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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此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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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此时已经积了不少人,也是为此榜而来。
接榜后,他与肖因二人便被带到了大厅之中。这里坐落着蠢蠢欲动的其他江湖人士,且以杀手居多。
有侍从端来水酒,为这几近六十余人倒酒。肖因暗暗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只花束子一人,何须六十余人悉数捉拿?
只见姬小将军走上楼去,他生得面如冠玉,或也有贵族养尊处优的清贵之气,但这位姬小将军久经沙场,自然浑身环绕着一股杀气。除此之外,肖因却也感到了一股莫名令人胆寒心颤的戾气。
姬小将军道:“此女名叫花束子,武功平平,却以养虫在九幽教获得一席之地。”姬小将军拿出一张画像,悬挂于厅正中,又派人纷发数张小像。
肖因一眼看去,便知此女不是南渊遗民、不是西烈人士、不是东宁人士,更非雪鸢众族。
“养虫?”江湖人士纷纷议论,有一男声传来,说道:“莫非这人,是崇族人?”
“崇族人。”又有一江湖人士惊道:“崇族,不是早在十五年前就被灭族?”
随即这江湖人士自知出言不妥。十五年前,恰恰是当今权臣岳将军带兵剿灭了崇族。如今岳将军位高权重,而姬家也统率兵权,说到底都是为皇族做事,而这一江湖人士此番描述却破有些口吻不对,或是犯了这些贵族的某些禁忌。
然而楼上这位姬小将军却丝毫没有责怪这江湖人士的僭越,他坦然道:“不错,昔日崇族整族被灭,此女不知因何机缘逃出生天。需设法擒住她,便要多劳诸位费心了。”
这话一出,众杀手都知此单生意难做,因为姬小将军要的是花束子被生擒。
按他们这些杀手来看,杀个人属实容易,然而将其擒住,理智清醒地带到主家面前,这其中的危险度与难度则大大升级。因为对方不是无牙的老虎,只需一个空隙,这人便能反扑回来。
有些人听了便有些怯意,说道:“听闻这花束子手中有极多毒虫,被噬咬一口便要丧命。除毒虫外,又有七种蛊虫。七种蛊虫又炼制成七盏虫蛊。其中一盏唤作噬魂蛊,蛊虫入脑,便如行尸傀儡一般,必要被她控制。高手过招,本就分毫丧命,如今却要生擒,岂不白白给她可乘之机?这实在是有些艰难。”
楼下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众人还当犹豫,肖因只见二哥已然站出发话:“这本就该是我等接榜之人思虑之事,难道如今还要将此事再推还给主家吗?事情难做,才更需要你我各中好手才是。”
胡图此话一出,众人便不再好说些什么,然而其中的风险性已是在座皆知。
胡图虽在大厅说话掷地有声,然而对这花束子也尚摸不着深浅,因顾虑性命自然想多找些好手,他们自由组合后便挑中了黑风老人,幼童与赤刀女三人。五人商定奖金平分。
这赤刀女和黑风老人本是爷孙,而这幼童则是成人为练某种奇功所致。五人在花束子必经之路设局,期间过程多为血腥。幼童本欲诱花束子善心而设,却被花束子下了噬魂蛊,反倒趁着赤刀女不设防,击杀了赤刀女,随即黑风老人又果断杀了幼童。
然而幼童身上之血竟开始吸食黑风老人,将其吸食成了干尸,这一番变化,无不令肖因、胡图二人大为惊异,这时,二人才知七盏蛊中有一味蛊为成尸蛊。
好在很快又有两位好手补足了阵容。四人联手搏击。胡图趁机封住花束子穴位,引得花束子重伤。然而此女仍用毒虫引得另两位好手毒发身亡,趁机突围。这短短两场搏击引得胡图、肖因心惊肉跳,不敢分心,然而,此时正是追捕的好时机,因为此番相搏已经可以确认花束子身上已无利害性的蛊虫。二人继续追赶,以防花束子遇到转机或者被他人截胡。
不觉间,他们已经追至西烈西境边缘。西境往北,为雪鸢国,西境往东,则为东宁国。然而即为边境,自然有姬小将军兵士驻守。因此花束子径西直行,反倒是唯一生路。
看着这变化的天气,肖因刚要说话,便吃进一口沙子,沙子生硬,搁得他嘴疼。
“呸!”肖因吐出一口沙子,他有些后悔。这一行下来虽然花束子受到重创,可这一行也确实只剩他们兄弟二人了。
他道:“二哥,这女人手段阴狠,滑不丢手,纵然功夫平平,但在搏杀之时,招招都是不要命的打法。虽她已受重伤,可我们与她交手这几日,一路皆是损毁损伤,眼下如此境地,我仍然担心情况有变。”
胡图一向熟悉肖因,敏然知道他已起了后退的心思。
他细思片刻后说道:“我知晓你的顾虑。可如今玉虚门已然生变。仅三年内,门中便已被周秦把持,周秦这样的人在,我们难道还有其他机会?这人气量狭小,若我们就此回去,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赶出师门去?即使运气好些,只是罚些苦役,那也是一时之计。周秦仗势欺人,新招进的门人与他一路货色,门中如今已人鬼不分,这日子如何能长久得了?更何况,花束子已经被封住脉门,又受了你我两刀,她有伤在身,又在这西境之外,如今是拿下她最好的机会。”
肖因听完沉默半晌,他已经明白胡图的意思。然而他因并无太大争心,阈值又低,反倒并不在意这些,但从胡图的话中他窥知了二哥的想法。他细思片刻,将牙一咬,答应道:“希望尽早结束吧!南昭城可没这样的风沙。”
胡图心下一宽,笑了一笑,拍拍肖因的肩膀:“好兄弟。”
肖因知道,二哥一直有个立身处世的原则,并愿意处处说道——这在肖因看来原本并不需要强调:强者才能在这世上活下来,弱肉强食,便为此间之道。
这纵然不错,然而可不知怎么地,或许是刚和花束子缠斗不久,又或许是这寒风吹得凌冽,把人吹得有些发傻,肖因忽然没来由地感怀起一桩旧事。
这是发生在天启二年的一桩旧事。
这件旧事有些不同寻常,却恰恰是破了肖因“弱肉强食”这一世间论断。
因按照这世间论断来讲,他们本就在这次旧事中死去。
那正是聂侯攻破南渊落鸿城的第五年,此时西烈已如猛狼扑食般将南渊领地消化了个囫囵吞枣。然而也是那一年,西烈大旱,这旱情一直蔓延到赤水镇来。街坊们看得清楚,说这是西烈趁人之危,吞杀邻国的报应。
肖因父母死前,将仅有的口粮留给了肖因。可惜的是,这所谓的口粮却也没什么办法再支撑上几日,原本朝廷派来赈灾的粮食被扣了又扣,藏了又藏,发到他们手里却是两碗发霉的米粥,胡家大哥与官兵起了冲突,被暴打一顿,重伤不治,夜里便着风寒,不几时便去了。胡家也只剩胡图一人。
已是山穷水尽之时,这份经历自然会对两个少年人留下终生难以磨灭的痕迹。
胡图与肖因二人,朝着父母、胡大哥的坟冢拜了又拜,肖因有些心灰意冷,准备回去找根绳吊死,饿肚子的滋味实在不太好受。可胡图却还想再找存活机会,二人就着发霉米粥撑着,只到实在撑不下去了,胡图反倒给他找了根绳,二人一齐准备吊死,事情就在此时迎来了转机。
门外突然有人大喊:上京的薛大人来了。
肖因永远忘不了那一刻的澎湃和心悸感。上京的薛大人来了,他惩治了那时的州官,追回了那群蠹虫藏在仓库的米粮,自此,胡图和肖因便捡回了条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二人跟随人流来到了南昭城,遇上了玉虚门的师兄袁若华,若华师兄见胡图根骨清奇,便有意带他回门,又看肖因形单影只,所幸一同带进了门里。
自此,练剑虽是辛苦,可也算有个家。
玉虚门规矩严苛,几年下来却也教了他们一手保命的好功夫。可惜,自若华师兄死后,这门里越来越难过得紧了。肖因知胡图此番为何,虽明知或因此丧命,但仍愿助他一臂之力。
两人已提起全部气力去寻花束子踪迹。风吹得实在凌冽,二人只觉有些发晕,直有些意志散乱,但还是强撑气力向前奔去。
肖因却突然停住,原是肖因脚下,踩上了一堆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