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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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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条大蛇,我把它砍成了八段,同行的人告诉我它叫盘山蛇,是这里的山神。”中也在业已熄灭的火堆旁向乱步汇报情况。
“山神…山神。原本只是南岭间的传说而已,没想到确有此事。按照《风物异闻录》里的记载,山神并不是神,只是用来指代在山中出没的猛兽,共有五只,同声相应,对应着南方五岭。蜂岭,霭岭,柏岭,茹岭和泽岭。我们现在在蜂岭遇到了大蛇。你还遇见什么异常了吗?”乱步手指轻划着挂着的地图。
“它盘踞在一个深坑里,似乎…一开始它并不打算攻击我。是我以为是敌方的陷阱,把射过来的箭往它那里导过去,这或许触怒了它。”中也细思道。“等等,军师,我想到了,蜂岭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在山上我确实遇到了毒蜂,但在我砍杀山神的时候,它们都藏在暗中没有出现。在我砍死山神之后,它们依然没有出现!”中也惊觉,提高了点声音。
乱步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转头看了看内帐。“嘘,小声点,晶子已经睡了。”中也赶紧闭上嘴。
“既然《风物异闻录》上没有记载,那么地名的来源大概也不可考了。这些动物恐怕是惧怕山神的威压,一时并没有出现吧。这次是我军中了敌军的陷阱,被引诱去斩杀了和这场战斗无关的山神。为了保存精力,以后遇到了还是能躲则躲,不必过多纠缠。”乱步嘱咐他说。
中也觉得自己闯到别人巢里,不管理由乱杀一气的行为似乎确实很不讲理,于是歉疚地答应了,退了出来。
夜已深,繁星数点,千帐灯火静静燃烧。
中也回到帐中,太宰已经歇息了,擅自睡在了他的床上。中也走过去想把他摇醒,但转念一想已是深夜,而且是自己要留下太宰问问题的,现在赶人出去有些不近人情。
人情,什么是人情呢?中也一直是以礼要求自己的,别人在哭,自己要安慰,在笑,自己要笑,受到恩惠要感激,利益受到侵害要生气。他也姑且将情绪模拟得挺到位,能被人赞一声彬彬有礼。而对于为什么要这样做,对这种人情的感知,中也从来都不清楚。
或许是太宰所言,小时候的催眠留下的后遗症吧。
中也躺在了床上,斜侧着看着太宰。太宰阖着双眼,睫如鸦翼,肤色偏黄,五官柔柔的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就像五月枝头还未能采摘却已开始红艳的果实。
太宰睁开了眼,和中也目光相接。看了一会儿他说道,“你在想小文。”
“嗯。”中也闷声承认了。
“你不否认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太宰目光微凝,轻轻说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中也顿了顿,疑惑地看着太宰。“对你的这种欲望,我在想怎么早点把问题解决掉才好。但我又不能杀你。”
“为什么要解决掉呢?”太宰看着他纠结着微竖的眉,叹了口气。
“会变得不正常,我的剑会出差错。”中也想了想。“我丧失了战斗的最后一段记忆。那段时间,我就像是处在混沌之中,无知无觉地漂浮着。这都是因为你。”
太宰笑道:“这可不是因为我。你在追求剑道的路上走得太远,已经有发狂入魔的迹象。那时候,你完全变了一个人。”
“变成了什么样的?”中也问道。
“冷酷,天真,只知道杀伐,却一点也不开心。”太宰想着那时候中也战神般令人惊惧的眼神。“依靠表面的伪装生活,实际上不懂情感,不知欲望,中也,你是剑术的天才,然而这二十年来活得可真单调无趣。”
中也不甘示弱。“你又能懂多少?”
“中也,我懂多少?我可不是你这种死脑筋。在被夏目老师捡回去之前,我一直被寄养在青楼里。青楼你知道吗?这种风月场所,我可是跟着花魁学了不少。”太宰讽刺道。
“哦?原来这些事有技巧就可以了?那也没什么特别的。”中也讽刺道。“我对这种事没兴趣,但既然是我剑术的瓶颈,我一定会想办法解决的。”
太宰对这种思维没辙了。他咬了咬牙,没说话,起身下了床。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中也直起身问道。
“去解决你的剑术瓶颈,你跟我一起来。”太宰忍住气说。
难道太宰有什么好办法,能找回他缺失的情感?
太宰和他穿过密林,来到了一片空地。
“你来攻击我试试。”
“什么程度的攻击?”中也问。
“不用顾及我性命的那种。我也不会顾及你的性命的。”
“真的?”
“真的。”
打斗迅速开始了。中也没有带剑,赤手空拳地和太宰相搏。然而太宰的身体就像一条灵活的鱼,刚要抓住,又从指缝间溜走了。
中也凝住神,感知着太宰的动作。他的动作看似诡异,一定还是有章法可循的。在这里!
中也看到了一道破绽,然而太宰只是嬉笑着,躲过了他的手,朝他胸口击去。
中也咬紧牙关忍住,然而预想的暴击没有发生,太宰只是在他胸口轻轻一叩。
“我赢了。”他直起身笑道。
“啊,如果不是我没有佩剑的话…”中也坐在地上不服输地嚷嚷。
“中也,上次你被刺也是没用佩剑呢。你要知道,佩剑的时候可是少数情况,大部分时候,你已经输了。如果是战场,你已经死了。”
“那我也会小心的。”中也道。
“中也,你看到了,刚刚我与你敌对,我们说好了不顾及对方的性命。我可以杀你,或者狠狠打你一拳,可我没有这样做。你说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那个毒的缘故吧,你不能真的杀我。”
“你这个没有脑子的蛞蝓!能杀我就会杀吗?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太宰气道。“看来我刚刚下手还是太轻了。等你想清楚了我为什么这么做,再来找我吧。”太宰终于失去了耐心,气得看也不看中也,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蛞蝓?你给我起的什么奇怪的绰号,喂!……”
太宰没有回头。为什么太宰最后收了手,违反了最初的规则?中也躺在树下思考着,百思不得其解。
远处的动物瞪着铜铃般的两只大眼,在夜色里像是亮着的两盏灯,眼里满是冤屈和愤怒,向他这里望着。
壮汉在快三更的时候,被身旁掀床铺的动作惊醒了。
“哦,是徐衙啊。前锋找你干什么去了?去了这么久。”他迷迷糊糊地说着,翻了个身。“唉,我也想被前锋叫过去啊,那可是我的偶像。”
“大叔,这种事我早就知道啦。”太宰叹了口气,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堆事,还有完全没有感情的中也就觉得累得不行。“大叔,你说,如果你是一条狗,面前有一堆肉骨头供你啃,里面凑巧有一根特别合你胃口的肉骨头,但是特别难啃,你是啃还是不啃呢?”太宰问道。
“我啊…我还是会啃的吧。这么难啃的肉骨头也不多见了。肉骨头啊,肉骨头是个好东西…”他咂了咂嘴,回味着。
“唉,我就不该问你。我不想承认这个答案,却始终绕不过去。”太宰锤了下被子,懊悔道。
“你们年轻人,就是会纠结。等你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就知道珍惜了。也不需要那么多肉骨头,有那么一根肉骨头属于我,我就满足了。”大叔终于被他折腾醒了。
“大叔,你不会到这把年纪还是一条光棍吧?”太宰贱兮兮地问道。
“什么,我?不,我是舍不得她跟我受苦。我老是要出门打仗,一个人无牵无挂的,要是有了家室,只是让她白白思念和心碎罢了。”壮汉说得倒是豁达。
“大叔,你看来也不是很勇敢嘛。”太宰撇撇嘴。“枉为人师。”
“哈哈哈哈,你太闹腾了,快睡吧,明天还要行军。”那大叔把手伸出来,碰了碰太宰的头。“别多想了,快睡。”
太宰盯着帐篷顶。唉,谁叫我宽宏大量呢,明天再去那个死脑筋的家伙那看看吧。
太宰一觉睡到了早晨,是被人左右摇醒的。
“谁啊…”才睡了三四个小时,太宰打着哈欠睁开眼,眼前是围成不规则的一圈的十几只眼睛。
打到一半的哈欠突然继续不下去了。太宰尴尬地笑了笑:“嗨,大家好,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中原前锋失踪了!听说你是昨晚最后和他接触的人,军师在到处找你,叫你过去呢!”
啊?失踪?太宰躺在那里,缓缓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