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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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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室的布置尤为简单,除了正中间早已摆满饭菜的圆桌,就只余窗棂边的一个几案,放眼看去,一目了然。
待雪儿还未走近之时,辞离便早已落座,置于上位,月儿却不知为何,仍是站着的。
雪儿没有开口,自顾自的径直坐在他一贯用饭的位置,而正好这个位置,正对着辞离。
“月儿方才不是说饿了吗?”
“怎地还不快些坐下用饭?”辞离正兀自斟酒,见月儿还未落座,难免疑惑问道。
青瓷壶,竹筒酒,玉手扬,脂玉觞,人美,酒更香。
但月儿眼下却无意欣赏,特别是在他见了桌上的饭菜之后。
桌上总共六菜一汤,有荤亦有素,色泽亦是鲜艳惹人垂涎,而且大多还都是月儿平日里所喜欢的菜式,但月儿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辞离先用罢,我去去就来。”不待辞离开口应话,月儿就已经利落转身向外走去。
见月儿离去,辞离也不恼,只是状似无奈的摇了摇头便任他去了,全当月儿是在使性子。
雪儿仍然没有开口,神情冷淡依旧,红眸澄澈无喜亦无怒,唯在月儿转身往外走去的那一刻露出了一抹温柔之色。
月儿正欲跨出门扉,就见无痕正巧走来,不等无痕出声,他便问道:“去后面问问,为何没有禾花粥送来?”
“是,大少爷。”无痕躬身应道,而后转身离去。
见无痕领命去了,月儿也未转身,竟是直直立于门边等着,只见他粉唇紧抿,面上笑意全无。
“辞离先用,我去看看月儿。”雪儿本就未曾动筷,话音刚落,他便起身向外走去。
而辞离此时正好举杯就口,却又因雪儿的话作停了动作,其实在辞离眼里,雪儿似乎一直都是如此冰冷疏离的,除却惑心和泽镰以外,似乎任何人都难以接近他,而他也自然不会让任何人接近,辞离想,或许正是因为月儿的年纪正好与他相仿,所以才能靠近他罢?
雪儿刚转出门,就见一抹雪白的身影斜斜靠在门扉上,不就正是迟迟未归的月儿。
“怎地还不进去?”雪儿人未到,话先至。
“少了禾花粥。”月儿所答非所问。
但雪儿却已心下了然,只见他红眸漾起柔光,水唇勾起笑的模样,他道:“莲殃你竟然注意到了。”
“雪儿你唯独偏好禾花粥,我又岂会忘记。”雪儿的喜好,月儿又岂会不知?
但其实对于膳食,雪儿并不挑剔,只是略有偏好而已,这禾花粥是由禾花喂养的鲫鱼制成的,口感自然清甜绵软,又入口即化,本就适合年幼的孩童食用,受雪儿所喜也不奇怪。
月儿直立起身来,举目看向后厨所置的方向,神色难辨。
“不过是件小事罢了。”雪儿笑道,似乎并不在意。
“是啊,只是小事,所以才不能让它再次发生。”月儿仍是看着远处,眼底一片镇静,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夜以微深,群星点点。
又恰逢阳春三月,银月如钩高悬于天穹。
白茫茫的月光自天边肆意挥洒而下,为这黑夜披上一层白纱,又与那幢幢木屋前的昏黄的烛光揉合在一起,倒有些说不出的温暖旖旎之色。
“兴许只是疏忽了。”雪儿上前一步与月儿并肩而立,宽慰般的说道。
“一贯都是这样准备的,又哪里那么容易疏忽?”
“更何况疏忽本身就是不该。”月儿愈发坚持,似并不打算放过这疏忽之人。
何况月儿其实还很好奇,不知是这樱谷圣医的辞离的解毒之术了得,还是自己的毒术更胜一筹?
紫眸流光回转,月儿再次开口兴味十足,他道:“也不知道我驯养已久的蓝蜂,是否有传闻中那么厉害。”
雪儿闻言只得无奈的摇头,也不知是为了月儿的煞有其事而高兴,还是为那疏忽大意之人的盲目无知而感叹。
天下五毒,蓝蜂位居第二,但凡中了此毒必定是皮肤肿胀、七窍溢血、浑身烧灼且还会生出幻觉而无法自拔,让人陷入癫狂之态,且毒性尤烈,倘若不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将毒解去,中毒之人必将暴毙而亡,而且就算是在毒性散发之前将毒解去,运气好到了极致的人,也只能捡回半条命。
简而言之,中了蓝蜂之毒,生不如死,解,亦不如不解。
“明日可还要进山。”雪儿提醒般的说道,其实他倒也不是怕月儿失了分寸,只是担心月儿他只顾着研究毒性继而忘了时辰休息,毕竟这进了山,可不比谷内这般惬意。
月儿闻言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本来说好要与雪儿一起去竹屋的,这下看来,我可能要失言了。”紫眸中的深沉早已不见,神情一转明快,唇边也吟着令人悦目的浅笑,这就是与雪儿独处之时的月儿,鲜活得仿佛寻常家的孩童一样。
“这倒无碍。”雪儿倒不在意,毕竟他作画不能分神,月儿不在,反而会更好。
“好,那待我试好毒性之后再过去。”中了蓝蜂之毒,生死不过半个时辰,月儿便决定试好毒性再去竹屋。
“好。”雪儿点头应道。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去了后厨许久的无痕远远走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瓦簠。
“大少爷,少爷。”无痕躬身道。
月儿挑了挑眉,问道:“可是禾花粥?”
“正是。”无痕答。
“可知遗漏的原由?”月儿又问。
“庖厨偷懒喝醉了酒,失手打破了本以煲好的禾花粥的瓦簠。”无痕又答。
月儿这才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进去吧。”
“是。”无痕向两人躬了躬身才往里走去。
月儿转身,狭长的莲瓣眼对上雪儿那双澄澈的红眸,问道:“雪儿还可觉这事是小?”
“身为庖厨,又岂有在主人还未食之前,便兀自醉酒的道理。”雪儿摇着头道。
“那便是了。”月儿点了点头,然后又道:“走吧,先进去,不然这禾花粥要凉了,可就失了味了。”
“嗯。”雪儿点头,然后转身往里走去。
月儿则只是跟在雪儿身后,并没有上前并肩而行,他可没忘记,餐室内还有个独自小酌的辞离。
无痕向辞离躬了躬身,才小心的将手中瓦簠放在桌上。
辞离见了瓦簠才明白了月儿方才出去为何,他举杯小酌一口,不知怎地,竟品出几丝酸涩之意来,手中的杯,也还未落于桌面,就又见雪儿和月儿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若不是见了无痕进来时捧着瓦簠,我都还不曾想到,竟然漏了禾花粥。”辞离神色浅淡的如此道,他的声音依旧悦耳,只是稍显淡漠,也没有故作惊讶,只是淡淡的说着话。
这就是遇到与月儿无关的事的时候,辞离的模样,极傲,且尤为漠不关心,似未将谁人放在眼里般。
雪儿闻言不作反应。
而月儿则直接举箸应道:“我早就有些饿了,这就用饭吧。”
辞离这才露出异于寻常模样的表情,又轻声道:“小心些,慢点吃。”
雪儿拿起颇为精致的青瓷碗,正欲起身,就见立于一旁的无痕立刻走了过来将碗从雪儿手中接过,他取过汤勺将瓦簠里的禾花粥盛出,动作很是小心,甚至碗沿都未沾湿,待盛好之后也未递还给雪儿,而是直接放回到桌面上,末了又才退到一边。
从头至尾,无痕都未出声。
而雪儿看着面前的青瓷碗,里面是无痕刚刚盛好的禾花粥,正冒着丝丝热气,热气散过之后就是诱人垂涎的香气,他径直从旁边盘中取了瓷羹,正欲就口,才偏过了头,道:“无痕也下去用饭罢。”
无痕应了一声,而后就躬身退下了。
有道是,食不言寝不语,三人皆是兀自用饭,再不言语。
餐室内霎时就安静了下来。
无痕出了餐室之后径直往后厨走去,倒也并未急着用饭,而是去寻了那醉酒的庖厨。
圣樱谷内,即使是后厨也不似寻常人家那般杂乱,进门仍有一个前堂,是谷内所有随从杂役用饭的地方,前堂再往里走,就有一个偏室,谷内能在偏室用饭的人并不多,只不过无痕恰好在内。
而经过偏室之时,无痕并未作何停留,他仍旧往里走去,厨房里的门虚掩着,无痕一把推开门走进去,就见除却趴在桌边醉酒酣睡的男子之外,其他人正各司其职,或收拾着食材,又或洗着碗盘。
无痕一脚踢在男子身下的木凳上,“砰——!”的一声,木凳顷刻断裂开来,兀自酣睡的男子也随即倒在了地上。
而其他人则应声停下动作,皆都向无痕看了过来。
无痕也不在意,径直走近男子,也并不打算给男子清醒的机会,就径直抬起脚就踹了过去,一连几脚,都踹在男子身上不同的地方。
无痕自幼习武,拳脚功夫自然不在话下,这不过片刻,就见酣睡的男子就清醒过来,他连滚带爬的蹿到墙角,而无痕也没追过去,只是静静的看着男子。
由于醉酒,男子方才睡得过于的熟,无痕方才那几脚也是结结实实的挨在他身上,所以眼下真是狼狈至极,接连跌了几次,才扶着旁边装着青菜的竹篓站起来,他脸憋得通红,猛咳几下,竟还吐出一颗牙来,可待他顺好气之后,便破口大骂起来。
男子道:“是哪个贱婢养的狗崽子?”
“竟敢打你林大爷?!”男子一手托着腮帮子,一边吐着血沫,还未来得及抬头正眼瞧个明白,雨点般的拳头就又落在了他身上,疼,巨大的疼痛瞬间将男子淹没,又听“咔——”的一声脆响,竟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无痕面无表情,唇瓣抿成一道直线,也根本没有理会男子满口的污言秽语,只是暗自运起内劲,下手的愈发的重。
男子再也顾不上骂,抱头鼠窜,但因来不及辩得方向,便就像只无头苍蝇般,逃得是跌跌撞撞,只见一个不注意,男子就扑倒在了地上,而旁边正好站着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大娘,她似平日里被男子欺负过,眼下便毫不犹豫的起抄起了一根擀面杖便打了下去,接连数下,打得男子发出死猪般的哀嚎,道:“啊~!别打了,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男子平日里应该是作威作福贯了,又因方才喝醉了酒,所以身体才臃肿瘫软得连大娘的擀面杖都躲不开,又生生挨了几下之后,才不顾脸面向管厨求救,他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还愣着干嘛?”
“赶紧过来把这个疯女人拖走?!”
管厨闻言仍旧看着,纹丝不动,由此可知这男子平日做了多少损人不利己的事。
无痕也静静立在一边,没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