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峭融冰》十一臧

14、回礼

　　邴清和在前面拉着马，有点不自在：“成满你再瞎说，以后不带你出府玩了。”成满一听，从马背上猛撑起来：“城猪大人！别啊！不能...这样。”邴清和一笑：“谁是猪啊？还城猪。”随后邴清和大喝一声“驾！”抛下醉酒的成满扬长而去，先回了府。
　　少卿府里，李景云已经用过午膳在池塘的亭下看书，后厨里浣月热着每日不间断的汤药。待浣月奉上汤药，李景云觉得胃间一阵翻滚：“这药...是不是量加大了？也太冲了。”浣月看他皱了眉解释道：“公子远离故土，途中又伤了元气，是得多补补。再说老爷时刻关心着少爷您呐，别让奴婢为难呀。”奈何李景云天生温和的性子，极好说话，甚至不再说话吊着一口气喝完了药。
　　喝罢，浣月撤了药盘。只留李景云一人坐在亭子里。李景云手里捏着一本关于点香的古书，一手搭在石桌上，身上撒着从水面渡过来还带着水汽的太阳光。看着光秃秃的水面，李景云又习惯性地在暖阳下趴着睡着了，睡时嘴里还念叨着刚刚书里看到的：“聚...天地纯阳之气而...生者为香...唔，这园子太...空了。”
　　两刻后，李景云被外廊传来的响动吵醒了。他坐直，缓了缓压久了的胸口，就看到代子麟从桥上跑进亭子，他一边跑还飞快地喊着：“云哥哥你好点了吗？昨天可吓死我了你怎么在石桌上睡着了心口容易着凉的啊，这里好无聊啊没有官渡口好玩你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李景云刚睡醒，脑子一时间没转动，仅呆滞的看着跑近的代子麟。
　　代子麟性格过于跳脱，仿佛有人来疯的倾向。他看见李景云的目光缓缓向自己投来，更加兴奋，脚下步子交换频率加快，然后左脚绊右脚向前一趴，一个滑跪再加一个手刹，飘到了李景云面前。
　　李景云被他这一摔吓了个清醒，起身扶起代子麟：“摔哪了，我看看。”一番检查后温和道：“啧，擦破些皮有点渗血了。走，跟我进去，上点药。”说罢，带着一瘸一拐的代子麟走上回廊，进了主房。一边走还能听到代子麟碎碎念着：“云哥哥，我膝盖也疼！我是不是把腿摔断了？”“断了腿，还能走啊？”李景云觉得有些好笑，“万一是断腿前的回光返照喃？云哥哥麟儿以后长成矮子了怎么办？”
　　“坐下。”李景云把代子麟拉到椅子上坐了，转身让浣月取药箱来，自己进了内间抱了一个紫檀剔犀盒子。
　　浣月麻利地给代子麟上药包扎，代子麟仍在一旁夸张大叫：“啊！痛！！云哥哥！”李景云没有搭理他，从容的把盒子里的香篆用具整齐地在桌上摆开。再从美人榻边的小桌上移来一个精致的九瓣莲花式的青瓷香炉。
　　一声脆响，李景云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捻开了香炉上的镂空盖子，斜斜的搭在炉身上，再选取了一把合适的小香铲，将上次燃尽的香灰混合均匀。纵使代子麟在一旁鬼哭狼嚎，李景云这边也没有任何香铲与香炉壁的碰撞声。然后李景云又选了把圆灰押慢慢把松散的香灰从四周向中间初步压平，再换直柄的灰押将香灰压得让人一看就舒服的平整。他偏头看了看闹得满头大汗的代子麟，选了一罐带松香的小瓷瓶，用香勺舀了些洒在刚刚铺好的双耳香拓上，压实后轻敲，取拓，点燃，一气呵成。李景云深吸一口气盖上镂空盖，就见一缕缕浑厚的白烟穿过空隙，升上半空，与空气融合再散开。代子麟闻着香，一个劲的在空气里寻找着若有若无的味道，也就忘了朝李景云撒娇。
　　浣月包扎完毕就收拾东西出去了，代子麟好奇：“云哥哥点的什么香！让人一闻就心脾舒畅！”
　　“这是我自己前几日胡乱配的，还未有名字，要不麟儿给取一个？”李景云收拾着洒在桌上的香灰。代子麟又是一个深吸：“亭下流水间，木香绕松尖。不如叫松尖吧！”“松尖，不错是个有意境的名儿。”李景云一哂。
　　“对了，云哥哥，昨日那个邴城主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我看他搂你腰了！！”
　　“哐当”一声，两把香押从李景云收拾香具的手里滑下来，“两个大男人，他...他能对我做什么？！”他有些欲盖弥彰，“可是，他把你抱起来的时候他都要亲到你脸了！他还不让我送你回去，哼！”代子麟说到激动就要跳起来，但是又舍不得站起来冲撞了目前与空气平衡的香味。
　　李景云一边没由来的心虚着，一边往自己面前的小碾槽里加了些沉香和龙涎香：“没...没有的事，夜间昏暗，麟儿你许是看错了。”
　　“噢，是～吗？诶，云哥哥你又在调什么新的香吗？”代子麟到底还是个孩子，注意力一下就被李景云手上的活吸引了，“这不是我调的方子，是古法流传下来的，再加些花露和排草香等，点起来有正气清心，益智养心的功效，适合理政休心...”
　　“理政？云哥哥不会是要送给邴清和吧？”代子麟琢磨着李景云的话，“干嘛要送他云哥哥自己磨的香啊？”
　　“麟儿！要有礼数，我们为臣，不能直呼城主姓名。咳...这香，劳烦了邴城主昨夜帮忙，我们的官职是游离于朝廷之外的闲职按例不能随便上朝面见城主的，我只能配点香以示感谢。”李景云不自的避开代子麟的眼神，起身选了一个带盖的瓷皿将配好的香舀进去，再放进木盒里轻轻搭上锁扣。
　　代子麟觉得好玩，蹭起来探腰看李景云避开的眼睛，这一撑牵动了膝盖的痛感：“啊，痛！”李景云一惊，转身走近代子麟，担心：“坐下坐下，哪里还痛，刚刚不会把哪摔坏了吧？”代子麟倒吸着凉气，指着自己左膝盖，李景云蹲下撩起代子麟的袍子，挽上裤腿，就看膝盖有一大片淤青。
　　“等着，我去给你找点药膏来。”李景云看罢，转身出去。
　　代子麟见李景云出去，立马停了喊痛声，又做贼似的打开桌上的木盒...
　　当李景云拿着跌打药膏进来时，他正看见代子麟鬼鬼祟祟的扣上木盒的锁扣“麟儿，干什么呢？”“没，没什么。云哥哥我先回去啦！明天再来找你玩！”说完放下袍子就往门外跑，“不上药啦？”李景云笑道，“不用了！云哥哥休...吧”代子麟模糊的声音随着跑远越发听不清。
　　送走了代子麟，李景云偏身拿起桌上的木盒道：“浣月，把这个送到主府去吧。”
　　“是。”