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小纸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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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二一从梦中惊醒，才不过午夜两点。
微凉的风穿过房间不疾不徐。薄窗帘轻轻翻动，露出明晃晃一盘月亮。
夏末的夜没了暑热，伴着时不时响起的蛐蛐儿叫，睡起来再舒服不过。可许二一吓得一身冷汗，朦胧胧的眼睛里盛着月光。
半晌砰砰作响的心跳才恢复正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天光泛了白才慢慢睡去。
「许二一，起床了！」
许如意一大早中气十足来敲门，力度超强，十分暴躁，就差把门砸个稀巴烂。
「别逼我和你一起迟到！」
许二一能听出许如意十分不情愿的上了楼，又风一样的下了楼。十六岁的少女身上全是谜。比如许如意挺好看一姑娘，腰细腿长，条顺盘靓，非要练什么自由搏击。天天捏许二一跟捏小鸡崽儿一样，整个儿一怪力少女。
十六年前，许家诞下这双龙凤胎。许二一比许如意早出生十分钟，自然当了哥哥。
可自从进入了青春期，许如意就对这项安排十分不满。
「凭什么早出生十分钟就是哥哥，我在里面呆的时间更长，我才是姐姐。」
曾经奶声奶气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转的小女孩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指名道姓的冷漠妹妹。
许二一等了又等，好几年没再听过「哥哥」。
费了好大劲儿，许二一勉强睁开眼。失眠带来的不仅仅是眼睛的酸胀，身体也仿佛失了重，半天才适应过来。
慢吞吞爬起来，打开门才想起没换衣服，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件帽衫。
刚套上，又想起今天要上学，忙把帽衫脱了找出校服。
校服是许如意帮他领的，大一号。许如意偏说是他还能长个儿，大一号能多穿两年，扔给他转身就跑。
运动服款的校服，上衣姑且还能把袖子挽一挽，裤子只好堆到脚踝，许二一叹了口气。
这个暑假许家才搬到这回城市，距离当初离开已经整整过去了 10 年。3 个月前许爸爸接通知要调职原单位，在餐桌上询问全家意见。许妈妈表示早就不想上班想开面包店，老城市亲戚朋友多，既想念他们，开店也好照料。许如意表示无所谓只要不耽误她打拳，住哪儿都没什么区别。许爸爸转头看一直默不作声的许二一，毕竟当初搬家也好、调职也好，全是因为他。
许二一咽下一口罗宋汤，心里翻江倒海，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没关系的，我们搬回去吧。」
开学是一周前的事。那会儿许二一心里忐忑，一大早书包都收好了，还是磨磨蹭蹭让爸妈帮忙请了假。
「一周后绝对去上学，你们放心。」
过去的一周许二一一直在进行心理建设，偶尔去他妈的店里帮忙。面包店开业在即，主打欧式风格，卖些与市面并不相同的法棍、羊角，捎带做些玛德琳之类的小点心。
店面不大，装饰以木质为主。水磨地、通透的大开窗，点缀着麦穗装饰。店内的架子上摆着铺着红格子布的藤编筐，等到开业了，上面就会填满新鲜的面包。隔着一道门是后厨，做成了透明厨房，面案烤箱什么都能看见。
从街对面望去，面包店干净又自然。
整个暑假许妈妈都在忙着调研市场，装修、调试新设备，还要招聘、培训店员。许二一就在一旁整理杂物、看看书，偶尔偷吃几块用来测试的面包。
不就是上个高中么，不就是搬回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了么。十年过去了都没事，你怕什么。
翻来覆去对自己施行的「催眠术」再来一遍，刚好够许二一穿好衣服。
「宝宝你昨晚干嘛去啦！」
许翩翩把盛着煎蛋、香肠的盘子放上餐桌，赶紧凑到许二一面前，「诶呦这黑眼圈，不舒服？做噩梦了？要不妈妈帮你请个假？」
快五十岁的许妈妈依旧活得像个少女，身型纤细，柔顺长发挽在脑后，从背影看和许如意更像是姐妹。思维活跃又开放，在养育儿女上奉行宽松的「爱的教育」，既不对许如意的「暴力少女」路线多加干预，也不会对许二一的「沉默少年」人设感到不安。大部分时间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时还会「帮帮忙」。
「他害怕。」
没等许二一说话，许如意先插了一嘴。少女头也没抬、拿着吐司继续滑手机，「还给他请假，干脆别上学算了。」
今早也不知道被谁惹着，许如意这是又发疯了。
「没事儿，帮我把吃的包一下吧妈，我去洗个脸，一会儿和如意一起去上学。你开店也别迟到了。」
作为省重点，市一高不仅师资力量雄厚，硬件条件也是相当好。
这份好不只体现在三座平行分布，分属于三个年级的大教学楼上。南北各设一个两层大食堂，除室外操场还有独立的大型体育馆。教室有空调，老师有话筒，学生也不用坐同桌，都是独立座位。
课业安排也很有趣。除了正常的教学，每周二下午后两节课是兴趣活动时间，可以自主学习，也可以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活动。
高一教学楼装了二十二个班，教室按班级顺序排列，一层八个。一到三楼是教室，四楼、五楼是教研室和会议室。再往上是天台，常年锁着，也不知道钥匙在谁手里。
许如意在六班，许二一在八班。虽然都在一层，进了教学楼许如意头也不回的右拐，连个放学见都不肯说。
许二一低头笑笑，顺着楼梯慢慢往上走。一楼半有一块巨大的 LED 屏，正滚着欢迎新生和通知信息。二楼半摆着两个大花瓶，三楼半渐渐热闹了起来，似乎比楼下的学生们还要吵。
周一一大早，第一教研室一派乱象。老师们忙着打扫卫生整理资料，各班课代表忙着来送作业。
「吴老师，英语作业就差一个病假的，我放这儿了！」
「张老师教案做完没有，给我参考参考？」
「你们班那个谁怎么回事儿，开学一周了作业一次没交过，啊？一天一个借口，老李你也不管管，啊？」
鸡飞狗跳，许二一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形容词。
不过……真热闹啊。
回过神来，许二一抬手敲门，「请问…… 高一八班班主任在吗？」
教研室最里面，一个瘦小的中年男老师正朝杯子里倒茶叶，闻声抬了头。
「许二一是吗？先进来。」
许二一的到来丝毫没有打乱他的步调。中年男老师指着办公椅旁的板凳让许二一坐，又不紧不慢接了热水。
「我是八班班主任李闻渡，教语文。」
李闻渡放下大茶杯，又从桌子上拿了个倒扣的长玻璃杯。再一次打开茶叶桶，「先喝点儿热水，早自习没什么事儿，一会儿第一节正好是语文课，我带你下去。」
又问，「绿茶行吧？」
许二一点点头，攥着书包带的两只手慢慢松了力。
「开学第一周主要是熟悉高中生活，没什么特别的。落下的教学内容也不用害怕，不会的自己看看书、问问同学，或者来教研室问老师都行。」
「能上一中的都不是差学生，要相信自己。学习也好，生活也好，平常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咱们班一共 50 个学生，班委选过了。不过初来乍到谁也不认识谁，选的都是临时班委，一个月之后还会再选一次。」
看着面前玻璃杯里缓缓翻动的茶叶，许二一渐渐平静下来。
喝完一杯热茶，听完主任的谆谆教诲，很快就挨过了早自习。
许二一跟着李闻渡下楼，一齐进了教室。这教室可真亮堂，白墙，米色的瓷砖地，空间大、窗子也大。一大早让人恍恍惚惚的，以为回到呆了一个暑假的面包店。
「这是我们班的同学许二一，之前请了一周的病假，现在回归我们班级。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讲台前的少年背着灰色书包，戴一副黑框眼镜。头发不长不短，阳光下显得格外黑，看着蓬松细软。校服里套一件白衬衫，露出尖领子。扣子扣到最上面，穿得一丝不苟。两手随意垂在身侧，稍稍挽起的袖口露出一截清瘦腕骨。
「大家好，我叫许二一。」
少年嗓音清润，转身拿起粉笔，手腕轻转，在黑板写下一行漂亮的行书。
「大家记住自己的新同学，座位的话先坐后面空位，咱们班座位一个月一换，不会总坐最后的。」
许二一朝李闻渡略略鞠躬，「谢谢老师。」
深吸一口气，穿过重重疑惑、探寻的目光。许二一走到自己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看见般神色如常的坐下。
请了一周的假大家难免好奇，许二一对此并不在意。从书包里取了文具书本，再挂到桌子一旁的挂钩上。
这周语文讲到第二课，是古文。趁着李闻渡写板书，许二一撑起下巴朝窗外望。
阳光正好，学校很安静。第一节课不会安排体育，操场上没有一个人。远处的足球网、近处的篮球架就那么杵着，显得有些孤单。
高中的第一天虽然来的有些迟，可好吃的早餐、愿意和他一起上学的妹妹、讲道理的班主任，还是让他不自觉弯了嘴角。
「啪。」
许二一确定自己被什么东西砸了，低头一看，地上不小一个纸团。
捡起来扫视一番，全班同学要么在看书、要么在记笔记。隔壁还有一个睡觉的，没一个像犯人。
初来乍到，八班没一个人认识他，谁会给他传纸条？
不过这纸条可揉得够狠的。许二一费了半天劲儿好不容易拆开，里面包着一张折起来的小纸条。
谁传纸条都这么浪费？许二一一脸困惑，把皱皱巴巴的纸条摊开，里面只有一行字。
现实与梦境重合，一时让人分不清是不是还在梦里。
「我看见你耳朵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小纸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