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都替我记得》不知君

9、009章·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少年时候的感情，单纯、热烈，喜欢一个人，恨不得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送给她。
　　孟易那句“易可清，我喜欢你”一直在易可清脑中盘旋。
　　她目送孟易离开，白雪辉映下，孟易的身形挺立却单薄，他不曾回头，但易可清知道这一生，眼前远去的这个男孩，将永远盘踞在她的心底，永远不会消失。
　　这一天，是2006年的元月二十日，二十四节气中的大寒。
　　这一天，十七岁的孟易跟十五岁的易可清说了喜欢，也说了再见。
　　他们约定省城再见。
　　百善中学是省城最好的中学，易可清是能考上百善中学的苗子。
　　老徐一直担心易可清早恋，这下好了，孟易回了省城，易可清便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老徐很愉快，但他并不知道孟易走的时候送了易可清手机，更不知道每天晚上易可清都保持着跟孟易之间的联系。
　　但这一次易可清没有影响自己的成绩，她和孟易之间，似乎达成一种共识：省城再见之前，关于喜欢，绝不再提。
　　他们联系的内容，每每只是简单的问候，比如下了晚自习，易可清会收到孟易的短讯：“可清，下自习了吧，可以看会儿书，然后早点休息。对了，我的成绩好像进步了一点儿。”
　　易可清便会回复：“恭喜你，继续加油。”
　　易可清其实很开心，孟易是第一个走近她生活中的男生，这个男生英俊帅气，温柔体贴，给她了从未有过的悸动，也让她开始对感情有了期待。
　　他曾让她成绩下滑，也曾让她失魂落魄妄自菲薄，但这难道不是青春吗？
　　易可清期待着毕业，她期待着那一场严肃的考试，她想要去到那个英俊而悲伤的男孩身边。
　　赵蕊从未见过那么努力的易可清，记忆中的易可清，总是马马虎虎大大咧咧的样子，她成绩是好，但那并不代表她努力，她以前真的不算努力。
　　现在她竟然开始熬夜，不是熬夜看小说，是熬夜做习题，她以前那么不屑做习题。
　　当然，她做的题，赵蕊是看也看不明白的。
　　赵蕊早放弃了，她已经计划好，赵爸爸也答应了，初中毕业去省城念职高。
　　反正她毫不怀疑地坚信易可清和贺天承可以考到省城的高中。
　　反正还是不会分开的。
　　努力起来时间总过得很快，一晃，便到了初三下期。
　　老徐和各科任老师开始紧张得不得了，耳提面命，念念不休。
　　好多同学直呼受不了，易可清倒是激动得很，快点儿吧，快点儿到来吧！
　　她有种磨刀霍霍的感觉。
　　距离中考还有七天，班里举行毕业晚会。
　　班干部们把教室布置得漂亮温馨，顺着教室围成一圈的课桌上堆满花生瓜子糖果和一些水果。
　　易可清和赵蕊坐在角落里。
　　赵蕊在听歌，易可清在看书。
　　孟易方才跟她发了短信：“可清，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好想见你。”
　　虽然没有人看见，但易可清开心满足有禁不住害羞到耳根都红了。
　　她没有回复，因为害羞，也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打心底，她也真的好想见他。
　　快了！快了！她跟自己说，就快了！
　　她莫名地兴奋和激动。
　　可是明天和意外，你真的不知道哪一个会先来。
　　命运的转变，有时候只是因为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易可清后来一直想，要是当年没有那一场毕业晚会，或者毕业晚会上她没有坐在那个位置，她的命运，应该就不一样了吧？
　　一道阴影狠狠落下的时候，易可清正好抬起头。
　　赵蕊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只见易可清哼也没哼一声便栽倒在地。
　　班里所有人都呆愣了一下，旋即便炸开锅，有人大声叫喊：“王安，王安，你打到人啦！”
　　易可清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刺目的白，闻到的是刺鼻的药水味。
　　她的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间辨不清东南西北。
　　她看见奶奶靠在床边睡得正熟。
　　易可清想把手抬起来，却发现手很重，几乎动不了。但是她的动静把易敏芝惊醒了。
　　易敏芝猛地站起来，看见醒过来的易可清，这个一生活得漂亮又要强的女人，眼中沁出了泪水。
　　“幺幺……”易敏芝小心地朝易可清呼唤道：“感觉怎么样？疼么？”
　　易可清嗫嚅着，她感觉自己的嘴巴干干的，很是难受：“奶奶，中考过了吗？”
　　易敏芝忙道：“没！没！还有一天呢，后天才考，但是……”易敏芝想着要怎么向孙女解释：“但是医生说你现在的情况，可能不适合去参加考试，幺幺，要不……”
　　“不！”易可清坚决拒绝：“奶奶，我努力了好久，我不想放弃，您就让我去考吧，什么结果我都接受。”
　　易敏芝觉得心里好难过啊，这个孙女，醒来第一件事不是责问发生了什么，不问自己的情况严不严重，心心念念只记挂着中考，说是泥足深陷也不为过吧！
　　那个男孩儿真的就这么让她放在心上吗？
　　易敏芝承认自己偷看易可清的手机不对，可是自己的孙女变化那么大，怎能不引起她的担心，这孩子自己从小带到大，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自己怕一辈子都会怪罪自己吧！
　　但易敏芝什么也没有说。
　　易可清也并不是不想问发生了什么，她晕过去之前，也恍惚听到了有人大叫的声音。
　　但追究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她受的伤好不了，何况她现在并没有觉得特别难受，她人好好的，又何必让别人不安呢？
　　易可清是这么想的，可是别人并没有这么想。
　　易可清被送到镇上简单处理伤口之后，直接送到了县里急诊，医生当时就下了病危通知书。
　　王安当场瘫坐在地上。
　　王安死也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只是想耍个帅，他看见易可清坐在角落，他只是想把凳子丢到她身边，然后过去挨着她坐而已。
　　但那张凳子怎么就砸到了她的脑袋，他一点都想不通，为什么呢？
　　他吓坏了，毕竟左不过他也只有十六岁，医生说的话又那么吓人，他懵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透过窗户看着易可清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第一次觉得心慌。
　　他不是故意的，他害怕，非常害怕。
　　倒不是别的，他这一刻觉得自己不敢面对易可清，他害怕看到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都是对他的责怪和怨恨。
　　他原本想进去给易奶奶道个歉的，但这一刻他退缩了。他的脚伸出去又退了回来，他听不见王万钧——他的父亲气急败坏责骂的声音，也听不见母亲李秀兰轻声啜泣的声音，他只知道易可清一定恨死他了，她原本就那么讨厌自己！
　　他恍恍惚惚地推开门走出去，深夜的县医院门口，人流不算多，车子也只零星的几个。
　　他抬头望着天空，月淡星稀，像极了他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