了歌。很好听。之前他没说过他学过美声，所以对他的《我的太阳》，我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S听到我夸他很开心，拉着我去看他房间里满满一墙的CD。我问他，为什么在学校从来不见他唱歌？
　　S回头朝LIU笑着说：我只在一个人面前唱歌。
　　LIU愣了一下，然后像开在春天的雏菊一样，慢慢、慢慢的笑开了。

　　我于是有了隐隐约约的预感，原来如此。
　　后来，S就频繁的约我。他总是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小小声说：可是我想和LIU出去嘛。
　　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撇撇嘴，点点头。
　　我们没有过三人约会。每次都是我把S送到LIU手上，然后自己去玩——我从小就喜欢自己玩，最后再和S一起回家。
　　每次回家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S心情的变化——一次比一次甜蜜，一次比一次开心。他也会絮絮叨叨的跟我念LIU对他说了什么，他们一起去了哪里。
　　只有这时候的S，是跟平时不一样的。

　　再后来，当我们都大三，异形的三人约会进行了有两年之后，S突然问我：T，这个……很爱很爱一个人的时候，是不是就想要他？
　　我一愣，顿时感到极为好笑，但还是告诉她：应该是吧。
　　S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我吓了一大跳，慌忙问他怎么了。他苦着脸说：没什么……
　　于是那天我们一路无话，直到快到家，我才小心翼翼的问：“这个，他，不要你……？”
　　S一副受了巨大惊吓的样子，还算白皙的脸涨的通红：“你说什么啊我们谁啊什么要不要的你是不是女孩子！”
　　我白了他一眼：当我瞎子还是傻子？
　　……他兀自纠结了很久，最后羞赧的点点头。
　　我就对他说，那不一定说明他不喜欢你，说不定只是他太爱惜你了，舍不得动你呢。
　　S像小狗一样睁着亮晶晶的眼睛问，真的么？
　　嗯！我对他说。

　　过了几天我接到了LIU的电话，他约我出去，不要带S。我很好奇，早早的到了约好的咖啡厅——湮羽（……）。
　　结果LIU闷了一晚上，问出来的问题是：你觉得我应该和S做？
　　我当时在喝花茶，一口直接就喷了出来，呛咳不止。动静很大，当班的小寒跑过来递纸巾，我趁机拉住她问：小寒，你说，喜欢一个人要不要上？
　　小寒好像懵了，隔了一会才说，如果你喜欢的人不介意，那就不要松懈的上吧！
　　我对LIU说，就是这样的。
　　LIU轻轻揉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斟酌着说：小T，我比你们大8岁……你们都太小了。
　　我不明所以的看他。
　　LIU笑得嘴角非常的苦涩，他接着说：S在他高一的时候跟我表白……他……没有喜欢过女孩子……
　　我隐隐约约听到了门路，忍不住问，所以呢？
　　LIU说，所以，我怕S对我并不是爱，只是还没有过去的青春期……我不能……否则，我们分开的时候，他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我觉得心里有股小小的怒火在煎着我的心，让我想责备他对S得不信任和对自己的不自信，可是我却开不了口。因为心中更大部分的，是一种迷惘与不安。我最终也没说出——“S是爱你他不会离开你的”这样的话。
　　我知道自己没资格为别人的感情下保证。最后我对LIU说：我这个年纪，应该已经懂事和负责了。

　　后来我就忙着考研忙着实习。也许是我天生薄凉，我并没有对他们二人的感情上太多的心。但所幸我的RP还不错，使我没错过他们的进展。
　　有一天我在通宵自习室念书，收到LIU的短信，上面说：如果还没睡，请带些治发烧和痔疮（……）的药来。
　　我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招来了一个自习室的白眼。做了？！

　　做了。S在发着烧，眉头倔强的皱着，手紧紧拉着LIU的。我按我爸说的指点着LIU给他清理。
　　折腾了2个小时，S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我和LIU躲进厨房帮他熬粥。我问LIU，做了是因为，确定那是爱情了？
　　LIU笑得很甜蜜，很得瑟，这是从他这个文艺青年身上我很少见到的表情。他说，S对我讲，不要这么不自信，既然不确定就要牢牢的抓住他，拿走他的一切，让他在不能把感情给别人。
　　我惊，说这小破孩还有恁文艺的时候。
　　LIU无奈的摇头说，他最近看了很多的乱七八糟的小说。他脉脉的眼睛盯着熬着粥的，一字一句的说，他说我可以拉得住他。他说，他一辈子只给我唱歌……对吧？
　　我使劲点头。乍掉进幸福里的人都是极度的惶惶不安，但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也有些不安。

　　女人的预感是可怕地东西。
　　不久之后我就知道我为什么惶惶不安了——我看到S在对着别的女人唱歌。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站在那里，看他深情款款的把一首《蝴蝶》唱完，他那个女生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看他看到我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跑过来拉着我躲到一个角落，怯生生的等着我责备。可我什么也问不出说不出。
　　最后他开口了，他说：男人就应该去守护女人不是吗？男人，长大了就要结婚，生小孩，不是吗？男人就应该组建家庭、支撑家庭，不是吗？
　　难道我可以说不是？

　　S是心虚的。否则他不会匆匆忙忙把婚期定下来。大四毕业就结婚，很着急。
　　LIU去找过他，他们坐在湮羽里，沉默了很久，说了几句话。然后LIU起身拍拍S的头，留下钱走掉了。
　　我走过去，看到S把头低得不能再低，豆大的眼泪顺着鼻子一滴接一滴的砸在地上。
　　他问我，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说，我是真的爱他，我把我的一切都给他了。
　　他说，我还要生活，我必须要结婚、要生小孩……
　　他说，我不可以一边跟女人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一边还不放他走啊……
　　他说，我是爱他的爱他的爱他的！可是爱有什么用呢？
　　他说，我以为我比他爱我要更加爱他，我是这样觉得的。我喜欢他整整7年了……
　　……可是，他刚才对我说，他等着我兑现我们的诺言……我才发现，我连我们之间有什么诺言都已经记不起……他说完，终于哭出了声。
　　我在旁边想不到其他办法，只好跟着默默的流眼泪。我知道他们的诺言，我记得那个男人在厨房温和的光的幸福的表情。可是我不能告诉S，我不能。

　　我的爸爸是GAY。而就是因为他的一时懦弱，毁了我妈妈的一生。
　　我不愿意去凌迟S的神经，我也不想让LIU永远等待……他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从S对我说那个女孩子怀孕了开始，我就知道，就算是会被怨恨，我也不会在帮助他们在一起了……
　　——我不会让那个女孩子重蹈我母亲的覆辙！我更不可能让一个小孩子和我一样不幸！
　　所以我最后只能对S说，你做错了。
　　你做错了。你已经深深伤害了一个人，求求你放过另一个吧。

　　LIU回去之后就收拾行李要进藏，他说那是S一直想去的地方。他带了好多好多的CD，他怕有一天S去找他，却忘记带唱片没音乐听发脾气。
　　在送他的车站，我终于还是对他说：其实他爱你的……可是那女孩子已经怀孕了……对不起……
　　而LIU拎着大提说，我知道。
　　我猛地抬头，眼泪流了下来。我抓着他的衣服，却说不出话来。
　　LIU长长的睫毛盖住眸子，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紧抓着不放手。我知道什么才是对他而言最好的未来，我也知道什么才是他的选择。
　　我蹲在地上，可是……可是他不会去找你的……你……
　　LIU把我揽在怀里，他说，我知道他不会来了，但至少让我等吧。谢谢你。小T。
　　他说，至少让我等吧。

　　之前逛街，从老房子那路过，看到一个人在卖唱。面前站着一对年轻的夫妻。女的跟男的撒娇说，你之前追我的时候也跟我唱歌来着，现在怎么都不开口了？果然是老婆了就不稀罕了？
　　男的凝视着卖唱的人说，我的歌只唱给特定的人听。那段年华已经过了。
　　乱文艺！女的娇嗔。男的笑着躲避，一回头看到了我。他眼睛一下瞪大了，对挪动了几下像是想走向我——但他最终停住了脚步，被他妻子拉着离开了，只留给了我一个平静的笑。

　　你已经错过了那段年华的那个人，所以不再开口了。
　　年华如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