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3 旧日篇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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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都动乱的最初征兆，应该是从国相君凤卿离开武君身边，孤身一人决定退隐山林时开始的。
那时，正是在杜芳霖选择退回桃源，安安静静经营儒门内部人脉与名望的第十年。
在这十年中，他多次利用山河砚中灵魂所产生的杂念与识界相连，企图利用识界作为中转，将污染诸多灵魂的血怨之力转化为“恶念”，将之倾注入识界恶念聚集之地“陆沉渊”当中。
为此，他愿意出借身躯作为识界五神之一，代表“人念之穷”的熏池之神降临人界的依凭之所，带着这位观赏了下人间的“草”与识界到底有什么不同。
下一次，杜芳霖再被捞进识界之后，就看到了熏池之神所构建的那处空间的小河畔，长满了翠绿修长的狗尾巴草。
熏池觉得，这种草，挺独特，人类很有品位。
十年之后，再过五年。
这五年内，武君罗睺多次征战，除了偏安一隅的桃源算是隐形的盟友，还好好存在着，周边其余势力几乎全部被打趴下。天都版图进一步扩大，已与中原接壤。中原那边，现任中原之主天策真龙却因被属下背叛而阵亡，势力重新划分，导致又一波血雨腥风。消息传到西武林之后，天都对辖区内的控制就更严苛了。
于是西武林中大部分失去名望与地位的失败者，被昔日因未被天都接纳而自诩独行侠的刀无后所聚集，以昔日罗睺为一己之私讨伐魔神邪天御武害死十万人为大义，聚啸山林，举起反叛之旗。
在这个时候，桃源没管中原那边的变故，距离太远，人员也太不熟悉。然后杜芳霖以儒门正统之名义，直接在自己的辖区内，挨个村镇去宣传当年针对邪天御武时候的那些牺牲与事关天都建立的真正的历史。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迟早能够传播整个西武林，粉碎掉以刀无后为首的那些失败者，所谓“揭竿而起”所持有的大义。
大义之真假，关系着民心背向，以及西武林中真正有能力有志向的人，是否会受蒙蔽而倒向反叛军。
在这个时候，杜芳霖猜测着，也许他与桃源的存在，就是苍天有意留给武君罗睺的生路。不然就现在刀无后手底下那一批失败者，完全不是天都那边的对手，分分钟灰飞烟灭的节奏。
九殃幡中未曾回归天地的一万多灵魂依然好好生存在山河砚所构建的虚幻空间当中，四分之一的血怨之力被九鼎给扛了下来，在天命这边，总也该起到一点作用吧。
结果，架不住天都那边持续作死。
前后中原对照组，后就遭逢反叛军煽动民心——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哪怕律法严苛遭人怨念也是一肩抗下，武君彻底被刀无后等人激怒，罗睺亲自出征，刀下血流染红千里疆域。
现在那些反叛者背后多多少少都牵连了一些投机者以及看不清局势的当地势力，天都第二轮扫荡，遭殃的正是这些池鱼，反倒是牵头的那些失败者，听说武君亲自出手，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暴君之名隐约向外传开，谣言说罗睺的战袍上的黑色，是计都刀下凝固的血液。
桃源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到了天都国相君凤卿的死讯。在那个时候，杜芳霖本来已经决定去一下天都，找一下现在负责民间政务的人，在阻止不了武君大开杀戒的时候，配合一下桃源向西武林散出去宣传舆论的儒士，以相关政策来安抚底层百姓。
只要百姓不乱，大部分民心依然认可天都武君之统治，那么暴君之名将会只在武林势力中流传，反而是一种震慑，让刀无后等鼠辈不敢再私心生乱。
只要底层百姓认可罗睺，那杀尽西武林所有武林势力又何妨？有桃源这边的儒门势力保存历史，罗睺的功绩无人能够抹杀。
但是君凤卿之死，却同时替桃源引来了一个人，一个自称“天舞神司”的人。
……
“……终于见到君了。”
天舞神司是一名面容姣美，一身紫衣华贵的男子，手持羽扇风度翩翩：“久闻桃源大名，惠及百姓功在千秋，吾一直想要见一见，传闻中的‘九鼎’奠基人。”
天舞神司为护送君凤卿死后留下的唯一后裔而来。
根据杜芳霖接到的消息，五年前君凤卿离开天都，实际上是已经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不妥之处，疑似与魔神邪天御武临死前的诅咒有关，因此离开去寻找解决的办法。
五年后，君凤卿已死在他乡，只留下一个还未成年的儿子，千里迢迢送来桃源这处安全之地，可想而知一定还是失败了。
杜芳霖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当年他的父亲死于邪天御武之手，身边的人比如青貉之父，那位青衫文士等人全部是由当时路过的君凤卿所救下。
所以在天都之人那边，桃源才一直被视为是自己人。而桃源，其实是君凤卿为天都之人所选择的安全退路。
这一点直到君凤卿死后，送来死讯的青衫文士才说出实情。
杜芳霖没得办法，他在西武林根基没有这些人这么深。
“……如今恩义皆了，吾也该去寻自己的道了。”当时，青衫文士脸上脸上一派轻松，“当年的协议由恩公而起，如今恩公故去，是否还要继续延续协议，全由君上做主。”
“这些年来，桃源之事物吾也一点一滴交由君上，以君上如今之才干，九泉之下的老主人也该安心。”
这人转身就丢下天舞神司以及送来的遗孤少年，深夜时分走得潇洒：“吾子青貉也一同托付，等吾在外游历够了，会托人将骨灰送回来的。”作为半个天都探子，在活着的时候，这里当然已再无他的容身之地了。
第二天，杜芳霖一个人去面对“天舞神司”，这位昔日抛出“十万血云天柱”秘诀，隐藏在国相君凤卿之身后，一手将罗睺推向高位的人。
这位“天舞神司”看起来整个人气质都很莫测高深。
虽然衣服有些不太一样，但是这人头上那顶高高的帽冠，看着就很像是杜芳霖记忆中的“枫岫主人”。
枫岫主人本是来自苦境之外的四魌界，与邪天御武同样来历，但和跑苦境寻找魔神遗物的拂樱斋主是两个阵营。此时的“天舞神司”，就是日后的枫岫主人。
所以，这个人手里才会有克制异界魔神的秘法，并在日后布局复活了武君罗睺，了结今日因果的同时，也借助力量另开新局……总之是个很麻烦的人物。
比已经见过一面的拂樱斋主要难哄。
……
此时桃花林里正开着一桌宴席。
杜芳霖独坐在桃花枝下，左边是风度翩翩姿态闲雅的天舞神司，右边是一位年满十六神情拘谨的少年，正是君氏那位唯一活下来的幼子。
杜芳霖：“请。”
大家的席面都是一壶飘着桃花花瓣的花茶，两盘看着极为风雅的桃花糕点。君氏幼子那边的茶和糕点是甜的，天舞神司这边的茶和糕点里加的是带苦味的黄连。
十斤提炼后的黄连苦味素，代表着此间主人的友善之情——看到这个人就会想起那十万血祭的平民，就会想起当初失败的九鼎之城。
天舞神司吃了一口糕点，喝了一口茶，默默地两样都放下。
这里面的苦味，快赶上毒药的效果了。
他拾起扇子看了上首端坐的人一眼。
杜芳霖整个人就很儒门式的温文尔雅：
“如何？”
——听着就像是在问茶和糕点怎样，但是他的目光直接略过了左边这桌，很温和地看向了右边少年。
旁边的君氏后人：“很好吃，多谢款待。”
天舞神司·枫岫主人：合着就我不招人待见，刚刚的招呼算是白打了。
杜芳霖：……想投毒其实。
见对方态度明确，天舞神司稍作思索，直接改变态度，执扇抚胸一礼，表现出对昔日事情之歉意：
“昔日九鼎之城旧址也似生有桃花，吾曾前往祭祀彼处之游魂，如今思来，却像是与此处桃花同源。”
九鼎之城里却根本没有游魂。
那边的枉死之人都被炼制成不灭的魂丝，作为束缚九殃幡中同城之人的羁绊而存在。
如今变成灰色不明材质的指环，正套在杜芳霖左手食中二指上，成为秘密的武器。
天舞神司：将话题引向此地之象征桃花，想得到此地主人一个机会，两人单独谈谈。
杜芳霖：……接你的话茬有危险，让我先犹豫一下。
“你想游览这林中的桃花？”
片刻后，位于首座的儒者起身，以袖掩手，同时掩去指间灰色的危险之源。然后，杜芳霖看向右边专注糕点的真正少年，问：“将一路守护之人留在吾这里，你放心吗？”
眼前陌生但又熟悉的人，并不是单纯为护送故人之子而来。
天舞神司，无疑是一位站在高处，已看清天命的之人。这样的人，就应该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去操纵人之性命，绝不会毫无意义地踏入尘世间。
就和其实同样站在高处、将可能存在的天命看在眼中，并正在以亲手掀动的舆论去改变天都目前在西武林之处境，但本身始终蹲在桃源，并不需要亲自出面的杜芳霖一样。
如今，传闻中的人，却首先出现在自己面前，意味着桃源的存在，可能已是对方无法轻易解决的问题。
现在主动权其实是掌握在杜芳霖这边的。
所以他很愉快地在对方的糕点里放黄连。
他在问：……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喜欢乱来的人，将手里的筹码君家后人带到我这里，你当真放心让我加入你的‘棋局’吗？
——青衫文士临走之前，只提到君凤卿，并没有提及别的人。
君凤卿既然与桃源一直有联系，怎么可能会再另外找人过来护送自己的独子，从而将桃源这处本是处于隐秘状态的“安全之地”暴露出去？
眼前这人必然是自己找上门去，然后利用“天舞神司”这个旧日名号，换来了君氏遗孤的信任。
不然踏入桃源的这个人，一定更愿意自称此时无人知晓的新名号“枫岫主人”，而不是顶着“天舞神司”这个极有可能被同为四魌界来人的敌对找上门的名号招摇过市。
“……屹立在儒门与天都之间，在乱世中始终保持和平的超然之地，吾又有何理由怀疑呢？”
但是杜芳霖丢出来的问题，并不是那么好回答的。
可以预见的，只要回答“是”，就不是让对方加入棋局，而是同意让对方插手“搅局”……天舞神司以扇掩去眸中神色，此时站在首位的那个人，某种意义上才是西武林中最大的“危险”。
——桃源，本不该存在的势力，但既然已出现在天命当中，存在即为合理。
天舞神司么得办法。
他自己丢出来的血祭办法，自己安排好的应劫之人，现在还得他自己过来说服这天命中突然多出的搅局者，让应劫之人“罗睺”别出乱子安静去死。
这件事真的很为难。
但，其实也只需要一句话——天舞神司放下羽扇，目光看向自己希望能够将之说服：“但吾所相信者，其实乃是‘九鼎’。”
“……那时城破究竟因何，君，已然忘记了吗？”
——九鼎之城之所以会成为“九鼎”之责任，都是因为你的插手。
“命之所以为天命，因其不可更改。无论人所做为何，终会殊途同归……一如春风至桃花开，此间之自然。”桃源存在，到底是因为你，还是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这里其实在命运中也一直“存在过”呢？
你以为你干扰了命运，但实际上所做的都是无用功。你真的清楚自己所作所为，所引起的一切结果吗？
天舞神司目光带有一丝劝诱之意味，就这样不紧不慢地盯向杜芳霖，仿佛在一瞬之间，主客异位。
你看，要“说服”一个人，真的很简单！只需要以语言化为利刃，插入他最难以忘怀的地方，只需要一线缝隙，就能制造出不断扩大的破绽……这种行为，出身异界慈光之塔的天舞神司，当真是熟练异常。
杜芳霖：……但我是穿越者啊。
穿越者的共性是什么？只有熟悉所有剧情与特定人物的金手指吗？
杜芳霖看向天舞神司，他也在想一个问题：上辈子在另一个世界中接受过的教育，到底在自己身上留下了多少难以磨灭的痕迹……就比如这一句。
杜芳霖：“我不信命！”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33 旧日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