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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谁要跳? ...

  •   第二天,叶倓早早起床,嘱咐老刘今天不坐车。
      他透过二楼卧室窗户盯着院子里的动静。
      田方的身影出现了,他连忙闪身藏在窗帘后面,做贼似的心跳加速。好不容易平复了,发现她连头都没抬一下,自顾自推着自行车出了院门。

      叶倓苦笑,做贼心虚,还真是不假啊,鬼都是自己心里的。
      他下楼,匆匆抓起一片面包就要出门。
      “你不吃饭啦?”田方妈从厨房探出头。
      “不吃了……”嘴里含糊着,做贼的感觉又来了。
      “那拿着点……”田方妈快手快脚,将一个煮蛋和几片面包装进饭盒,又抓起一袋牛奶,一起塞进叶倓的书包。
      “你爸打电话来说最近几天都不回家,我可不能把你喂瘦了!”叶老板不回来,她说不出的轻松,脸上都有了笑意。

      叶倓看在眼里,看似漫不经心 ,“老叶一年也在家待不了几天!”
      “真的!”田方妈眼睛里的光芒藏都藏不住。

      忽然就有了一丝愧疚,她或许真的不同,叶倓低了头,避开她的目光,心里却也是一阵轻松。

      叶倓尾随在田方身后。
      果真不出所料,她漫无目的地骑,根本不是去学校的方向。
      一直骑到郊外,将自行车随便一扔,便倒在草地上看着天空发呆。

      叶倓不敢近前,藏在远处静静看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叶倓焦躁不安,他不知道,女生发起呆来,这么吓人,连着几个小时都不带动地方的。

      他想上前,又鼓不起勇气,道歉的话是说不出口的;想离开,又不放心,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不得安宁,这种不痛快,他可不想要。

      眼看一天要过去了,她就那么或躺或坐,或仰望天空或埋首膝间,她有时像睡着了,一动不动;有时又像在微笑,整个人都温柔起来;更多的时候是在哭,两手不住地在脸上擦抹,双肩一抖一抖的。

      看着她,叶倓之前对她的讨厌渐渐没了,只剩下淡淡的怜悯——她也挺可怜的。
      至于之前为什么讨厌她,自己也说不清,难道只是因为她是自家保姆的女儿,只是因为家里之前有个那样的保姆?

      叶倓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真不爷们!

      肚子叫的震天响,翻出包里的饭盒,一边狼吞虎咽一边纳闷,女生发起呆来都不知道饿?

      好歹垫垫,肚子不那么空了,叶倓开始犯困,不是吃饱了脑部才缺氧吗,这才吃了多点……

      思绪随着傍晚的微风不受控制地越飘越远……

      一声鸟鸣嘹亮清脆,叶倓一个激灵清醒了,自己居然睡着了?
      再一看,草地上空空如也,早没了田方的人影。
      看一眼手表,不过眯了十分钟!
      叶倓气的压根痒……

      一路骑一路张望,没有发现田方的踪影,估计已经回家了吧。
      叶倓安慰自己,他的体力他的胃已经在抵抗了。

      回到家,天已经蒙蒙黑了,院子里没有田方的自行车,叶倓心里咯噔一下!

      “谢阿姨,田方还没回来吗?”
      “没有啊!她不都是比你晚吗!不过今天你也够晚的!”田方妈还真是大条,居然没发现自己今天是骑车出门的,全然不像之前那个保姆,将自己一举一动尽数掌握。

      此刻,叶倓没工夫琢磨田方妈。
      关键时候,老刘也不在,他只得拎起自行车转个方向,又出了门。

      天越来越黑,叶倓心里越来越没底。
      他一路找寻,不放过每一个他认为危险的地方。
      这个城市是他从小生活的地方,他熟悉无比,可是田方不熟悉,她会去哪?

      冷汗出了干、干了出,后背一片冰凉。
      他急得想仰天叹息。

      忽然,一个女孩伫立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她站在高高的立交桥上,昏黄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显得孤独落寞。

      叶倓的冷汗又下来了,她决绝的眼神又晃在眼前,背包落地的巨响又撞击耳膜,她要干什么?

      气喘吁吁来到桥上,不敢惊动她。

      她的脸上是平静的迷茫,眼神是空洞的疲惫。

      这神情,叶倓太熟悉了,他闭了闭眼,苦涩弥漫口舌。
      慢慢靠近她,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趁她不注意,一个跃起将她扑倒在地。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硬撑着的力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疲惫之下,叶倓竟然忘了起身。

      田方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呆了,定定地看着眼前放大的面孔,看清了,她惊叫一声,“怎么是你!你干嘛!”

      叶倓反应过来,支撑起身体想爬起来,不料胳膊一软,重新倒地。

      这一次,他们是来了个结结实实地胸贴胸、面贴面。

      “你!”田方气急,“快给我起来!”

      叶倓也急了,“我这不是要起来吗!”
      终是勉强撑起来了,两个胳膊肘已经肿的老高,血渗出一大片。

      “你发什么神经啊!”田方继续喊,有些气急败坏。

      “你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刚刚救了你!这么高,你跳下去,你就没命了!”叶倓的嗓门也提了上来,指手画脚、一边比划一边嚷嚷。

      “谁要跳,谁要跳,你才要跳呢!神经病啊,你!你以为我那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吗?在你眼里,我的命那么贱吗?在你们有钱人眼里,我们穷人的命就那么贱吗?我就是迷路了,我才不要跳,我跳了,我死了,你们高兴了!我才不要,我要好好活着,活的比你们都好,都精彩……”

      压抑的情绪终于倾泻而出,田方不管不顾,语无伦次地哭着喊着,十六岁少女的委屈和怨恨,大概就是要这样释放的吧。
      叶倓怔怔看着,她不是要跳。
      真好,不是每个女人,都那样冲动、那样不爱惜自己。

      那天,Z市最大的立交桥上,好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
      一个女孩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个男孩在边上静静看着。
      有人感慨,现在的孩子,早恋,哎,前途堪忧啊……
      有人八卦,这男孩,人家都哭成那样了,也不知道哄哄,哎,前途堪忧啊……

      两人到家已经九点多了。

      田方妈等在叶家门口等两个多小时,不安越来越强烈,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田方远远地看着妈妈瘦弱的身影在偌大的门楼下转来转去,肩背竟有了几分佝偻。

      紧跑几步,克制住哽咽,“妈——”

      看着一同回来的两个人,田方妈先是松了口气,再是满腹狐疑,继而大吃一惊,“你们,怎么回事,呀,你受伤了!”

      叶倓的胳膊惨不忍睹,田方妈一阵头晕目眩,“这是怎么了,去医院吧,啊……骨头有没有事儿呀……这孩子,怎么搞的……”

      看着田方妈惊慌失措,叶倓心里却莫名有些高兴,多久了,没人这样絮絮地念叨自己,“我没事,摔了一跤而已,学校那边修路,得绕道,我怕田方迷路,就去看她一眼,没想到自己倒先摔了。”
      叶倓的谎撒的轻描淡写,天衣无缝。
      田方不由在心里竖起了大拇指,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自己是万万应付不来妈妈的盘问的。

      “快,快,到屋里,上点药!田方,你楞着干什么,快来帮忙,人家是为了找你摔的,这孩子……”田方妈继续唠叨,似乎根本就没在意自己女儿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为什么是和叶倓一起回来的,她太信任自己的女儿了。
      田方从小就省心,她不像自己的孩子,倒像是相依为命的伴侣。

      “田方,你帮忙上药,我把饭菜热上,都饿了吧,这么晚了……”田方妈把医药箱放在客厅茶几上,一溜烟进了厨房,留下一连串的吩咐,“你先给他洗干净,再用酒精消消毒,再抹上那个云南白药,再用纱布包上……”

      田方被妈妈的一连串“再、再、再”轰的头疼,上个药,至于么,怎么上不是上。

      叶倓往卫生间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纹丝没动的田方,“你不是该帮我冲洗伤口吗!”
      “矫情!”田方嘀咕一句,不情不愿地跟过去。
      “你说什么?”一堵墙似地杵在面前,满脸的不友好,一副我救了你你却不领情的不可置信与愤慨。
      “说你矫情!”田方毫不客气,白眼第一时间递出去。

      她是真的彻底爆发了,平时的小心翼翼、委曲求统统不见了踪影。
      叶倓一愣,饿了一天居然给脾气饿出来了,难道偷吃枪药了?女人,果真莫名其妙!

      伤的真是不轻!不是普通的表皮擦伤,面积大且深,肉里嵌进去不少的小沙粒,还有一块玻璃碴子。

      田方恨不得将刚刚的话收回来,咬碎吞了,再怎么也是因为自己受的伤。

      “忍着点!”语气还是生硬的,用棉签沾了酒精将小沙粒一个个弄下来,每弄一下,田方就“丝”地吸口气。

      “你总吸溜啥,疼的又不是你!”终是忍不了了,轻细的声音和热烘烘的气息小蛇一般,从耳边一直蜿蜒钻到心里,舔舐的心尖忍不住发颤。

      田方抬眼看,又递出个白眼,禁了声。

      叶倓无语,动不动就翻白眼,不过,眼睛倒是不丑,虽然哭的有点红肿,眼白够白、眼珠够黑,睫毛也挺长……
      “好了!”田方长吁一口,直起身,转了转有些麻木的腰。

      口渴难耐,他舔舔嘴唇,“那个,明天去上学吧!”声音紧涩而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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