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为谁挥》月缺思盈

7、魔剑

　　云桥之下，是片人迹罕至的森林，寻常难以得见的百年老树在这林中肆意生长，繁盛的枝叶遮挡了阳光，阵风吹过，幽暗的林间时不时地下起一阵小雨，堆叠的枯叶和烂泥混杂在一起，本该清新的空气中掺杂着腐朽的气味。

　　以及烤鸡的香气。

　　阿二手提满是油光的烤鸡，带着一身泥泞，在林中晃悠来晃悠去。

　　“沙沙沙”“哗哗哗”“扑哧、扑哧”

　　四面八方传来异响，紧接着是低吼声，翅膀扑扇带起的风声，以及树木折断倒地的声音。

　　阿二慌而不乱，烤鸡一甩，挂在肩头，身体向后一仰，避过前方扇来的巨掌。在头即将触地之际，腰部紧绷，骤然发力，翻身腾起，单手撑在熊肩上，手臂一屈一振，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越至巨熊身后，避开了飞掠而来的四翼巨鸦。

　　还未来得及站稳，两道寒芒弹射而出，他只得无奈的顺势往地上一滚，堪堪避过。狼狈地爬起身，顺滑的头发粘连在一起，泥水顺着发丝滴落，但此刻他已顾不得形象，脚下发力，向左侧掠去。

　　兽吼声紧随其后，眼前树影憧憧，脚下忽高忽低，那兽吼声却是越来越近，脖子上都能感受到凶兽口中传来的热气。

　　也不知是脚底一滑，还是体内气息不济，他栽倒在地，他挣扎着扭身回望，迎面而来的是血盆大口，森冷白牙，以及如刀尖喙。

　　情急之下，他只得以鸡掩面。

　　...

　　“完了完了，又死了个二师兄。”

　　在阿二最初遇袭的地方，三个人影向前疾掠。被李思盈搂在怀中的方柔小手在佩囊中摸索，掏出了个巴掌大小的草人。草人做工精良，有鼻有眼，身上还穿着用符纸裁剪出的纸衣。纸衣分三色，内袍为白，外袍为青，袖口领口均为黑边，与身旁阿二所穿一般无二。

　　“二师兄，这是最后一个，你可别弄坏了。”方柔将草人丢向阿二。

　　阿二接过草人，羡慕地看着如仙人般御风而行的两女。他本来是将此次寻宝当作历练的，只是未曾想到这一路却是没有半点出手的机会。小师妹天生聪慧，各类杂术一抄就通，还能想到以草人化身为饵，避敌于视线之外。

　　师姐天资之高，旷绝古今。入门还不到一年，体内气息已如垂天之柱，仅差半步便可迈入炼气化神之境。心神两用，一边操纵着草人开路，还能带着小师妹穿梭如风。

　　心神不宁，气息一塞，他险些被迎面袭来的枝杈所划伤，这幽林中掠过枝头仍是枝头，虽然一路前行，景色却无半分变化，如若原地踏步。他正忍不住开口，李思盈已先他一步：“小妹，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吗？”

　　“应该快到了，前面不远处便是灵气聚集之地。”方柔掏出罗盘，思索了片刻说道。
　　正当她们交谈之时，两女前方遍布青苔的枝干上，突然冒出两颗不合谐的血色珍珠，血色中还藏着如梭的墨色。珍珠无声无息地滚动，枝干活了起来。

　　“师姐小心。”因方才枝杈所阻落后一步的阿二看得分明，急忙出言提醒。

　　“嘶，嘶”的声响传来，猩红的蛇信来回伸缩。

　　李思盈手作剑指，指尖凝出无形气刃向蛇首迎去，沛然巨力从剑身处传来，借着碰撞之力，二人向后飘开两丈，退回阿二身前。

　　方柔心中暗算：“辰时，以东南方向为乾位，此蛇居南，为巽卦，蛇五行为土，艮卦。艮上巽下，山风蛊，木...地为坤，泽地萃。”她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站东位。”

　　话音刚落，三人宛若一人，衣影交错，身形借着树干来回腾跃，瞬息间就站到了她所指示的方位，但见场中黑白二气萦绕，三人与巨蛇连线的中心处有太极图案缓缓生成，阵中罡风阵阵，向巨蛇席卷而去，带起一片血雨。

　　巨蛇吃痛，四处游串，时而蛇头一摆，时而蛇尾狂扫，泥土、枯叶向四周飞溅。李思盈、阿二两人以方柔为中心轮番替换上前，手中法诀变幻，巨蛇虽凶，但也奈何不了三人身前光幕分毫。

　　随着巨蛇位置变换，三人步履不停，亦站到相应位置，一时间阵中水流纵横，树木丛生。树枝如同人的手臂般舒展着向巨蛇方向延伸，蛇身与枝干纠缠在一起。

　　“喀嚓”，碗口粗的枝干生生折断，后续紧随而至的枝条又再次将其缠绕，枝条越缠越多，直至巨蛇动弹不得。

　　起初三人还能听到蛇鳞摩擦着枝干和树叶簌簌作响之声，不多时已是毫无声息，一切复归平静。

　　生怕方才的动静惊扰到周边凶兽，三人加速前行，前方树影渐稀，水流清冽，却是条山间溪流。溪流蜿蜒，被茂盛的树冠拦腰截断，前方郝然是道断崖。视线越过树冠，断崖之下是块地势平坦的幽谷，幽谷上方时而煞气密布时而鬼气冲天，骇人心神。

　　“这便是逐鹿所在之地吗？”阿二握着铁剑的手不由得一紧，只是下一秒他又遇到了新的难题，他此前奔走，全靠着真气汇在足间，纵横腾跃，此时面对这高达十丈的断崖倒是有些犯难。

　　李思盈看出他的囧境，素手一招，狂风大作。

　　“师弟，试试。”

　　阿二尝试着分出一缕气息勾动身边劲风，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如若当日与逐鹿剑灵相遇，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御风前行，方柔已是往他身后一推，嘴上还嘟囔着：“慢吞吞的。”紧跟着纵身跃下。

　　这一下推得阿二猝不及防，立刻控制不住气息，呈“大”字形径直往崖下跌去。地面越来越近，崖下乱石嶙峋，与耳畔的娇笑声形成鲜明对比。

　　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他身体又是一轻，后衣领已是被素手纠住，李思盈一手提着一个，乘风而起，这断崖距幽谷不过半里，转瞬即至。谷中法宝众多，呈环状分列，最外层的是旗、幡类，内层则是刀枪剑戟类，最中心处倒插着一柄剑，离剑三尺远的地方还插有数面令旗。

　　“这把剑居然还会布阵。”方柔缓步上前，苍白透明身体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仰头看去，但见那张脸上血痕交错，皮肉外翻，分不出男女，汩汩血泪自双眼流出。

　　“这是你的？”她空着的手指向那面旗问道。

　　一片寂静，却是没有答复，她右手试探性前伸，苍白的手亦向她抓去，她急忙抽手，复又前伸，几番往来，她倒是试探出了这鬼物护佑范围大约是距旗九尺距离。

　　她换了个方向，往另两面旗中央一迈，阴风呼啸，又有另两只厉鬼袭来，吓得她赶紧把脚一缩。眼睛一转，她往囊中一摸，紧接着往鼻上一抹，双手擦眼，抽着鼻子开始啜泣：“剑灵姐姐，你可怜我修为低微，还没有法宝护身，赏我几件宝贝吧。”

　　“拿上那边的剑，然后滚。”

　　阿二环视周遭，确实有柄长剑安静地躺在圈外，似乎在等待着它人拾取。只是真的如此简单么，在李思盈的示意下，他径直走过去，俯下身，学着方柔的样子摸去。

　　触手冰凉，有实体感，他壮着胆子一握，提剑而起。

　　方柔又继续哭闹道：“我师兄把我的剑抢走了，剑灵姐姐你再给我件吧。”

　　这回却不再有人搭理她，她捡起几块石头往阵里一丢，仍旧没有丝毫反应，只是这阵上的鬼气与煞气越来越重，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剑灵似乎没法出阵，她绕回原来的地方，背过身，用唇语对阿二说道：“草人。”

　　阿二心领神会，将揣在腰间的草人取出，一丝气息注入，草人迎风见长，枯黄的身躯被白皙的肌肤所替代，化作阿二模样，向阵中奔去，阵内白影憧憧，鬼泣厉啸声不绝于耳。一时间也不知有多少厉鬼向草人阿二袭去。

　　无数道风刃自李思盈手中挥出，斩向厉鬼，厉鬼身形缓缓消散，又重新聚合在一起，只是趁着这个空档，草人阿二已是抓向一旁的旗子。

　　金铁齐鸣，内层中本倒插于地的法宝纷纷破土而出，尽管阿二竭尽全力操纵，但这阵内宝气纵横，避无可避，草人阿二转瞬间便被撕烂，化作杂草纷飞。

　　这些法宝去势不减，往三人方向激射而来，吓得三人连退数步，法宝并未追赶，仅是在方柔此前所测的位置形成一个新圈。

　　“我无法对圈外出手，但这圈中之物你们一件也拿不走，别浪费时间，滚吧。”

　　反正有的是时间，就不信想不出方法破阵，方柔从佩囊中掏出块绸布，小手使劲一抖，往地上一铺，瘫坐其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阿二跟李思盈过来休息。

　　李思盈神色不定，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半响后，银牙一咬，在阿二跟方柔诧异的目光中悍然迈入阵中。

　　“完了完了，姐姐进阵了。”方柔焦急地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