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江南》叁水沐

4、第4章

　　莫淮早就知道，期待是最无意义的事情。因为结果总是注定的，而你一路期待，最后注定失望满怀，就像他从来不会期待父母的到来。
　　失望久了，却连期望都不敢。
　　那他现在在失落什么？莫淮看着沈南疆的背影，嘴角苦味愈浓。
　　眼前的女孩，太过明媚，与他不同。
　　许久没有听到回应的沈南疆疑惑地回头，却意外对上了莫淮失神的视线。沈南疆心头一跳，一股异样的情愫从心底升起—
　　“莫淮他……是在看我么？”
　　沈南疆别扭地别开视线。
　　“走吧，回家。”莫淮转身，眼底的火光熄灭，夕阳的余晖洒落了一地的灿烂，而他的影子，被拉得愈发长而孤独。
　　沈南疆就这么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想起跟上他的脚步。
　　之后的时间，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尴尬的气息飘散在两人之间。沈南疆时而低头看路，时而抬头看他，心里思考着这突然尴尬气氛的缘由，也很快走到了他们的那幢楼下。
　　和往常一样，莫淮和沈南疆一起走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沈南疆看着金属的门上印出她和莫淮两个人的影像，心中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怪怪的，令她不知所措。她只能抬头看着电梯里不断跳动的数字，心里也跟着默默地数。
　　谢天谢地，数字终于跳到了“17”。沈南疆一心只想快点结束这莫名尴尬的气氛，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就跳了出去，完全没有关注到莫淮突然凝重的眸光。
　　“那个，莫淮，我到了啊，我先进去了哈。”沈南疆朝着电梯里的少年使劲挥了挥手，“明天见！”
　　“嗯。”莫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电梯门也随后关了上去。
　　莫淮独自一人站在电梯中，看着映出的自己发呆。电梯已经开始向下运行，数字从17一个一个地往下掉。
　　是从什么时候，自己养成了每天送沈南疆上楼的“好习惯”？

　　都说冬至那天的白昼是一年中最短的，可是若不特意去了解，又有谁会注意到，那天的白天比平常短了那么一点？
　　小学的作业，总是少的。况且沈南疆的父母从来不给她报乱七八糟的补习班，更不会额外给她布置一堆的作业，所以沈南疆的作业大多数在学校的时候就做完了。
　　吃完饭，沈南疆就像往常一样往谷雨家跑。
　　莫淮家已经搬来一年了，但是由于他冷淡的性子，热情如沈南疆也没能和他打好交道。但见面打招呼这种事情，沈南疆一向是熟稔的。
　　沈南疆一出电梯，就看到了背对着她开门的莫淮和他爷爷。
　　“莫爷爷好！”沈南疆异常兴奋地叫了一声。
　　莫爷爷转身，看到是沈南疆，笑得白胡子都颤了几下。热情的小孩谁不喜欢，特别是自家的小孩又是莫淮这种冷淡的性格。在莫爷爷的诊所打过几次针后，沈南疆就毫无意外地取得了莫爷爷的喜爱，打心眼里的那种。
　　“哎！”莫爷爷笑着应了一身，“南南出门啊？”
　　“对啊，去找谷雨玩。”
　　“你们小孩之间关系可真好啊。小淮，要不你也和南南一起出去玩玩？整天呆坐在家里也不知道像谁，你爸爸妈妈可是在家里闲不住……”
　　“不去。”还没等莫爷爷的话音落下，莫淮就干脆的拒绝了。
　　沈南疆眼底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熄灭，她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瞬间蔫了下来：“算了，莫爷爷我先过去啦，谷雨该等着急了。”
　　“行行行，慢走啊。”莫爷爷尴尬地应着。
　　沈南疆朝他们使劲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由于今天沈南疆回家比往常晚了一点，等谷雨把她送出电梯后，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
　　沈南疆怕黑，在熟人看来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且她虽然怕黑，但却酷爱鬼片，每次看的时候大呼小叫，看完胡思乱想。“黑”和“恐怖情节”一结合，沈南疆就知道她完蛋了。
　　现在谷雨一心想着他即将开始的电视剧，说什么也不肯陪沈南疆回家，送她下楼梯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沈南疆，你怂不怂，回去的路上那么多人，你怕什么。”
　　沈南疆一听，心下觉得也有道理，现在也才八点，回家的路上人也很多，怕什么？而且这个时间爸爸也该下来遛狗了，说不定能碰上。
　　“那行，我走了，你个没义气的。”沈南疆狠狠地瞪了谷雨一眼，转身跑入了夜色。
　　小区里的光不如家里的灯明亮，而且都是矮矮的，埋在草丛边，在沈南疆看来，毫无用处。清冷的月光从身后照来，把沈南疆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紧张的呼气也被寒冷的空气凝结成了雾雾的水汽。
　　这天也不知怎么了，一路上也没看见几个人，周围窸悉簌簌的都是风吹树叶的声响。
　　沈南疆的想象力此时被发挥到了极致，感官也被无限地放大了。她先是小心地快步疾走，却总是觉得身后有人跟着她，而且离她越来越近，她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沈南疆也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对上一张恐怖的脸。终于，她心里的那根弦彻底崩断了。沈南疆大叫一声，猛地跑了起来，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冲向自己那栋楼的方向。
　　转过最后一个弯，沈南疆突然看到了刚把垃圾丢入垃圾桶的莫淮。这可是比看到亲人还亲啊！她朝着莫淮大叫。
　　“莫淮莫淮莫淮，等一下等一下……”沈南疆飞速跑到莫淮身后，用手紧紧地挽住他地手臂，真实的触感让她感觉到自己又活了一次，一颗剧烈跳动的心也渐渐平息下来。
　　而莫淮则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僵地连手指也不敢动一下，长这么大哪见过这样的架势。用余光撇了撇身侧的女孩，原本白皙的脸此刻涨得通红，像极了一只熟透的苹果。
　　莫淮使劲把自己的手臂从沈南疆的“魔爪”里挣脱出来，也不说话，就盯着她，秀气的眉毛紧紧皱成一团。
　　沈南疆自知理亏，尴尬地干咳了几声：“那个……真巧啊……今晚这天……挺黑啊……”
　　莫淮转身就走。
　　“喂！喂！你这个人也太没礼貌了吧。”沈南疆气鼓鼓地拦住了莫淮，“我妈妈说不管别人和你说什么，你都要回答，这是最起码的尊重。”
　　“哦，我妈没和我说过。”莫淮看着她，冷漠地吐出几个字，一张脸冷淡得沈南疆直想抽他。
　　“你！”果然啊，莫淮是她人生中最大得阻碍。
　　这时候，沈南疆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淮啊，你怎么去扔个垃圾这么久还不进来。哟，这不是南南么，从谷雨那玩完回来啦！”
　　一看到沈南疆，莫爷爷的脸就笑成了一朵菊花：“要不来家里玩玩？”
　　“不了不了，挺晚了，我得回家了。”沈南疆看了看莫淮，慌忙拒绝。
　　“好吧，以后有空来找小淮一起玩啊。”莫爷爷看沈南疆拒绝也不恼，笑眯眯地说道。
　　沈南疆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就转身朝电梯走去，走到一半才意识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这么晚，她哪敢一个人坐电梯啊？！白天的时候一个人乘电梯，沈南疆还有点犯怵，而且以前晚上总有人陪她一起，再不济也有布丁在身边，现在是真情实感的一个人啊。
　　“那个……”沈南疆最终败给了恐惧，转身向莫爷爷求助。
　　“莫爷爷，您能不能陪我上去啊……”
　　闻言，莫爷爷转身，直接把莫淮推了出来：“小淮，你去陪一下南南，小女孩总是怕一个人乘电梯的。”
　　沈南疆紧张地看着莫淮，深怕他一脸无情地转身回家。
　　不过这一回，她猜错了。莫淮一脸无情地走向电梯，又一脸无情地按下按钮，最后一脸无情地走进电梯，整个动作看得沈南疆一愣一愣的。
　　眼看着电梯门即将合上，沈南疆赶紧跑进了电梯。
　　果然，和莫淮呆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沈南疆只能感觉到尴尬。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瞪着眼睛盯着那个不断上跳的数字。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沈南疆就抓紧跑了出去，又回过身来朝莫淮挥了挥手：“今天谢谢你啊，祝你晚上做个好梦，拜拜~”
　　莫淮看着那个一脸笑容的女孩被关闭的电梯门阻挡在外，看着数字重新从“17”开始不断往下跳动。
　　“叮咚——”随着提示音的响起，十八岁的莫淮从电梯里走出。岁月将他浇灌地更加修长挺拔，就像一棵充满朝气的松柏，但却始终无法冲淡他眉宇间萦绕的淡漠，为这棵向上生长的松柏，平添了几分暮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