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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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哪处山水似你眉眼，我死后便要葬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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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末的阿斯加德已经微微热了，天空碧蓝如洗，云朵像是甜甜的棉花糖一样一团团漂浮在上面，白色的团子组成任何形状都是可爱的。
索尔孤身一人带着小猫悄悄回来，巨大的金色防护罩在神王的指令下开启一角，一人一猫溜进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清晨的主城区漂浮着若有似无的白色烟雾，一向热闹非凡的地段在此刻显得颇为安静，只有零零散散的路人经过。高大的王城就在不远处，也在此时一同沉浸在静谧的气氛里。
索尔抱着洛德倚靠在一条小巷里的墙壁上，狭窄的空间让索尔不得不屈起一条腿，低头摆弄着小巧的法器。
硬石板路建成的小巷狭窄而曲折，两边的墙壁展露出斑驳的痕迹。不远处有一口水井，早晨出来打水的人家打着呵欠推门而出，随意扫了一眼。
神王照旧给自己变了一副模样，又用手摸过小猫的身体，眨眼间将他变成了白色的团子，却保留了他绿色的眼睛。
洛德垂着眼睛看了一下自己的变化，又抬头看了看变得不再帅气的索尔，随后满不在乎地趴在他的腿上打瞌睡。
等太阳升到空中将金辉撒向大地，斜斜地穿过青灰色的屋檐打在墙上时，索尔才抱起洛德走出小巷。
东南区的商业街洛德已经颇为熟悉了，在逐渐开始呈现出喧嚣的这条阿萨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那应该在战场上的神王带着他的猫回到了阿斯加德。
很快，索尔手上就拿了几串鱼丸一份小蛋糕，躺在他怀里的洛德勾着爪子抱住索尔的手腕，张开的嘴还没有一颗丸子大。
索尔忍不住戳了洛德的小脑袋一下。
等索尔抱着洛德一路走过繁华的大街快到尽头时，人又减少了一部分。洛德好奇地抬头随意看了看，发出疑惑的声音：“喵呜。”
“带你去一个地方。”索尔低头看了眼一小只洛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洛德舒服地蹭了蹭。
绕过一个街角，经过一家生意冷清的小店铺和几户人家，踩着有些裂开的石板，再向北走了大约有一里路——索尔对这里似乎很是熟悉，停在一扇门前伸手敲了三下，间隔两秒，又敲了两下。
洛德好奇宝宝一样看了看索尔，又看了看眼前的门，伸爪——
“门被谁敲响？”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后响起，把洛德吓得“刷——”一些收回了爪子，茫茫然看向索尔。
神王安抚地揉了揉洛德的小软毛，低沉着声音回答道：“世界树下的人。”
世界树下的人。
洛德一时间愣住了，脑海里有两个他不认识的身影闪现而过。两个少年手拉着手穿过长长的小巷站到门前，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倒退回几百年前的阿斯加德，少年索尔左看右看，确定甩掉了王宫侍卫之后难掩兴奋，蓝色的眼睛宛如一望无际的大海：“洛基！来这里！”
黑发绿眸的少年侧身看了一眼小巷外面，像一只轻盈的黑猫一样溜到了自己哥哥身边。
小巷深处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少年索尔拉着洛基的手一路奔跑，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扇门前。
“索尔？”洛基歪着头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拽了拽他的手。
“嘘，”索尔神神秘秘地对洛基眨眼，“带你来个好玩的地方。”
洛基乖乖地点头，信任地跟在他后面。
少年索尔很严谨地伸手先敲了三下，间隔两秒，又敲了两下。然后听到门内传来一个声音：“门被谁敲响？”
“世界树下的人。”索尔答道。
门内再次传来声音：“何故来此？”
“世界树下寻故人。”
洛德的耳朵微微一动，听到门内传来相同的问题，呆呆地下意识开口：“喵。”
神王索尔还没来得及回答，大门应声而开。
这是一家装修颇具特色的小酒馆，大门开启之后，洛德清晰地看见一个戴着黑色兜帽的人坐在阴暗的角落里，门后就是一段长长的楼梯直通地下。
热闹的气氛隐隐约约从地下蔓延而上，黄色调的灯火明明灭灭照亮楼梯。
从飞船里下来之后，索尔就换了一套衣服。此刻他一身黑色的长袍，短发利落又干净，从战场上带回来的血腥杀气又回来了一点，还没完全消去。
怀里的小团子大概是他唯一柔软的一点。
索尔随手从大门的左边拿了一个面具卡在自己脸上，穿堂而过的风吹拂起他身上的黑袍，衣袖翻飞。
他没有问为什么门无缘无故地打开了，而是带着探究低头看了怀里的小猫一眼，抬脚踩上第一节楼梯。
少年索尔拉着洛基进入门内，熟练地拿过两个面具，抬手给洛基戴上一个。彼时个子只到索尔肩膀的洛基乖乖仰头，让索尔给自己戴上遮住了半边脸的面具。
一路跳跃着跑下楼梯，洛基脸微微发红，看到这个地下小酒馆不为外人所知的一面，眨着眼睛：“哇！”
索尔笑眯眯地点了一杯果酒递给洛基，然后跟他说悄悄话：“不许告诉父王母后哦！”
洛基点头点头，捧着酒杯一口口抿，喝得眼睛亮晶晶的，嘴唇也沾上了酒液，在昏暗的灯光下漂亮得让万物失色。
索尔看得呆了一下。
洛基戴着半边面具，一杯果酒下肚，有些兴奋起来。他拉着索尔又去要了一杯，在索尔询问他一个人待一会儿行不行的时候果断点头。
漂亮的少年趴在桌子上喝酒，眯着眼睛看向周围的人。
来这里的酒客都是常来常往的，索尔和洛基都不知道这里的规矩，根本没注意到这里似有若无的盯着洛基的目光。
等索尔回来的时候洛基已经半醉了。那时候的小洛基还没练出日后随意喝多少酒都神色清明的本事，两杯果酒下肚，小脸就红了一片，眼睛里一片迷蒙的水光。
他的对面坐着一个人。
索尔皱眉，走过去把洛基半抱在怀里，引得对面的人抬头用目光刺向他。
“洛基？”索尔不理他，小声叫着迷迷糊糊的洛基。洛基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向索尔，随后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哥哥。”
大概是喝了酒的缘故，洛基觉得头脑不太清醒，晕晕乎乎的，声音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带着撒娇的语气跟索尔说话：“你去哪儿了？”
索尔无奈地叹气，心想好歹还没迷糊到不认识自己。他把带回来的东西拎着给他看，在他眼前晃了晃：“给你买的甜点。”
没人想到洛基此刻酒劲儿还没上来，十几分钟后，吃完了两盒布丁三块蛋糕的洛基晕得趴在桌子上起不来。
少年索尔面无表情地思考要怎么把这只醉得已经认不出自己的小猫带回去。
这只小猫无意识地睁着眼睛看他，还问：“你看到我哥哥了吗？”接着撅起嘴很不满意地说道：“我就知道他又丢下我跑了！”
索尔扶额。
“我就是你哥哥。”索尔第一万遍跟洛基解释。
洛基很认真很认真地第一万零一遍否认：“你骗人！”
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也不知道喝醉了的人怎么说话这么有精神。
忍了又忍的索尔最终决定把自家弟弟直接拖回家。
夜晚的风让人将沉沦在地下小酒馆里醉意散去了一点，索尔扶着走得踉踉跄跄的洛基往回走。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概是醉酒导致洛基的法术开始失效，原先的伪装渐渐褪去，洛基一个没注意差点摔倒。
索尔赶紧把人抱起来，抬眼就撞进了一片茂密的森林里。
月的光辉被揉碎了，落进洛基的眼睛里。
少年索尔的心脏难以抑制地猛烈跳动起来，心跳如鼓。
“洛基？”索尔试探着喊他，而被他抱在怀里的人已经快睡着了一般，随意哼哼了两声。
索尔定定地看着他，伸手把他衣服上宽大的帽子拉上，牵着他走到角落里，低头。
神王索尔抱着洛德走下楼梯，娴熟地打了个响指，要了一杯蜜酿，低头看向满眼好奇和兴奋的小团子，问他：“你也想喝吗？”
洛德撒娇一般抱住索尔的手腕软乎乎地叫：“喵~”
“好吧，”索尔一如既往地妥协，“一杯果酒，不能更多了。”
洛德睁着圆乎乎的眼睛看着索尔，乖乖地点头点头。
白色的小团子更加难以承担酒劲儿，没一会儿就晕头转向地瘫在了索尔身上，翻出柔软的小肚皮。
洛德懵懵懂懂抬起眸子，看向已经糊成了一团光影的索尔，听不清他刚刚说了什么。
神王看着洛德的眼睛，捏紧了自己的手指。
吻落下去的时候少年索尔是犹豫的。
洛基喝得醉醺醺，脑袋都不灵光了，根本认不出眼前低头的人是谁。索尔犹豫半晌，闭着眼睛吻上了他的嘴角。
浅浅的清香从洛基身上散发出来，柔软的黑色发丝扫过索尔的脖颈。
索尔睁开眼，一瞬间和洛基的眼神对上。
洛基并没有清醒，但他被索尔的动作惊到，控制不住地瞪大眼睛看向索尔，像一只快要炸毛的小猫。
兜帽遮住了洛基的脸，挡住了月光的侵入，但他的眼睛如同黑夜里的星星一样耀眼。
洛基眉头轻轻皱起来，似乎是对索尔的举动疑惑不解，蹙成一个弯曲的弧度。但他很快感受到了索尔身上熟悉的气息，于是弯起眼睛。
少年索尔一时间怔愣着无法回神。
再次看到这样的眼神，索尔大脑一片空白。他既没有感到兴奋，也暂时没有感受到心痛，他只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
若是要用套路来描述，大概是三分迷茫三分无措，等回过味来才感觉心情复杂又带着用小刀在心脏上刻下划痕一般的痛。
这样的痛并不剧烈，但足够磨人。
索尔深吸一口气，推测了一下时间，抱起洛德走出小酒馆，手里拎着一瓶酒。
醉猫洛德被傍晚微凉的风吹得有些头晕，但随着索尔越走越偏僻，洛德反而渐渐清醒了过来。
小团子叫了一声，晃晃小脑袋，从索尔的怀里跳出去，哒哒哒地跑了几步，转头看向索尔。
索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前走。
洛德从来没有想过阿斯加德还有这么遥远又偏僻的一小片密林。树木曲折又顽强地向上生长，遮住了天边残留的夕阳。神王弯腰抱起小猫，一点也不在意划过自己衣服的树枝，护着怀里的奶团子不让他被伤到。接着索尔一点点褪去伪装，露出原本的模样。
“洛德。”
前方出现了与密林里的阴暗不同的光亮，索尔突然停住脚步，深吸一口气从肺里过了一圈再吐出去：“我带你见一个人。”
洛德第一次听到索尔用这么温柔又哀伤的语气说话，小团子感觉自己的心脏莫名抽动了一下，酸涩从心脏最软的地方蔓延开来。洛德眨眨眼睛，迟疑着抱住索尔的手腕，尾巴软软地缠绕住他。
我在这里呀。
索尔看懂了洛德的意思，他抱着小团子亲了一口，一脚踏向光明。
密林之后是一片草地，不远处是一条晶亮的小溪，在夕阳下显得漂亮又梦幻。
索尔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脚步不停地向东南面走去，夕阳映照在他的右边脸上，已经失明的那只眼睛黯淡无光。大约走了有十分钟，洛德清晰地看见前方草地有一片花丛，一条石子小路穿过繁密的花朵抵达中间。
“今天是五月二十七号。”索尔仿佛不经意地提起这件事，对洛德说，“一个月前，我遇到了你。”
洛德点头点头。
索尔没有再说话。
洛基当年离开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衣冠冢都立不起来。
其实阿斯加德为他们的王子洛基建造了一座纪念雕像，但索尔并不满意于此。在这里——这个几乎没有人会来的地方，他为洛基设置了属于他一个人的纪念地。
每年的四月二十七日，无论索尔在哪里，他总要回来看看。
今年的四月二十七日——他遇到了洛德。
洛德看到索尔一撩衣袍，坐在这片土地上，垂着眼睛把酒放下。
“他叫洛基。”索尔很轻声地说道，看着小小的一方石碑，“他是我弟弟。”
洛德愣愣地看着雕刻出来的小巧石像，以及这个名字。
小猫不舒服地叫了一声。
索尔把酒倾倒在地上，沉默地伸手轻轻抚摸冰冷的石头。
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束缚撞进大脑，洛德本来就还没完全清醒的头更晕了。他恍惚间看见一个身影站在他的面前说着什么，却根本听不清。
索尔低头看着洛德，眼神在低头的刹那间碰撞在一起。
心有猜测但又不敢确定的索尔即使有了心理准备，时隔多年，还是被狠狠冲击了一下。
一如当年落下的那个亲吻时，洛基抬起湿润的眼眸看向他，带着迷蒙的眷念与信赖，眼波流转。
索尔想，若是有哪处山水似你眉眼，我死后便要葬在那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