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情长》月下闲谈

49、坐立难安

　　“你最好每天都在同一个时刻过来，”狐狸说道，“比如说你下午四点来，那我从三点开始就会感到快乐。离四点越近，我就会越来越快乐。四点一到，我就会坐立不安。我会让你看到我究竟有多快乐！但是如果你来的时间不固定，我就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开始准备迎接你……我们应该遵循正确的仪式……”
　　这是安怡很喜欢的小说《小王子》里面狐狸的话。安怡曾经拿这一段话笑话海晴被“男朋友“驯养了，因为每次海晴在棉纺厂宿舍的值班室等那个“神秘”男友电话的时候，就是一副坐立难安的表情。
　　“我怎么会被驯养呢？我才不是那一只狐狸！”海晴撅着嘴反驳。“如果说驯养，应该是我驯养他才是。”
　　不过海洋先生看上去也不像一只狐狸。他更像一只性格温和，笑容暖心的金毛寻回犬。海晴默默地脑补长了两个狗耳朵和一条毛绒绒的狗尾巴的海洋先生。“难怪那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海晴有一点哀怨地想。
　　海晴的朋友们一直调侃海晴像一只看上去娇滴滴软绵绵，实际上却有些冷淡莫测的波斯猫。“嗯，波斯猫与寻回犬，听上去很配呢。”于是从那时起，海洋先生就有了一个自己也不知道的昵称。
　　不过驯养这个任务对海晴这只波斯猫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海晴周围的很多女生早就和男朋友出双入对了。海晴和海洋先生经过了四年时间居然还只停留在偶尔拉着手偷偷摸摸逛公园的阶段。不知道问题是出在了波斯猫的身上还是寻回犬的身上。
　　也许，安怡说得没错，自己的确是被驯养了。显然眼下坐立难安的那一只是猫不是狗。“哎。。。”看着镜子里眼睛下面淡淡的青影，海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早上7点不到，海晴就已经打扮整齐早早地出了卧室门。没办法，昨天晚上她几乎没有合过眼。一整个晚上，海晴在脑袋里翻来覆去想着是猫驯养了狗，还是狗驯养了猫的问题。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竹子图案的窗帘缝隙里的天空慢慢地从墨蓝色，渐渐地变成藏蓝色。当明艳的橙红色朝霞出现在天边，路灯那橙黄色的光熄灭，卧室门外传来早起的父亲准备早饭的声音的时候，海晴就再也在床上呆不下去了。
　　自从海晴开始上班以后，这还是海晴第一次起得这样早。为了躲避父亲狐疑的眼神，海晴推说早餐想吃福兴楼的梅菜肉包，去晚了就买不到了，连饭都没吃就出了门。
　　海晴不太记得今天白天是怎么度过的了。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发生，除了因为不小心碰倒了杯子，把一整杯橙汁撒在了W单位的规章制度上，按错复印机的按钮额外多打印了50份文件，还有忘记告诉小李他的女朋友给他打了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吃饭。
　　吃过了晚饭，海晴就借口要看从公司带来的资料把自己关进了卧室。自己这个神不守舍的样子绝对不能被精明的母亲看到，否则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海晴想着，反正如果海洋先生打电话过来父母会过来敲门的。
　　书桌上的小猪闹钟，细长的红色秒针在不紧不慢地一个格子一个格子地走着。“嘀。哒。嘀。哒。。。”
　　“喀哒”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黑色的分针向前跳了一小格。短短的时针仍然纹丝不动。红色的秒针没有丝毫停顿地走过表盘最上方的数字，“嘀。哒。嘀。哒。”
　　海晴坐在书桌前，一只手捧着已经晾干了，但是带着橙色水渍变得有些皱皱巴巴的书，另一只手托着腮。她的眼睛看着小猪闹钟从7：30一直走到了8：30，手里W单位的制度手册还没有翻过一页。“不知道海洋先生什么时间会打电话来。我总不能就这样魂不守舍地呆上一整晚吧？“海晴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不行，我必须找点事做，否则我会疯掉的。“
　　打开书桌的抽屉，海晴拿出了速写本和笔盒。她比照着桌子上摆着的小小的月亮女神阿尔忒弥斯的石膏像开始画了起来。
　　“莎，莎，莎。。。“是素描铅笔与纸面摩擦的声音。海晴很喜欢素描纸的质感，比打印纸略厚，稍微带一点粗糙。笔尖轻轻划过纸面，握笔的手指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纸面上的每一处起伏。慢慢地，女神淡淡的身影在笔下显现，海晴的心思也逐渐安静了下来。台灯光照下的石膏像，静谧柔美。海晴细细地观察石膏像每一处明暗变化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速写本里的画像已经接近完工，海晴放下铅笔，用手捏了捏有些酸痛的脖子。“怎么这么晚了，海洋先生还没有打电话过来？”她抬头看了看小猪闹钟，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现在都11点了！这海洋先生怎么加班会加得这么晚？!“
　　海晴放下速写本，从电脑椅里站起来。打开卧室房门的一瞬间，海晴听到客厅里传来母亲的说话声。客厅里，母亲正在和什么朋友热火朝天地聊天。海晴捂着心口瞪大了眼睛看着母亲，“妈妈，你打了多久的电话了？”
　　母亲赶忙用手捂着话筒，很不满意地撇了海晴一眼，“你有事要用电话？”
　　“妈妈，我在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你如果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能不能明天再打电话？”海晴尽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你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母亲抱怨了一句，但是还是和电话里的朋友简短地解释了一下，然后”喀哒“一声挂掉了电话。电话才挂断，紧接着来电的铃声就急促地响了起来。海晴赶忙拿起已经被母亲握得温热的话筒，按下了接听键。
　　“喂？“海晴满心忐忑地对着话筒打招呼。
　　“是我。”果然不出所料，电话里是海洋先生。“我一到家就给你打电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家的电话总是占线。我拨了快两个小时才打通。”海洋先生疑惑的声音听上去即着急又疲惫。海晴拿着免提话筒回到自己的卧室，把母亲若有所思的眼光关在了门外。
　　轻叹了一口气之后，海晴也只能说一句：“对不起，我妈妈今天有重要的电话。我忘了提醒她你会打电话过来。”
　　“哦，她有重要的事啊。”海洋先生似乎相信了。
　　“对不起，把你拖得这样晚。” 心乱如麻大概就是她现在的感觉。
　　一声几乎听不到的叹气声之后，电话那一头的声音柔和了下来：“没关系，重要的是我总算联系上了你。“
　　“现在太晚了。我有些累了。我明天早上9点钟给你打电话。我们再商量去哪里玩，好不好？“海晴从没听过海洋先生如此疲惫的声音。她既心疼又自责，却不知道要如何能弥补自己的过失。所有她能做的就是对着手里的电话说，“你好好休息，我明天保证你能在9点钟找到我。”
　　“你也好好休息。明天联系。”就在海晴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一头又嘱咐了一遍，“别忘了是9点钟。”
　　“9 点钟我记住了。”
　　“喀哒”一声轻响之后，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