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怀江南》叁水沐

2、第2章

　　沈南疆刚从厕所出来，就看到了在走廊尽头接水的莫淮。
　　窗外的阳光投进来，刚好照亮他一半的脸庞，忽明忽暗得令人看不真切，却带给别人一种致命的吸引。
　　“莫淮他……知不知道自己这样好看？”
　　沈南疆站在洗手台边洗着手，耳边却飘来一阵少女的窃窃私语——
　　“是莫淮啊！”
　　“真帅啊……”
　　这些话沈南疆并不是第一次听见，但今天听来，竟莫名的感到刺耳。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想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赶出那容量本就不足的大脑，但视线却偷偷向莫淮的方向飘去。
　　视线还没落到他的身上，就被一道冷淡的目光挡了回来。莫淮他，居然也看着自己的方向。
　　沈南疆迅速移开视线，脸颊却控制不住地发烫起来。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她来不及朝着莫淮打个招呼，就飞速跑回了教室。
　　所幸，上课铃声及时在身后响了起来。
　　这节是最难攻克的数学课，本打算好好听课的沈南疆思绪却不知不觉飘了起来。
　　她看着天上悠闲的云彩，突然联想到她和莫淮一起坐在青青的草坪上看云卷云舒的情景，他们身后还趴着张着嘴哈气的布丁（沈南疆养的狗）……
　　突然一个激灵，沈南疆清醒过来。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太正常，按理说，春天已经算过去了啊？
　　难道自己生病了？很有可能！
　　沈南疆在季节交替的这几天总是容易生病，不是感冒，就是扁桃体发炎。想到刚才自己发烫的脸颊和凉凉的手指，她觉得自己十有八九是发烧了。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沈南疆甚至感觉到自己好像发晕起来，连看莫淮都有两个身影。
　　这还得了！
　　沈南疆赶紧举手，打断了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老师。
　　“什么事？”
　　“老师，我觉得身体有点不舒服，想请个假去医务室量体温。”沈南疆话音未落，全班的视线却落到了她的身上。
　　听到是身体问题，老师冷下的脸瞬间也紧张起来：“可以可以，需不需要帮你叫个同学一起……”
　　“老师，我陪沈南疆去。”谷雨果然没有放过这个可以逃掉数学课的大好机会，异常积极地站了起来。沈南疆看着“大放异彩”的谷雨，突然感觉自己更难受了。
　　老师却是连理也懒得理谷雨，直接把目光投向了莫淮。
　　“莫淮，你陪沈南疆去吧。”
　　沈南疆紧张地看着莫淮，怕他答应，又怕他不答应。
　　“……好。”莫淮转头淡淡地扫了沈南疆一眼，起身便走出了教室。
　　沈南疆舒了一口气，赶紧跟上了前面的莫淮。
　　一路无言。不过这样的气氛，沈南疆早就习惯了，若是莫淮真说出点什么来，她就该害怕了。自己居然和木头一样的莫淮，相处了八年？！难以置信。
　　想着，沈南疆的脚步慢了下来，但她和莫淮的距离却没有越拉越大。这一路，竟也跟了下来。
　　医务室。
　　“有点低烧，吊点药就好了。”校医说的一脸平淡，沈南疆的脸却难看起来。
　　按理说从小接受医院毒打的沈南疆应该是早就习惯了打针，但不知为什么，每次打针前，她都会害怕。疼是沈南疆永远习惯不了的东西。
　　莫淮倒是自觉地站在了沈南疆右手边，轻轻地用手盖上了她的眼睛。
　　一瞬间的黑暗使她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萦绕在莫淮指尖上的气味钻入沈南疆的鼻腔。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爽气息，她只在莫淮这闻到过。

　　江南的四季，界限分明，每当换季的时候，就是沈南疆最难过的时候。
　　她从小体质就弱，换季的时候尤其容易生病，一生病，没十天半个月好不了。沈国雄当初还一直嚷嚷，沈南疆是泡在药罐里长大的孩子。
　　莫淮和他爷爷搬来的时候，正值夏天的尾声。莫爷爷曾经是个医生，搬到这里之后，就在附近开了一个小小的诊所。
　　天气转凉，沈南疆却依然跟着谷雨玩闹，也不知从哪里传染上了咳嗽。起先并没有引起徐久之的注意，只是连续几天都没有好转，反而咳得越来越频繁。
　　那天，徐久之牵着沈南疆来到诊所的时候，莫爷爷并不在，接诊台上坐着的，是一脸平淡的莫淮。
　　沈南疆一看见莫淮就兴冲冲地迎了上去。
　　“莫淮莫淮，你怎么在这里啊。”
　　“莫淮，你一个人啊？莫爷爷呢？你不会无聊么？”
　　“莫淮，你就是个木头人，连做作业的时候都没有表情，要是去玩木头人的游戏，你准赢。”
　　“莫淮，你明天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沈南疆从小就是一个自来熟的性格，就没有她聊不来的天。自莫淮搬来已经一个多月了，沈南疆却很少能逮到他和他聊天，有时候逮到了，也聊不过两句。
　　莫淮就是沈南疆人生道路上的一个障碍，但她却又格外喜欢找他。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沈南疆甚至会给自己列一个计划，一天要和莫淮说上几句话。
　　“莫淮，你怎么不说话，是题目太难了么？”
　　“也对，你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不过没事，我可以教你哦。”
　　在沈南疆说到“不是很聪明”几个字的时候，莫淮终于有了反应，抬头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喋喋不休的女孩，又重新低了下去。
　　徐久之见自己的女儿越说越不像话，赶紧把沈南疆拉了回来。
　　“莫淮啊，打扰你学习了吧。你爷爷呢？”
　　“厕所。”莫淮说着，又瞥了一眼门口的方向，“来了。”
　　徐久之赶紧拉着沈南疆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好，莫淮也乖巧地转移了位子。
　　“小徐啊，怎么了？”莫爷爷坐到了接诊台上。
　　“是我女儿，她最近老是咳嗽，好几天了也不见好。”
　　“南南啊，来让我看看。”莫爷爷笑眯眯的，一看就是沈南疆喜欢的样子。
　　沈南疆也顺从地坐在椅子上，两只小手却紧紧地握成了团。她知道一般按这种节奏，她接下来就要打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