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融冰》十一臧

3、生辰祭日

　　他这才想起，今日是他的生辰。
　　“哟，都在这厨房喃，我说呢要我一顿好找，”一阵骚乱，门外扭进来几只五颜六色的“花”——府里的姨娘们，“嗐，今儿不是云儿的生辰嘛，我们做姨娘的这么多年看着云儿长到这么大，心里也欢喜，这不，姨娘们啊给云儿带了些好东西。”说罢，为首的那个朝丫鬟招了招手，手上叮当乱晃的黄金镯子吵地他头疼。
　　他从小和母亲一起在这偏苑里深居简出，没接触过多少人，又自小体弱，寻常孩子干的上房揭瓦也不曾做过。突然看见这么多人，只觉得空气倏的浑浊起来，他死命往母亲身边靠，企图嗅到些母亲身上的清香，但这一切都是徒然。他猛的咳嗽起来，刚刚吃下的糖糕顶地他胃疼，嘈杂的人群吵地他天旋地转看东西都是重影，他往后退了几步，被地上的小凳绊了一跤，跌坐在地上脑袋一偏“哇”的吐了。这一吐似是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他粗喘了几声，眼里映着模糊的素衣朝他奔来的景象，向后倒去。
　　待他醒来，已是傍晚，窗外漆黑一片，屋里却亮堂的刺眼，床头上放着一碗人参补汤。他刚想唤娘，转念一想：自己十六岁了是个男子汉了，不能事事依靠娘，要保护娘，嗯！于是他自己套上靴，环视一圈，书桌上放着顶好的宣纸和砚台，外厅放着一面楠木屏风...不对，这里不是他的房间。他迟疑的迈着苏软的腿向外走去，一边小声唤着:“娘...”
　　门外人听到里间响动，推门而入，三四个丫鬟端着成色极好的锦衣围住他。他看着陌生的环境和人，心脏极重的在胸腔里跳动，呼吸再度变得困难，他咳嗽着推开最近的丫鬟，待丫鬟重新围上来前，门外又走进一人。
　　“你就是李景云？听说和你那死去的娘长得有七分像，我看着也就那样。”来人是燕山府府主与妾室所生之子李景玉。因为府主李丞的正室早死且未生养孩子，于是这李景玉便是按着嫡长子的形制来养的，成日在府里横行霸道。奈何府主宠爱，别人也不好管教。他长着和父亲李丞一样的刻薄凤眼，薄唇贴着其母刘氏，说起话来极其尖酸。算起来他今年也是二十有三，身高近九尺有余，人模狗样的往那一站，倒是有些李丞当年年轻时的风华，如今在燕山府还是排的上号的美男之一，这还得多亏继承了六分其父的样貌。
　　“你说什么？！”听罢李景玉的话，李景云似是忘记了呼吸，他勉强压下喉咙里翻滚上来的腥甜味，“你说谁....死了？”
　　“你娘啊，呸，那贱货脸都那样了还敢私通府外野男人，被母亲当场抓住，现下证据确凿，早已浸了猪笼，抛进河道，算算时辰现在已经漂进竹水了吧！怪不得之前人们叫你灾星，你的生辰就是你娘的祭日呐。”他又示意丫鬟:“把衣服给他穿上，好生看顾，日后这灾星可是有大用的。”说罢，他转身出了房门。
　　娘死了？不，不可能。娘怎么会与外人私会？不会的，娘成日和我在一起，怎么会......李景云顺着雕花床沿滑下，跪坐在檀木脚踏上，发出小兽迷失般的啜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