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万全》A级咸鱼贩

5、第 5 章

　　那之后又过了几天，果然传来肖柏诤来访的消息。于调听闻干脆放下手上绘制了一半的符篆，提上他的闻雅，兴冲冲前往雨泽殿去见这传闻中的散仙师兄。
　　雨泽殿人不多，凑得极近才隐隐有些声响飘出。于调绕了几步从偏厅的小门进去，转过雨打竹林的屏风，这才看见正厅里的场景。
　　其乐融融。
　　他只瞥了一眼心里就冒出这么一个词。但见湾泉山几乎所有尊长都列坐其次，比寻常山里头自己张罗的年宴还要齐全些。于调打眼一扫就看见了两三位总也不出门自隐于山中的长辈。
　　少年妒忌略微冒了点头，他不满地想这肖柏诤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请动这些人。
　　眼珠转动间，恰好跟坐在溪竹君身旁的人瞧了个对眼。
　　那人断眉长眸，眉眼里尽是掩也掩不住的桀骜。他像是对这种宴会不太耐烦，虽坐得端正，问答谈吐自如，全无不愿之意。但不知怎地，于调就是在他望过来的一眼里咂摸出了烦躁意味。
　　嘁，不过如此。于调在心里推翻了其乐融融的氛围印象。
　　他收了目光，走到厅中，先面左，朝左席的溪深君行礼：“师父。”然后拜坐高位的山主：“溪竹君。”一圈敬下来，这才落座溪深君旁桌。
　　一落座邻桌就凑过来一个人头，是溪风君的四弟子岳靖忱，即湾泉山十六亲徒里第十五。
　　湾泉山五君子，竹墨深风华，拢共收了十六名弟子做亲徒，亲身传教。五君子各有脾性，溪竹掌山多年练就一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性子，弟子也是爱操心的命；溪墨沉稳，醉于剑术，座下弟子性随师父，一殿锯了嘴的闷葫芦；溪深随和，仅有的两个弟子一个诡谲多变不似深闺女儿家，一个翘着尾巴不似谦逊人家；溪风好玩，收徒多看缘分，性子活泼最为紧要，师徒在山里是出了名的爱上蹿下跳；溪华神龙不见尾，各处逍遥，三个徒弟都是路边随便捡回来扔回湾泉山让师兄们照看的。
　　此刻殿里亲徒仅有于调和岳靖忱，他正抓心挠肝找不到说话的对象呢，看见于调眼睛就亮了。
　　岳靖忱探过头，兴致勃勃地冲于调一叠声地喊：“师弟师弟师弟！”
　　“……听见了我又不聋。”
　　岳靖忱：“大师伯旁边那位你认识吗？我就知道师弟不认识，你师父怎么也不给你介绍一下。”十六徒关系大多不错，私底下弟子们交流的时候多用师伯师叔之类的家常话。
　　于调：我师父倒是想介绍，这不是你一来就拉着我说话吗。
　　“喏，”岳靖忱努嘴，自顾自地介绍道：“那是大师伯的心肝宝贝啦。咱山头流落在外的大师兄，不过他不算在排名里，说是人家觉得虚有其位不太好，就只占了个外弟子位。但是哦……”他伏过身，用更低的声音道，“师伯每次都对外说这是他亲徒弟，被隔壁鸡儿山短鸡长老笑话了好几回也不改。”
　　什么鸡儿长短的，于调深觉自己耳朵被污染了。他揉了揉耳，尝试口头拔高岳靖忱的道德水平：“那是吉隐山段吉长老好吗？”
　　“嘁，就是短鸡长老。我师父亲口跟我说的。”
　　于调心说四师叔还有这爱好？当即不动声色挪了挪腿，试图跟这一窝猥琐师徒划清界限。
　　挪到一半，正位的溪竹君终于结束了跟爱徒单方面的亲密交谈，点名于调、岳靖忱：“过来跟你们师兄打个招呼。”
　　于调顿了顿，不甚情愿地起身，隔空朝肖柏诤作揖：“肖师兄。”一旁岳靖忱也有样学样，二人拜完就要落座。
　　却被制止，溪竹君招手，唤他二人上前。
　　他微侧过身，几是温声细语地对肖柏诤道：“走前面的是老十五岳靖忱，稍后面的是老幺于调。”
　　肖柏诤顺着他的介绍，分别朝二人点头示意。矜持又自傲。
　　场面一度与于调幼时在家开家宴极度相似。父母拉着他与三叔家的小公子、二姨家的小闺女认识，尴尬又不得不礼貌微笑。在场数人仅有大人真心觉得他们欢喜。
　　他趁机又不动声色地瞄了几眼肖柏诤，瞧出好几处细枝末节。那人冠发半束，长眸含光，是个清风明月的正人君子样，却偏又单拎出几缕发丝，细细结成穗状，坠着几条金丝串玉珠，晃动间平白又多了几分风流状。
　　是个闷着开屏的花孔雀。于调又在心里给他划上一笔。
　　溪竹君按着三人脖颈好生介绍了一番后终于心满意足放他三人自由。
　　此后宴席如何觥筹交错且按下不表。

　　宴席已散，于调紧跟着师父出殿，见肖柏诤独身一人抱臂候在殿外青竹林。实在忍不住，跟师父打了声招呼就往那里跑。
　　他急走的步伐声不小，啪嗒啪嗒踩着落叶，引得肖柏诤闻声望来。
　　他在距离对方三步的地方停下，怀里抱着闻雅，对肖柏诤说：“可否见识一下肖师兄的剑术？”
　　雨泽殿朝南，已是暮色四合，最后一缕光穿云而出，斜斜打在对面而站的两人身侧。
　　少年人莽，不知迂回。身随心动，他眼里落满金乌的余晖，稍觉刺眼，长睫一眨敛去金光，但依旧认真看着眼前人。
　　对面那人神色微动，翻袖抽出佩剑，眉峰一挑，脸上是犹带不屑的笑。他启唇，用又轻又慢却足以让于调听到的声音道：“百招之内必败你。”
　　金石声惊动一林碧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