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响》壹佰击

12、第十一章

　　古城一中的早读和第一节课之间有一个长达30分钟的大课间，而这美妙的休息时光在一个星期之后却被老土尴尬的早操占领了。
　　“哎，效哥，带两个包子。”赵响拉住陈效的衣服，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钢镚。
　　吴哲赶忙从包里掏出一张十元纸币，趁其不备放进陈效的裤兜里：“可乐，还有那啥，面包。”
　　而这下楼去操场列阵的当会儿，一群起晚还空腹的少年一定拖家带口地往食堂里跑。然而食堂在教学楼左边，操场却相反，所以惰性成瘾的他们自然都不愿意跑个来回。
　　“靠，老子是代购啊。”陈效抱着手臂站在原地不动，“一个也别想，自己去。”
　　“一瓶水。”江舒把手伸进口袋摸索了一会儿，“你先垫着。”
　　“艹，哥你也来。”陈效低着头骂了一句。
　　江舒指了指班里的情况道：“要是我不催他们，他们屁股都不会挪一下。”
　　陈效耸耸肩，用可怜的眼神看着江舒，然后走上前用手臂勾着吴哲，“我一个人去啊？你得给老子陪着。”
　　“别，别啊哥。”吴哲被轻轻松松地拖了出去。

　　操场响起集合的铃声，教室里走了个大半。
　　“都别写作业了，先去操场排队。”江舒站在讲台上，“陆晨怡，你们快点去，到了帮我看下他们的站队秩序。”
　　“是，班长。”陆晨怡笑着朝江舒敬了个礼，拖走了还在动笔的孟凡。
　　郑心妍接到陆晨怡的示意，停笔跟上她们，一齐往后门走嬉笑着打趣：“哎哟，班长娘啊。”
　　陆晨怡笑着推了她一把：“什么鬼，班长娘是什么。”
　　“不是说老板和老板娘嘛，这班长，可不就是班长，娘呗。都可以代替他履行职责了哈。”郑心妍搂住陆晨怡戏谑地看她，“哎哟。”
　　教室里每一列的桌椅间隔很开，但容纳三人同排行走自然是不行的。郑心妍上前搂住陆晨怡就被挤得撞到宋识的桌子上。
　　宋识火看着自己白净的笔记本上出现的一长条黑线，沉默地撕掉。
　　“对不起哈。”郑心妍愣在一旁，有些内疚。
　　宋识不理，继续誊昨天的笔记。
　　“哎呀，没关系啦。他没有生气。”陆晨怡嘻笑着抱了抱郑心妍，补充道，“我跟你们讲哈，宋识他人其实超好的，就是不善言辞啦。”
　　“怎么了。”江舒见大部分学生都已经离开了，她们还围在一起，“不走吗，早操就要开始了。”
　　宋识见江舒来了，立马把笔记本合上：“就是，她把我刚写好的笔记弄糊了，我说了没关系的。”
　　“好了，快去集合哈，小事，小事。宋识都说没关系了。”江舒安慰着。
　　“又没事。”陆晨怡半抱着郑心妍带她出了门，江舒来催了，她们一着急，全都没意识道朱小火刚刚是否回答过没关系。
　　“很多吗，我看看。”江舒看向朱小火的笔记本，见宋识已经撕下，“我帮你写上。”
　　“不多。”宋识拉住他，背着的那只手把那张撕下来的干净只划了一条黑线的纸塞进口袋里，“我已经说了没关系……”
　　“嗯。”江舒点点头。
　　这声“嗯”在宋识的眼里却显得异常敷衍。
　　——原来已经开始护着她了吗？她朋友犯的错需要你来解决吗？
　　宋识暗暗握紧拳头。

　　操场上的集合铃声已经响了很久，教学楼里还有几个人在往下冲刺。江舒不由得拉起宋识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宋识愣怔，任由江舒拉着自己，随着他的力度往前跑。
　　才刚刚七点半，太阳还埋藏在轻云里，只露出一点点的身影。红色塑胶跑道的中心，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站位的正前方，校领导举着话筒用着蹩脚的普通话骂：“每一次，每一次，都要磨磨唧唧的。总共三十分钟，二十分钟才能集合。”
　　江舒拉着宋识光速穿过高一队伍，悄悄地躲在队伍的最后。
　　“这位同学你是脚断了吗？跑这么慢！”领导指着姗姗来迟的陈效骂道。
　　陈效大声回道：“老师，我刚刚在上厕所！”
　　“哎，舒哥。”陈效总算挤进队伍，回头递给江舒一瓶冰水，“两块哈。”
　　江舒踢了陈效一脚，拧开瓶盖，往嘴里灌了一口。
　　怡宝。
　　陆晨怡。
　　宋识愤愤地盯着江舒手上的那瓶水：“没必要。”
　　“啊？”江舒往朱小火那凑近了些。
　　“没必要买怡宝的，有别的冰水。”宋识被突然凑近的江舒弄得心慌，结结巴巴地补上一句。
　　“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江舒疑惑地回答。
　　“不要吵了，三十分钟已经过去二十分钟了，你们还要再这里聊个十分钟吗？”
　　江舒瞥了一眼校领导。
　　陈效低声反驳道：“这里最吵得就是你了吧！”
　　“你刚刚说什么？”江舒被打断，又重问了一遍。
　　“没，没，没事。”宋识转头，只留了个后脑勺给他。
　　江舒还想问，奈何广播操的音乐开始响起，只好作罢。

　　自从那天过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接连一个星期，江舒桌上总是莫名其妙的出现一瓶冰水，无一例外。
　　“凶手选择中午作案，在恰好的时间送给恰好口渴的你。除了觊觎你这张帅脸，我想不到其他作案动机。”陈效坐在江舒的桌子上，若有所思地来回摸着下巴，“你看，凶手特意留下一张餐巾纸，据初步分析，应该是防止沾湿桌子。”
　　陈效抽出那张已经被浸湿的纸巾：“什么意思呢。如果是所想的那样，是欢喜你的小学妹。为何不留下姓名，讨你开心。故曰：圣人无名啊。”
　　砰
　　江舒猛地踢了下自己的书桌，桌子向后移动了一点，生成刺耳的摩擦声。
　　陈效猛地从江舒的桌子上弹起来：“靠，古城三世的皇位你也敢踢。”
　　“说够了吗。”江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无奈的趴在桌子上。
　　原来想着不欠女孩子的心意，要还回去的。可这人非同小可，愣是连名字也不愿留。
　　还在郁闷着，圈在脑袋旁边的手臂被拉了拉，江舒正想发燥。
　　“嫂子来了。”陈效急促地在他耳边轻声喊道。
　　江舒赶忙正起身子，理了理刘海，微一侧头，就见宋识遮了后门的阳光走了进来。
　　“哎，万一是嫂子送的呢。”陈效凑到江舒的耳边。
　　江舒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嘴角轻微的动了动：“怎么可能。”
　　“你试试。”
　　“不可能，还试什么。”
　　“哎呀，你问问。”
　　“不。”
　　江舒和陈效用微乎其微的语调私下拉扯着。
　　“哎，识哥，你给舒哥买水啊。”陈效看不惯兄弟的懦弱挺身而出，却在同一时刻被兄弟“两肋插刀”吃痛了好一会儿。
　　宋识的目光在一瞬间怔住，躲闪着陈效求知的目光，怕还是会被看出来索性低下头：“不是我。”
　　江舒的眼睛黯淡了些，好像就是期待过后的失望，蘸着阴天的乌云。
　　陈效不以为然，点点头，转瞬之间又想到一个主意，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后面的监控摄像头：“哎，舒哥，咱们要不去看监控吧。”
　　宋识背挺得僵直，紧张地搓起手指。
　　江舒把他的手拍下来，语气鄙夷：“你有病？别人不留名字自然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她，看监控对别人不好。”
　　“开玩笑嘛。”陈效摸了摸被打红的手掌嬉笑地靠在江舒身上，“那你说咋办。”
　　要是知道的话，还会在这郁闷。
　　江舒倒下来，下巴支在桌面上，不再说话。
　　陈效自讨没趣，耸耸肩，转身离开了。
　　宋识偏头看了一眼江舒的桌子，除了桌面上的水，抽屉里书本被挤在一边，塞着七瓶完整的矿泉水。
　　没关系啦，他又不知道是谁。
　　宋识这样安慰自己，回到座位上从抽屉里拿出教材复习。
　　可心里又泛起难过的酸涩，他，没有喝过一瓶，全都原封不动地留在抽屉里。至少她们的情书还能被带回家。
　　原本以为只要有可代替的，甚至免费自己凑上去的，就可以把那种怡宝埋藏起来，再受不到他的关注。
　　然而宋识偷藏在午后的冰水，江舒从来没有喝过，还是一直一直喝着那种爬了几层的楼带回来的怡宝。
　　这种来历不明未知甘甜的清泉，他没有愿意去尝试，去孤注一掷，就像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