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九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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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忌霞殇。
杜芳霖还没做好准备要去面对他。
幸亏有这位朋友中途将人劝走……等等，朋友，你是无心还是有意？是有好心，还是存歹意？
起身说话的，是一名黑发夹杂几缕灰丝的青年男子。他五官精致俊秀，眉心一点蓝色印痕不似凡人，一身深蓝衣袍，肩头罩着灰蓝色的宽大披风。
这个人的脸型，与杜芳霖印象中一位未来叫做“师九如”的人有几分相似，来历也有几分相同。
……这是当初自行寻来，据说是有感众人冒险参战之精神，而自愿献身加入的九鼎最后一人。
此人当时自称“风相”，事后被迫拉着一起结义时才说出真实姓名。他的姓氏也可以写为“封”，正是中原沿海一带仙灵地界女娲后裔灵之子，这一任阿鼻地狱岛主。
地狱岛在苦境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这是一个建立在海外，却心系神州的组织。这个组织的人，每隔百年入世一次刷新自己在武林众人心目中的存在感，主要作为是惩罚做了坏事百年不死的恶人，就地审判或者抓住关起来。
算是一个私人性质的公益组织。在百年时间间隔内，阿鼻地狱岛只会是一个震慑罪恶者的传说，但这段时间，也不是什么都不做。
来自地狱岛的探子遍布苦境，东南西北，汇聚整个武林中罪恶者的信息。西武林发生那么一场残酷的变故，自然也吸引了阿鼻地狱岛之人前往，死了一位岛主外加数名探子之后，就引来了这位颇为负责的岛主。
根据风相的说法，有记载的上一回阿鼻地狱岛遭遇如此严重损失的，还是上古时期一场被称为血河战役的神秘血劫，针对那次事件的调查，最后止步于世外某处圣地通过仙灵地界之干涉。
除此之外，阿鼻地狱岛也就在涉及三教之人引起的事件中吃过瘪，三教独立武林之外，内部自成体系，一般很难服从他人管束。
这是比较客气的说法。
比较“不太客气”的行为，是在确认结义之后的第一时间里，风相反手毫不犹豫地拿出三叠纸，分别送给宗成子、杜芳霖以及在场唯一的和尚“无名僧”。
纸上满满都是这几百年来地狱岛记录下的，无法处理或者并未处理成功的，涉及三教修行者一些伤人或是置人于死地之记录。
风相自己也说，在地狱岛评判人之善恶与否全由是否存在受害者来定夺，也许仙灵地界的规矩不适合所有人，但仍旧希望三教一方，能给予这些人与事，做出妥善之处理。
当时，海蟾尊宗成子的脸直接就黑了。
道门的二话不说接过，以玉清界尊者之高位，他倒是很适合处置道门之中一些不妥当的行为。
杜芳霖当时稍微迟疑，但也拿走纸张，准备用自己的法子来尝试着担一担份责任。然后他大致翻了翻，里面的记载大部分事件都是某某修行者当街打架，不慎波及了某处村庄……
无名僧人那边就比较尴尬了。
僧者无名，就不要指望他在佛门中有什么地位。同为三教，此时的佛门几乎各自为政，不如儒门这般内部有一套通用的规则，也不似道门这边有位尊者自上而下地压下来。当时，僧者的神情严肃了两三天，才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时候，风相的行动十分干净利落。杜芳霖现在想一想，也真说不好这家伙到底是不是早有预谋，还是绝非故意。
就像是此时黑暗地宫中。
这位现任地狱岛主一边拼接着地上的石板，起身时已开始有条不紊地在解释自家同伴需要知道的消息，比如这一次来了几个人，有谁因为什么没有到场，以及……逸踪之变故。
黑暗之中，仅有四壁微光照耀两人之间，隐约能见这说不清具体年岁的蓝衫青年脸上毫无异样的温和儒雅神色。
风相认认真真含笑温雅地看着杜芳霖。
也可以说，他正在等自家同伴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
……一般人也许会紧跟着问，逸踪发生何事，忌霞殇如今可好，有没有需要兄弟帮忙的地方？
但是杜芳霖没有这样做。有时候多说多错，过度的关注，反而说明有问题。
他先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一转身直接看向当中的方形灰白色石池，凝神以正事为重：
“引三光·覆寰宇·天地山河写玉书！”
——九鼎结义。
自此所有人皆已现身。从认识的时间先后来看，分别是杜芳霖、金子陵、蔺无双、忌霞殇、商清逸、无名僧、御神风、宗成子；以及此时站在侠邪身边的这一位，地狱岛主风相。
这九个人并不是一开始就凑在了一起，也不是说那段年月中曾互为战友的只有九个人。只是到最后，是这九人共同守护了一个秘密，但也只有六人参与到了最后。
比如这处地宫，往下的通道是御神风所改建，守护秘密的术法是杜芳霖的手笔，由无名僧与商清逸负责找寻解决办法，地狱岛消息较为及时，风相整体把控所有信息。
此时，杜芳霖一转身，起手便是印诀，便要开启藏在这地宫中的秘密。
风相不再追究其他行为，随意向下一拂袖，便是一道气劲，将脚边刚刚拼好的石碑粘合在一起。
石碑本应立在池底，被人两道剑气呈十字形劈开，碎裂，化为无数滚落干涸池中的小石子。
为了拼接这个，风相着实花费了好一番心思，这才能仔细研究闯入者之剑路。
而灰白池底，同样留有两道纵横交错之裂痕，但那人之剑却并未能穿透杜芳霖所布置的假象。
此时儒门印诀一起，四面玉珠皆齐齐放出光华，御神风手持之玉佩也失去了作用。侠邪微一动眉，索性收起九鼎之玉，转身看热闹。
以御神风之眼力，在石壁上揣摩完闯入者之剑路之后，已大致出估摸这次损伤，应当伤不了同样隐藏在池底之物。他还是很信任儒门功法之作用，以及同伴在术法一道上之水准，此时态度笃定。
杜芳霖手诀一起，灰白池底首先游走金色字纹，形如竹简状的玉书之印布满整个池底。
金色字纹散去，儒者手中却多出一枚断成三截的竹枝，枝条替死，让池底裂痕在一处出现中断。
那位置正是灰白方池中心石碑安放处，再稍微往左边一点，如果有人能拿到整个巫教石殿的布局图，当能看到那一处才是整个地脉核心所在。
也是曾经那一池腐蚀性与生机共存的银色异水尽数注入地层处的位置——现在那处池底，清晰出现了一处仅有拳头大小的空洞。
洞的形状，非常像是被一个人用拳头给砸出来的……但也有可能，那个人砸的时候，用的是手里的□□。
有脚步声传来。
杜芳霖正收敛壁上珠光，忙里微一回头，见下来的人手持金光闪闪（照明？）的衔月金蟾，可不就是之前在沙漠里见过的海蟾尊宗成子。
宗成子第一句话就是：“商清逸逾时了。”
光影变幻，四周忽明再暗。
杜芳霖直接收手，向左边一退，给宗成子让出道路。
御神风一碰袖中九鼎之玉，内中感应诸人功体的光华消散而去。
地宫之中，只余四壁珠光点点。侠邪与风相立于灰白方池的两端，杜芳霖与宗成子站在下来的通道之两侧，正好是四人八目相对。
“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风相道：“之前还有联系，商清逸只说在那处奇谷中找到疑似‘回生仙草’之线索，机会难得，稍后就至。”
宗成子微微皱眉：“吾没有收到其他的消息。”
也就是说，在这次本该到来的六人之中，已有两人失去联系，但愿其中不会有人遭遇什么危机。
“回生仙草，仅在故事中流传的存在。”御神风静静地思考，片刻之后，转而问风相，“你有商清逸的下落么？”
仅出现在传说中的东西，那必然是伴随有极大风险的。
“有。”风相果然给予肯定的答案。就目前而言，杜芳霖手里掌握的信息，是绝对不如地狱岛的。
“不必再等。”御神风直接了当道：“事后吾去寻他，会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如数告知。”
同为参与者，这和当初因为各种原因留下，没有参与和邪天御武最后一战的金子陵、蔺无双以及忌霞殇不同，在侠邪的心目中，商清逸应该有绝对的知情权。
宗成子道：“可以。”然后两个人都将目光转向旁边静静听的杜芳霖。
他除了安静地听，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场他最小。
风相隐约透出半句笑。
就听御神风沉然道：“开始罢。”
灰白方池中的洞穴，直通地脉深处，里面蕴养着一件只有杜芳霖能够操控的东西。那本是他用以防身的灵器，却在如今甘愿舍去，用作容纳幽冥人魂之“冥具”。
灵器与主人息息相关，一旦被怨愤之力所浸染，直接影响到的，就是杜芳霖一夜之间，黑发转为白丝。
他的儒门功体，经过凤儒指点，其实最为中正和平，因此还能支撑，在正与邪之间勉力寻找一处新的平衡点。若换成是本就有所偏向的其他人，不是被怨灵之力干扰了本身修行方向，就是太过于激进损伤到被其蕴藏的灵魂。
这才是商清逸、金子陵等人无比关切杜芳霖本身修行的真正原因——他一抬手，以气机相引。
方形池底，深邃黑洞之中，一抹暗色从中遁出，化为一方褐色。那灵器，本是一方砚台。
杜芳霖比现在更年轻一点的时候，特别迷恋用重物砸人的感觉。
儒门之人不太好用板砖，那就凝练一方砚台吧。
但现在，出现地宫之中，灰白方池正中心位置的“砚台”，赫然更像是一方小小的山水，有边缘不平成山丘，中间一泓银泉润泽有光，隐隐带着奇异的生机。
“约一万三千七百人魂皆在于此。”
风相稍一感应，神情欣慰，“冥器并未被剑气所伤，甚好……”他话音未落，人忽而一怔，片刻后重新叹道：“恐怕，只有一万三千三百人魂之数了。”
御神风与宗成子沉默不语。
包括杜芳霖在内，四人沉默地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砚台之中那一池银泉内，突然向外浮游的银色光点。
每一点魂光，都是一道正在消散的灵魂。
这方山河砚中，收容着杜芳霖最后从天都之人手中取来的四杆九殃幡内，勉强聚拢的两万多浸染血冤之气的无辜之人濒临破碎的灵魂。
这就是九鼎之人最终留下所守护的秘密。
是他们九人在西武林之中，想尽办法最后“救”下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21 九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